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翻轉
其實,此時不只是能看到那瀰漫的煙氣,還有前方怪木笨拙卻動靜頗大的移動。
原本因為甄姜和丁香帶動的攻擊,本來纏繞在一塊結成那個巨大的將長社城幾乎環繞住的軀殼的怪木叢,便在不斷地往這邊輸送著藤木「彈藥」。
而且隨著往這裡距離的拉伸,尤其是將觸角直接延伸到了接近吳耎等人所在戰場後方的程度,便由不得它不往外繼續擴散。
此時若是能夠從空中俯視下去,便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在長社城外環繞成一圈的怪木從明顯的變化,不僅是高度、厚度,甚至整體的位置都有著向這邊便宜的跡象。
作為操控著整個怪木「堡壘」的那位黃巾戰姬,操控起來雖然如臂使指,但也必然需要有所取捨,很顯然這外面的威脅讓她不敢放鬆警惕。
可就在這時候,一直「安分守己」的長社城內那些雜兵們居然也妄動起來。
儘管之前她必然也有防備到這一點,但真到了發生的時候,卻也還是有些應付不過來。
說到底,她布下這樣一個大陣仗在這裡,有利也有弊,利自然是在於她將內外隔斷,同時不管面對哪一方又都能夠佔據地利、掌握主動。
可也正因為如此,使得她喪失了靈活應變的機會,因為這怪木叢就在這裡,她移不走也不敢移走,於是就像是一個靶子樹在這裡,等著里裡外外的人來打。
她還只能被動應著,雖是隨機應變可實際上可選的應對辦法卻不多。
在這內外形成了一定默契的時候,她自然也就陷入了被動,甚至有些弄不懂這明明被自己隔斷開來、沒有任何接觸的兩方人,是如何配合起來的。
但她此時卻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對付城內的官軍,又因為怪木終究「有限」對於外面這邊的攻勢自然也就稍緩,原本已經蔓延到吳耎等人面前的觸角,不得不縮回去了大部分。
而這份變動入了吳耎的眼中,自然也是很快明白,這是城內開始應和城外,也行動起來了。
如他所希望的那樣,長社城內的那兩位將軍可不是蠢人,早先他們的動靜傳進了城裡面,所以才會有之後以烽火反過來給他們傳訊,如今又在他們行動之後緊接著跟上。
而且看起來,城中之人似乎早就明白了火是這敵人所懼怕的,只是之前大概是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順利施行火攻戰術,直到現在有牽扯配合之後,才將之付諸實施。
「敵進我退,敵退我擾,該是你等動手的時候了。」此時的吳耎眼中光彩十足,讓甄道都一時看呆了。
而他轉過頭面對著夏侯淵等人,早已待命的曹軍生力軍看到袍澤慘狀原本心裡是懼怒交加,可此時聞聽吳耎所言,卻又油然升起同仇敵愾之心。
「元讓兄,」吳耎朝著夏侯淵拱一拱手,他們先前也算認識了,「便拜託你了!」
夏侯淵回了一禮,然後攥緊手中的長刀,背後弓弦和腰間箭囊亦似乎閃現寒光,隨後便見他往前重踏一步,怒吼一聲:「隨某衝鋒!」
「喏!」雖只小一千人,卻喊出了驚天的氣勢。
不過吳耎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似乎並不像他們口中所喊的那麼堅定,也明白當前局勢還未明朗,要他們不懼危險有些為難,畢竟怕死是生命的天性。
必須要做些什麼,否則這些人就算踏入了前方戰場,也可能在對面反應過來之後很快崩潰。
此時本來都已經做好了防禦準備的甄道,聽到吳耎說話后也不免放鬆了下來,收起禁術球,那金色護罩也頃刻消散,心裡更是鬆了口氣。
畢竟對方造成的壓力實在太大,就算有禁術球的幫忙,她也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夠護住眾人,只能寄希望於姐姐甄姜那邊的行動。
