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村落
吳耎漸漸走近了那屋子，然後又探頭看了眼周圍。
這些屋子從外面看起來都差不多，眼前這家似乎還顯得大一些，不過那扇門卻是又老又舊，顏色斑駁、木屑滿地，也不知道是被老鼠還是什麼啃的。
其實門是分成兩半，上面還有兩個已經生鏽的掛鉤，中間的縫隙也不算小了，隱隱約約地，吳耎好像還能看到裡面有一根什麼東西擋著。
他心中突然一動，雖說這周圍都一片靜謐，但真的就一定能證明這其中沒人么？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地道戰那樣的老片，百姓在畏懼的時候躲起來，似乎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不過曹思應該還不至於有鬼子那樣的威懾力，這女人雖然看起來可惡，但是看得出來心氣也很高，應該不會刻意去欺凌弱小。
再說了，她要是真幹了什麼事情，又怎麼會對這裡的情況不了解——雖然也有可能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才特意讓吳耎出馬。
莫非是之前黃巾賊留下的陰影，還是說，是這附近有什麼匪患，逼得這些人神經緊張？
走了一個早上，除了中間因為曹思的出現耽擱了一下，基本都是在趕路，他們現在距離朐縣應該有三四十里地了。
從朐縣到郯縣百里餘地，他們已經走完了小半，而朐縣的影響範圍已經過去，所以也不存在有戰姬之名能夠影響和威懾到這個地方。
不過吳耎並沒有直接叫人，還是上前去推了推門，確認那門的確是從裡面拴上了之後，又敲了敲，「有人嗎，有人在嗎？我二人只是想求些吃食，並無惡意。」
就算看不出剛剛吳耎的舉動，也能聽懂現在說這話的意思，實際上吳耎倒有大部分是對曹思說地，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她的態度。
曹思皺了皺眉，終於下得馬來，然後走上前，問道：「這裡還有人？」
「我也不知道，」吳耎搖了搖頭，說道：「只是裡面似乎拴上了，門推不開，怎麼也不像是人離開時的樣子吧？」
曹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就在吳耎正要再說，卻見她突然抬起腳，二話不說就往那門上踹過去。
吳耎愣了一下，有些惱怒道：「你在做什麼？」
「哼，好言相告讓他們開門不開，那我就自己來開。倒是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吳耎有些想捂臉，早該知道這傢伙不是會乖乖按程序來走的人。
而且以曹思的力道，這不過是一道普通的木門，別說阻擋她，在她帶著幾分怒氣的用力下，直接都被踢飛了。
看著一下子變得光禿禿的門前，吳耎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走進去先解釋道：「我等並無惡意，只是……」
「啊啊啊，殺了你這惡賊，有本事把老婆子的命拿去啊！」
吳耎話還未說完，屋內突然衝出來一道身影，手上還高舉著一根棒槌，沖著吳耎他們這邊就打過來。
吳耎立刻躲閃到一旁，但馬上意識到不好，因為他一讓開，反倒將身後的曹思讓了出來，而曹思卻怎麼可能忍得了一個普通老嫗的侵犯，當即迎上去就是一拳。
吳耎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立刻怒吼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拳頭在那老太婆的臉前堪堪停住，但是拳風卻收不住，直接將那老嫗的頭髮都吹亂了，也讓她的棒槌直接都嚇得握不住了掉在地上，整個人都被嚇傻了一般，動也不動了。
一邊吳耎看得鬆了口氣，總算是沒出人命，心想看來她的真正武藝水準也沒有那麼不堪，只能說第一個對上了甄姜，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就比較低了。
而實際上她之前也並沒有和甄姜真刀實槍的對干過，只是刺殺失敗被甄姜躲了過去而已，之後也沒有再嘗試，大概對於她來說，就是喜歡用最省力的方法做最簡單的事情吧。
包括現在這樣也是，只是吳耎自己都有些詫異，自己竟然能夠叫住她。
卻見曹思瞪著那比自己矮瘦許多的老太婆，半晌后突然自己收回了拳頭，撇了撇嘴道：「沒意思……」
看著她莫名其妙就跑到了一邊去，吳耎卻總算是鬆了口氣，又舉起雙手帶著和善的微笑對那老婦人說道：「這位……老人家，在下說了，我們沒有惡意，其實我們不過是趕路的旅人。
「剛好路經此處，有些渴了、餓了，便想要來向您討點兒吃食還有水喝。若是您實在不願意，我們再去找下一家也行。」
「找下一家也是一樣……」
那老婦人大概是剛剛被曹思震懾了一番，現在還有些沒緩過神來，反倒不敢再大呼小叫了，說了半句似乎是注意到那邊曹思又看過來，立刻又補充道：「不過老身可以給你們……」
吳耎當即雙手合十感謝道：「那太多謝了……」
跟著那老婦人往裡走，吳耎也逐漸感受到了這家的落魄，不由說道：「老人家這是一個人在家，那其他人呢？」
許是吳耎一直以來的溫和態度還有那笑容到底降低了老婦人的心防，也可能是因為和曹思的對比，反倒顯出吳耎的好來，讓她態度也變化了許多，「沒了、都沒了，就老身一人了。」
吳耎臉上笑容已經消失，因為他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只是聽到對方這麼說，還是有些唏噓問道：「那這村裡的其他人……」
老婦人道：「都一樣，前些年這村裡的男人就大多沒了，咱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沒的。就知道男人沒了之後，小孩兒就也沒了，因為大家都沒東西吃了，孩子撐不下去。我們這種不想活的，反而老天不收……」
她抹了抹眼淚，停頓了一會兒，又打開了帶著缺口的爐蓋。
吳耎頓時沉默了，他本以為是因為黃巾之禍，但聽起來似乎並不是如此。
「這位……公子……」
「叫我子柔就好了……」
「子……柔公子，」老嫗道：「老身這裡也實在沒什麼東西，你們湊合著吃一下吧。老身其實不怕死，只是捨不得這屋子，怕死了這裡就沒了，可能我那不知道去哪兒的兒，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老身看得出來，公子是個好人，所以還是快快離開這兒吧……」
吳耎苦笑，沒想到這樣也被發一張「好人卡」。
他接過了老婦人遞過來的兩張白餅，香噴噴是做不到了，口感也沒法要求，就只能勉強下咽。
這些日子在糜家吃得不錯，這樣的轉換多少有些不習慣。
倒是曹思吃起來很適應，也沒有挑剔什麼，接過去幾口就直接將一整張白餅吃掉了，還問：「還有嗎？」
「沒、沒了……」老婦人看來還是有些怕她，似乎生怕回答慢了惹她生氣，同樣也怕說沒了會惹她生氣。
可沒了就是真的沒了，她也沒有辦法。
吳耎想了想便把自己手上的遞了過去，說道：「我剛剛是用手撕的，你吃了吧。」
曹思卻壓根沒他想得那麼矯情，話也不說直接接過去就幾口吞了，那樣子好像餓虎撲食。
這下吃完她總算是沒再說什麼了，卻突然打了一個飽嗝。
吳耎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立刻就被她一把提起來冷笑道：「你在笑什麼？」
「沒笑什麼……」吳耎抿著嘴道：「其實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無論多好笑我都不會笑，除非……」
「嗝兒……」
「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