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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老和尚釋明辨

  眾人分賓主落座,范二和釋明辨沒有要走的意思,李彥也不好意思張嘴逐客,想來這二人也不可能與官府有什麼交集,一個是落魄的乞丐,另一個是北國來的和尚,混口飯吃而已,只要不產生矛盾,還是靠得住的。

  所以,李彥把昨夜發生的事毫無隱瞞的講述了一遍,想聽聽眾人的意見。

  他們雖然沒有親口聽到李彥說出造反二字,但既然偽造了委任書,已是死罪,又養這麼多閑散人員,心裡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讓李彥沒想到的是,那二人在不知道作假委任文書的情況下,竟然也猜出了他的意圖,這般看來,都不是頭腦簡單的人。

  和尚釋明辨率先發言道:「老僧從北而來,一路上見識到戰爭的殘酷,遼軍所過之村鎮,樹長屍,井水紅,倆百里灘涂,死屍堆積如山,長城城牆四丈高,可踏屍而上。阿彌陀佛……若李施主心懷慈悲,切要慎動刀戈。」

  李彥知道,這個時期北方戰亂不止,先是遼與金的大戰,遼被滅國,而後蒙古崛起,又滅了金,最有名的將領就是金兀朮了。

  這些基本的歷史知識,李彥還是知道的,但是具體怎麼打的,打了幾年,他就不知道了。

  現在他挺後悔沒有好好讀讀歷史,像前世看穿越文,主角穿越前都像有預感似得,把那段歷史摸得透透的。

  當然,當時讀著就感覺假,現在呢,感覺更假。

  穿越前乃至穿越的過程中,完全一點感覺都沒有的,睡一覺,一睜眼,就穿了,哪能允許你提前做準備工作。

  據說還有帶著一個圖書館穿過來的,好傢夥,李彥可真是羨慕死了。

  他本想生產出水泥來,讓牆能更堅固一些,省的老被偷窺,但苦苦思索水泥的做法,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不要說水泥,就是洗頭膏,李彥都造不出來,所以也就斷了他搞發明創造致富的念頭。

  言歸正傳。

  那和尚說完,老道士也道:「貧道雖沒有親歷戰場,卻是從金國一路走過來的,後方也不比前線好過多少,百姓的口糧被軍隊徵用殆盡,凍餓而死日有發生,再過些時日,真的只能易子而食了。哎……種田者無糧可食,真讓人可發一笑。」

  聽完一僧一道的話,眾人皆沉默不語。

  李彥身處和平年代,當然想象不到戰爭的殘酷,但老和尚說的「樹長屍,井水紅」,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腦中似乎有一個畫面:整棵大樹上掛滿屍體,搖搖欲墜,一股微風吹來,驚起蒼蠅一片……

  搖轤上來,發現桶里裝滿血水,低頭一看,井中浮屍飄蕩……

  范二突然問道:「不反抗等死嗎?」

  李彥忽的打個冷顫,是啊,不反抗,就這麼乖乖等死嗎?

  老和尚道:「不如李施主隨老僧入了空門……」

  還未說完,老道士一拍桌子道:「我早就看出老和尚你沒安好心,果不其然,你的老窩被燒,無處落腳,見李大人有錢,就誆騙他幫你修寺廟,塑金身,用心叵測,當別人不知?」

  待道士說完,李彥才阻攔道:「天機道長切莫動怒,大師也是為我著想,但李某六根不凈,家有妻妾,俗世難拋,恐怕要駁了您的好意了。」

  老和尚臊紅一張臉,雙手合十,低下頭,道:「無妨,無妨,老僧只是一說。」

  老道士不依不饒道:「修要裝出一副高深模樣,如你這般禿驢貧道見的多了。我問你,你們佛家說,萬物皆有佛性,那街頭流浪的禿尾巴狗是不是也可成佛?」

  這句話有些過分了,老道明顯把和尚比喻成禿尾巴狗了。

  若和尚說:狗有佛性,那等於承認自己和流浪狗一樣。

  若和尚說:狗無佛性,那就是與佛法相悖。

  李彥知道佛道兩教素來不和,從西遊記中就可以看出,有好些鬥法場面,沒想到今日讓自己碰到了,但這問的也過於刻薄了些,他怕和尚下不來台,打趣道:

  「小狗自然有靈性,只是被掩蓋在內心深處,若能得到大師這樣佛法好深的僧人點撥,自是可以成佛的。」

  老道士見李彥為其開脫,不再繼續為難,冷哼一聲,得意洋洋的扭頭不語,一副勝利者姿態。

  「狗子佛性有,毗盧愛飲彌勒酒。狗子佛性無,文殊醉倒普賢扶。扶到家中全酩酊,胡言漢語罵妻孥。」

  說完,老和尚大笑著揚長而去……

  這首詞里蘊含著禪機,李彥自是不懂,但隱約覺著是和尚贏了。

  瞬息之間就能做首詞出來,已然不易,且合題還富有哲理,更是難上加難。

  以李彥淺薄的知識,理解為,和尚既沒有否定狗有佛性,又沒有確定的說,狗沒有佛性。

  而是用幾句俏皮話輕巧帶過,就好像禪一樣,不可說,說不得,一說就錯。

  眾人面面相覷,道士也啞口無言,嘟著嘴,不知道叨咕著什麼。

  宋三聽不懂這些,一拍大腦袋道:「什麼狗啊,彌勒,菩薩的,我聽不懂,既然不能造反,那就等死吧。」

  范二道:「怎麼就不能造反?自古改朝換代,哪個不是造反?他趙家江山來的就光明正大嗎?怎麼偏偏我們不能反?」

  宋三拍手道:「范大哥說的好,咱們把鳥皇帝趕下去,也坐坐那龍椅,豈不過癮?」

  ………

  ……

  李彥聽著倆個莽夫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已經把大宋江山揣入囊中,攥在手裡了一般。

  老道士還是很冷靜的,止住他們道:「倆軍對壘豈是兒戲?大軍廝殺又怎是爾等所能理解的?那需要計謀,需要頭腦,不是憑藉幾個人的勇武就能成事的。」

  李彥眼睛一亮,還得有見識,有學問,說起話來才有道理,讓人信服。

  不像宋三等人,一味兒的異想天開,急忙詢問道:「道長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老道士捋著鬍子,道:「依貧道看來,此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李大人無需驚慌,大可開門等著他們來擒。」

  宋三蹭的站起來,怒道:「惡道說的甚麼狗屁話?」

  「哎,哎,你們看,莽夫就是莽夫,待貧道講完。」

  「快講!再說廢話,三爺爺劈了你。」

  老道一縮脖子,道:「在院中高搭法台三丈三,擺好香爐貢品,五色令旗,待他們殺來之時,大開府門,貧道我自會作法請來神兵神將……」

  李彥揉著太陽穴,感覺有些頭疼,心道:真他媽會說,我要不是個無神論者,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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