現在對方主動退卻了,這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情。
卻突然聽到吳耎回頭問她:「阿道,有沒有辦法能夠幫他們一把?」
在此之前,他還特意先攔阻住了剛欲衝刺的夏侯淵一眾。
「啊?」在夏侯淵等人疑惑的目光中,甄道也歪過頭,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吳耎指著前方說道:「我等現在沒有遠程進攻的能力,卻又不敢靠的太近,你能否作法,給城內的火加把力?」
「這……」甄道猶豫起來,「我沒有試過,也不知道行不行。」
要真有那個把握,她早就在之前去給城內通訊,而無需這樣彼此之間盲人摸象了。
最大的阻隔,自然還是來自於擺在面前的怪木叢,這不僅是從物理上,也是在更上的層面,讓甄道都覺得無法穿透的嚴密。
不過吳耎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振奮士氣,聞言便輕笑一聲道:「行與不行,你且先試試再說。」
甄道回頭看了夏侯淵等人一眼,緩緩點頭有些明白吳耎的意思了。
然後她吹了一聲口哨,那背著甄宓矗立後方的大青牛也不知怎麼就以那慢悠悠的姿態飛快踱步到了她跟前來。
就見女孩一個翻身盤腿坐到了寬大的牛背上,雙手快速掐出一個印勢,一陣風憑空而起,將她身上道袍颳得獵獵作響,便是身後的曹軍將士也似乎能感受到那股凜冽。
而她杏眼一瞪,左手撐胸、右手突如弓箭去弦,指向前方,那風便如聽了號令,呼的一聲躥了出去。
儘管無形無相,但那聲音收入眾人耳中,卻都直覺神奇。
而後不過多久,眾人便看到,在那怪木叢中,毫無間隙之處居然透露出了幾分通紅的變色,接著便有騰騰煙氣繚繞而起,看起來怪異非常。
並且,這勢頭越來越大,看起來絕不只是因為甄道傳遞過去的那道風,看起來倒彷彿是天在助陣,好風憑藉力,助攻火勢。
這下就不只是吳耎注意到了,後面所有將士也都看出來了,那怪木「堡壘」正遭受的磨難。
火焰熊熊,風呼嘯過,無形中彷彿亦有一股熱量撲面而來,蒸騰起眾人心中的勇氣。
「喝!」
不知何時有個小兵情不自禁地喝出一聲,而後便像是點燃了引線,此起彼伏的暴喝聲紛紛響起。
本來因為吳耎的阻隔暫時泄了下去的士氣,此時竟然更攀升一層樓。
吳耎心中暗道一聲:「軍心可用!」
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麼動員,憤怒與激情交織在心間的曹軍將士們再次看到臉現喜色的夏侯淵振臂一揮,便一個個如同餓狼一般咆哮著追隨著他衝鋒了出去。
「殺!」
「殺!殺!殺!」
夏侯淵一邊奔跑,一邊高舉起長刀揮砍向近處那些還沒有完全退回去的一些藤木枝杈。
而在他身後的諸多曹軍將士同樣是殺氣騰騰的揮舞著刀槍劍戟,恍若盪開荊棘、辟出一片坦途。
儘管在先前潛入地面的木藤的掀翻下,前路地勢不平,不少地方都已陷落,但後方陷落尚且不深,那些陷進地面的逃亡將士也只是摔倒,受創並不嚴重。
都說潰兵容易形成連鎖反應,但高昂的士氣同樣有傳染效應,就如此時激昂中衝鋒的夏侯淵一眾,一邊前行中也一邊帶起了這些迷途中的袍澤。
他們先前的恐懼和壓力,此時亦被感染成了憤怒的動力,尤其是眼見得那些詭異的怪木居然先行退卻了,作為新兵那種欺軟怕硬的特性倒又顯現出來了。
在吳耎的目光中,便見到生力軍與先前那些敗兵匯作一處之後,倒好像是勝利會師一般,聲勢更隆,然後一同朝著前方進發。
那裡不僅有那暫時有所退卻但依然詭異莫測的敵人,還有他們那被陷在沙土中的主將。
只是局勢,彷彿已經翻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