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子非留下的劍
陳落很強。
一次又一次的戰績早已經不需要再去用言語來形容他的強大。
當初在草黃紙上能夠壓著子非一頭,後來破境之後便擁有了諸天卷前十五的恐怖實力,而且他始終在變強,那把刀也越來越鋒利。
陳落的戰鬥從無任何花哨,他只是抬起刀,斬出,然後放下刀,再斬。
就是如此直來直去的戰鬥風格,卻讓許多對手難以招架。
比如從浦。
從浦是荒人的大祭司,實力之強大同樣不需多說,他甚至將整座南雪原都變成了花草如春的模樣,但還是敗在了這把刀下。
陳落用刀指著三先生,正如他剛剛所言,下一個死的會是三先生。
四周的桃花仍在輕輕飄著,此地明明是皚皚白雪,卻彷彿生長著一座桃山。
只是這些桃花眼下不能夠再如同之前那般肆無忌憚地飄飛著,因為空氣當中有著閃爍的刀光時隱時現,每一次的刀光亮起就會有一片桃花碎成兩半。
三先生也在看著他。
臉上的神情和之前相比較起來要顯得正式很多。
「在桃山上我感受過你的刀,很強,但還差一些。」
他說的話很准,很強就是很強,還差一些就是還差一些。
陳落並沒有想要多說話的意思,或者說此刻的他也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時間,三先生受的傷很重,他受的傷何嘗又不重呢?
從浦到底是從浦,是荒人的大祭司,是為名揚天下的六位先生的師尊。
能夠勝過這樣的人,自身所受到的傷害顯然也是無比嚴重的。
他握著那把刀,握的很緊,身形化作刀光斬碎了不知多少桃花出現在了三先生的面前。
沉重且強大的刀勢帶著無與倫比的壓力朝著三先生壓迫而去,他的身體微微一沉,面色更加蒼白了起來。
這把刀很強,在真正交手的時候就會發現這把刀要比看上去的更強。
三先生側開身子,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衝破了刀勢的封鎖,他往後退了一步,刀芒貼著自己的身體落在了地面。
本就在不停坍塌的大地瞬間再度擴大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兩側有著無比長的縫隙蔓延著。
如果說陳落的刀很純粹的話,那麼三先生的武學同樣很純粹,他這些年始終都在那座桃山之上,一片一片的數著桃花,日復一日的重複著這在外人看來枯燥乏味,在他自己看來卻如飲瓊漿的事情。
塌陷的裡面響起了流沙一般的聲響,三先生側開身子站在那裡,流沙之下忽然開出了花,無數朵桃花出現在了陳落的身體四周,一片片的綻放,然後落在刀光上一片片的凋零。
花朵在不停的生出,還有桃樹也鑽出了地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落的刀光似乎黯淡了一些。
他抬頭看著三先生,皺了皺眉,只見在三先生的背後彷彿出現了一座桃山。
那明明只是虛影,給人的感覺卻無比的真實。
刀光照耀天穹,凜冽的鋒銳縱橫交錯,桃花桃樹稀疏被斬成粉碎,陳落的刀朝著三先生斬了過去,一往無前,沒有絲毫的退意。
三先生目光微沉,身後的桃山忽然出現在了身前,無數桃花宛若枷鎖一般捆向了那把刀,無數的桃花在接近的過程中不停地碎裂成為兩半。
快,已經到了極致的快。
刀光還在前行,刺耳的刀鳴聲不絕於耳,明明面對的只是眼前這一把刀,但是給人的感覺彷彿是從四面八方有著千萬把刀一同斬出一樣。
桃山已經出現了許多的裂痕,無數的花瓣綻放然後凋零,這一切就像是一個輪迴,在始終不停地重複著。
直到桃山被斬碎,那把刀還在向前。
陳落的口中滿是鮮血,身上出現了許多傷口,唯獨不變的就是那握刀的手,不曾有過絲毫顫抖。
桃山被斬碎,三先生目光更冷,他並沒有躲避,而是朝著那把刀迎了上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凝視著這一幕,所有人都知曉,二人雖然只是剛剛交鋒,卻已經到了要分勝負的地步。
從浦的臉上毫無波瀾,二先生的眼中同樣沒有任何驚慌,他們最了解三先生,也最相信三先生。
這些年來三先生始終在桃林數桃花,但他會最精通的卻並不是漂浮在四周的這些花瓣,而是在數桃花的過程中所感受到的純粹。
任何事情都很難和純粹二字聯繫在一起,因為絕大多數的事情都和各種各樣的其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三先生的最純粹是他的堅持,日復一日的堅持讓他更早也更清楚的認清了自己,他所數的其實並不是桃花,而是自己。
他數了千千萬萬次自己,他將自己看的很透徹,從未過得透徹。
他修行的就是自己。
那把刀已經落在了眼前,一道光忽然從蒼穹落下照在了三先生的身上,這道光很耀眼,比陽光還要耀眼,比太陽還要不能讓人直視。
所有人都側開了臉,直到許久之後光亮消失之後方才重新轉過頭來。
三先生仍舊站在那裡,胸前有著一道刀痕,皮肉翻飛,鮮血淋漓看起來十分的嚴重。
但他卻笑了起來。
因為他已經站在了陳落的面前,那隻手貼在了陳落的身上。
原來所有的光亮並沒有消失,而是被他握在了掌心當中,他的掌心貼著陳落的胸口。
一點光亮在掌心當中炸開。
陳落的身體倒飛出去數百里之外,化作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四周的人無不是面色大變,難以置信,震撼無比。
三先生咳嗽了幾聲,看著鮮血從口中吐向地面,他咧了咧嘴,有氣無力的說道:「不愧是陳落,的確很強,這一擊固然能夠讓他失去戰鬥能力,但是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陳落輸了,看著踉蹌身子不停搖晃的三先生,場中十餘位宗師竟是無人敢上前交手。
「陳落輸了,但你的傷更重。」
蘇聲晚顫抖著身體,顯然是在壓抑著體內隨時都會爆發的傷勢。
三先生抬頭看著他,說道:「早便說過,即便我的傷再嚴重,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
蘇聲晚目光微冷,認真道:「我或許殺不掉你,但子非能。」
三先生眉頭一皺,不明所以。
蘇聲晚抬手撐著頭頂的畫卷,在那副破裂的畫卷當中再度出現了之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小院子,院內空無一人,只有在院落中間有一個水缸,地面並不平整,水缸也是缺了一角,但它還是立在了那裡,因為在水缸的下面墊著一把劍。
一把長了青苔,沾染著灰塵的劍。
那是子非留下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