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甄榮
徐州與豫州的交界處，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被一夥黃巾賊驅趕著前行。
這些百姓來自於附近一個剛剛被覆滅的村莊，而在村子覆滅后，行兇的黃巾賊也只將其中的青壯和婦女帶走，留下老弱幼殘任他們自生自滅。
這種事情在黃巾之亂中並不罕見，雖說張角起於太平道，向來以樂善好施、救苦救難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但在起事後，性質很快發生了改變。
或者說，本性很快就徹底暴露了出來。
不管是太平道還是黃巾軍，他們不是為平民百姓而反抗暴政，只是為了權欲、私利，為了通向更高的權柄，為了從勇者變成惡龍的鬥爭。
至於這其中要踏過多少人的頭顱和鮮血，張角不會在意，黃巾的各方渠帥們同樣不會在意。
自黃巾亂起，最受到傷害的無疑還是這些無辜百姓，不管是對亂軍還是官軍，他們都是任宰的羔羊。
而在被侵犯后，這些被裹挾回黃巾營地的青壯與婦女，不知多少會成為從賊者，又不知道委身於賊者又會有幾何。
不過他們本無太多選擇，無非死與活二者擇其一而已。
「嘿，要咱說起來，還是咱渠帥高明，那波才看似威風，逼得官軍都困在了長社城裡，可他手下也死了不少人。要不是天女出手，說不定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哪像是咱們在這裡，打打秋風、混混日子，有吃有喝豈不快哉？」
「哈哈，說得正是。所以說渠帥不愧是讀過書的，見識就是比波才那種渾才高。也只有這樣的腦瓜子，才配得上當咱們的渠帥嘛。」
「哈哈哈……」
幾個領頭的黃巾賊正說說笑笑著，突然隊伍就停止了前進，他們很快也收斂笑意，並且視線不由自主地都集中到了對面的人身上。
那是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那是一個少女。
她只有一個人！
由於隔得並不遠，他們將對方看得很清楚，但也正因為清楚，只覺得對方打扮奇怪，氣質也十分奇怪。
明明是個少女，但她並沒有穿著衣裙，反倒是一身幹練的短打，昂首挺立、抱胸在前，而在雙手交叉中，還夾著一柄埋在鞘中的長劍。
少女的年齡自然是不大，也就到能嫁人的年紀，但看她頭飾尚是及笄，而樣貌則令人驚艷，但出奇地，這些渾人們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心中卻不是升起慾望，反而有些心驚。
「呔！」
而不等他們這邊有人反應過來，對面的少女卻是跨前一步，持劍的手抬起，刷的一聲劍出鞘毫釐，鋒芒初現，然後才聽她道：「對面的賊人們，還不快放了那些百姓？
「然後你們便可自行離去；要不然的話，別怪甄榮不客氣了！」
雖然心中隱隱有不安，但黃巾頭領覺得對方的行為更加可笑，「就憑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敢來惹爺爺們？」
少女嘖了一聲，喝道：「廢話少說，看劍！」
說著她果然不再說話，突然邁開腳步，一躍——
啪嗒！
只見到那剛剛跨出兩步的小小身子十分突兀地往地上一摔，而且還是臉朝地，整個人瞬間匍匐在了地面上。
剛剛心中升起警惕，也各自操起武器的黃巾賊們見到這一幕，頓時面面相覷。
領頭的幾個黃巾賊更是心中瞬時大定，都以為之前是他們敏感了，這看起來就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黃毛丫頭嘛。
心中驚懼盡去之後，之前被壓制住的邪念頓時涌了出來。
有人道：「嘿嘿，老子還沒有嘗過這般俊俏的小娘皮，今天看來得開開葷了。」
「你這吊就沒有閑下來過，還開什麼葷？」
「哈，往日那些怎能與這小娘皮相比，只能算素的。」
他們在這兒污言穢語半晌，也不急著上前，抱著看笑話的姿態看著對面的少女慢慢爬起身來，臉色有些尷尬地說：「哎呀，這鞋有些滑腳。」
「哈哈哈，小娘子，小小年紀不去嫁人，出來充什麼英雄？還是說……你要來嫁給我們？」
「嘿嘿，要也是老子先來的。」
「那是，大哥喝頭湯，咱們猜拳定先後，怎麼樣？」
「就這麼說定了！」
見到他們旁若無人的樣子，本來神情還有些呆萌的少女頓時臉色也陰沉了下去，這回她連口都沒開，卻是盤腿往地上一坐。
在對面的黃巾賊們以為她已經放棄抵抗的時候，卻見到她手中的劍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始「嗡嗡嗡」一陣響動，然後很快隨著一聲清吟，那劍竟然自己脫鞘而出。
