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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站在宮殿里的兩個人

  百官們相繼退出了皇宮,宗師們同樣跟著離去,如今的長安城已經無事,他們要去的自然就是徐州城。

  陳先生留在了皇宮裡,想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打算和唐皇說。

  李安之也留在了那裡。

  唐皇並沒有插手國事的意思,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打算將整個國家交給李弦一去處理。

  李休在離開皇宮前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唐皇彎腰抱起了李文宣朝著深宮之內走去,兩個人都是赤著腳,散著頭髮。

  唐皇對李文宣的影響很深。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造就出了如今的李文宣。

  人們從皇宮內離開,消息自然傳出了宮外,大街上多了無數喝醉酒的人,也多了無數瘋狂慶祝的人,書生們賣力的書寫著一首又一首足以傳世的佳作,毫不吝嗇自己的才情。

  然後痛哭。

  李弦一在東宮擬定了數道聖旨,由五境宗師手持傳令各處,最多不過三日,崔崖思便會動起來,十日之內先鋒援軍便可以趕到徐州城。

  李弦一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心神憔悴。

  從李來之死後開始算起,唐皇閉關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快要二十年。

  他和李休二人的年歲相等,二十四歲。

  這近二十年來他都未曾見過唐皇一面,甚至和李休一般對於記憶中的那張臉已經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太子在想什麼?」

  陳彥彥已經回到了東宮,看到太子靠在椅子上目光出神,便開口問了一句。

  李弦一沉默了會兒,目送著楊飛鴻和顏回二人手持聖旨相繼離去,輕聲道:「父皇出關是一件好事,這些年來我始終在想當他出關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是否已經踏足了六境,還是有了覆滅南北雪原的法子。」

  他的聲音頓了頓,陳彥彥也沒有插話,他知道太子的話並沒有說完。

  窗外下著雪,被護城大陣阻隔的這段時日以來長安城內的百姓始終都沒有見過雪。

  其實仔細算算日子,此刻距離除夕結束也不過才一個月不到。

  這應該是自從大唐建國以來,唐人們過得第二個最不如意的新年。

  雪花落在院內的樹杈上,冬季的樹葉已經掉了個乾淨,剩下的乾枯樹枝看起來不如春夏來的漂亮,但如果但從蕭瑟的角度來看,院內的枯樹也的確別有一番味道。

  尖銳的樹枝刺破了白雪,李弦一接著說道:「直到他從鳳儀殿的煙塵之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那身龍袍,看到那和文宣一樣的長發,我才知曉那是我的父親。」

  他側著臉,目光之間似乎沒有距離,帶著淡淡的空洞。

  陳彥彥上前為他倒了一杯茶,然後安靜的坐在一側,就如同當年的國師大人一般,始終都在安靜的聽著。

  「他甚至都沒與我說過話。」

  李弦一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問道:「你覺得在父皇眼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彥彥這一次沒有繼續沉默,他看著太子,認真道:「陛下將皇位傳於你,這就證明了他最信任的始終是你。」

  李弦一笑了笑,說道:「我不是李文宣,所以他如何看我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陳彥彥皺了皺眉。

  剛剛被楊學平推進殿內的丁儀和應子安三人也是眉頭微皺。

  這話聽起來,並不好聽。

  李弦一併沒有在意他們如何想,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話:「其實我不太想坐皇位,只是站在我身後的人太多,所以不得不做,尤其是國師大人死後。」

  他的目光仍舊那般空洞,無神,在回憶著從前的事情。

  「國師大人希望我坐在那個位子上,那我就一定要坐在那個位子上,在很多時候我們努力的動力並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身邊的人,老實說,如果依照我的性子去做,我只想和晉王叔做一樣的事。」

  「其實和父皇比較起來,國師大人倒更像是一個父親。」

  「門外的雪真好看,可惜沒有太陽。」

  他斜倚著座椅,嘮叨著一些有的沒的。

  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陳彥彥急忙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躬身行禮。

  應子安和楊學平以及許子冀都是躬躬身行禮,面帶尊敬。

  就連坐在輪椅上的丁儀也是欠著身子。

  走進來的是唐皇。

  陳彥彥低著頭,目光在看不見的地方縮成一點,憑藉唐皇的修為,剛剛李弦一說的話一定被聽了個清清楚楚。

  唐皇走進了宮殿內,李弦一空洞無神的目光恢復了一些神采,他並沒有起身,甚至都沒有回頭。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

  李弦一抬起了手,一旁的許子冀抬頭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唐皇,然後邁步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張聖旨,遞過去了一支筆。

  李弦一拿筆在紙上寫著什麼,面前的許子冀面色微微一變。

  「將這道聖旨送到凌煙閣。」

  話音落下,下方的陳彥彥等人都是抬起了頭,眉頭皺的更深。

  許子冀看著李弦一,在這一刻他竟是看不穿那張平靜無比的面容之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

  抬手接過聖旨,轉身對著唐皇行了一禮后他便走出了東宮,朝著凌煙閣趕了過去。

  唐皇已經出關,按理來說太子的監國身份自然而然的會被取消,沒有了頒布旨意的資格,自然更加沒有降旨凌煙閣的資格。

  但唐皇始終都沒有開口,閉關的這近二十年時間,如今的太子羽翼早已豐滿,就連一直獨立於外的國師府都是太子最堅定的支持者。

  許子冀離開了東宮。

  陳彥彥與丁儀對視一眼推著他走了出去。

  應子安看了一眼唐皇,旋即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太子,與楊學平一起走了出去。

  偌大的宮殿之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唐皇與太子。

  東宮之內並不寒冷,但顯得有些暗,擺在角落和牆側的紅燭再度開始搖曳起來,桌子上擺著一摞書,還有研了一半的硯台。

  太子背對著唐皇,窗外的雪花似乎小了許多,不在如同之前那般巨大,乾枯的樹枝上結了一層冰霜,四周屋檐下擺放的花朵卻開的很茂盛。

  他的眼眶微微發紅。

  唐皇依舊站在他的背後。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站著,誰也不曾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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