瞬間寒芒畢現，炸裂視線。
「不好！」
那位黃巾大哥心頭猛地一突，見到這場面哪裡還不知道對方的詭異，他們可能碰到真地硬茬兒了。
因為兩位天女的關係，黃巾賊中對於戰姬的知曉是最多的，而在兩位戰姬的親身示範下，他們雖然並不明確戰姬是何等層次的力量，卻也知道自己這些人絕不可與之匹敵。
對面這少女雖然年紀不大，但光看這一手，就讓頭領們紛紛膽寒。
可他們的反應快，那出鞘劍的速度卻更快，不知道是不是其中蘊含了少女的羞惱，那劍在空中扎了個劍花之後，速度再次猛然拔升。
然後在呼吸之間，隨著寒芒一閃即逝，那劍在眼前突然消失，又再次出現，只是再次出現的時候卻已經是在黃巾賊中間，剛好就停留在其中一個黃巾賊的眼前。
劍尖輕顫，距離這黃巾賊眼睛不過咫尺。
而此時再去看前面，剛剛在說話的那幾個黃巾賊頭領們，臉上表情都已經僵住，其中或是面色驚懼或是音容宛在，卻都形成了一幅幅靜止畫面一般。
而這靜止也不過眨眼，就好像是突然有人往他們背後一戳，一個個紛紛栽下馬去，脖頸處也同時出現了一道細長鮮紅的口子，血仍在汩汩往外冒。
後面看到這一幕的黃巾賊們瞬間炸了，他們甚至沒有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在頭腦一片混亂中，求生欲迅速佔了上風。
有第一個人站了出來，最後很快便連成了一片，都跪在了地上齊聲高喊：
「饒命，女俠饒命啊！」
「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啊，若是不依著他們，我們也會被殺。」
「是啊是啊，我們本也是普通百姓，是無奈從賊的啊。」
「女俠饒過一命，我等保證不再去做賊了，這就回去耕田去。」
「去去去，你家現在還哪來的田？」
……
剛開始大家還在一致求饒，到最後卻成了爭先恐後的自辯，而且唯恐別人比自己先，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
少女看著這一幕也有些懵，嚴格來說，她和這些人無仇無怨，她也不是想要剿賊才出來的，純粹只是路過打抱不平，解救一下那些被擄的百姓罷了。
若非是方才那些頭領言語污穢，且態度傲慢，她也不會出手殺戮。
從本心裡，她對這種暴力手段還是有些排斥的。
所以此時眼見著這些人下跪求饒，少女根本沒怎麼考慮就嬉笑道：「哈，那這次便饒過你們了，如果下次再讓甄榮看到，甄榮可是絕不會再手下留情的哦！」
「多謝女俠、多謝女俠……」不管心中如何作想，此時那些僥倖存活的黃巾嘍啰們自然是千恩萬謝，叩首不止。
然後看著少女果真沒有下一步動作了，先是有人試探性的起身掉頭走，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逐一離開，很快周圍就只剩下了少女和旁邊的那些百姓們。
「壞了，剛剛好像把甄榮的名字告訴他們了！」這時等那些人都走光了，少女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捂著嘴驚呼起來。
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不在這上面了，因為眼見著山賊們都離開了，那些被救的百姓們紛紛過來對甄榮表示感謝。
雖然這個少女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樣子，但她救了他們的命這是確定無疑的，普通老百姓的思路很淳樸也很直接，有恩就謝有仇就記，能不能報答或者報復得了那是另外的事情。
「哈哈，其實甄榮也沒有做什麼啦！」少女被眾人簇擁著，說著謙遜的話表情卻有些嘚瑟。
「甄榮姑娘，方才不知道是否也累了，不若先到小人家裡去喝口水、歇歇腳？」
「是啊是啊，甄榮姑娘救命大恩，我們無以為報，但必須要好好招待一番，聊表心意。」
「啊，這個啊？」甄榮想了想，自己左右無事，而且今日的伙食的確還沒著落，便乾脆點頭道：「好啊好啊！」
村子里剛剛經過黃巾賊的一番洗劫，房屋破敗，老人與孩子們對著殘破的家園默默流淚，有的人更是已經開始了重建。
不過等到看到本來被擄掠走的親人們突然又回來了，一個個頓時又喜又悲，然後團團聚首在一起，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天倫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