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薛丁山之死
李坤用丁大的火球反擊丁大,不過是突發奇想的信手之舉,沒想到竟然一舉得手。炸得丁大身上的紅袍燒了一半,頭髮冒煙。丁大更是誇張地發出一聲驚叫,急速逃遁,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突出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連李坤都驚得一愣,心裡疑惑,就這麼跑了?
很快,薛成剛也回過神來,忙問丁二:「丁前輩就這麼跑了?」
丁二還沒有從驚駭中完全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隨即丟下一句我去找他,然後也跑了。
此時,大家都已經下意識地停止了對李坤的攻擊,全都看著薛成剛。
「成剛,現在怎麼辦?」薛家三爺黑沉著臉問薛成剛。
薛成剛看著李坤,面如死灰,沒有回答。
李坤知道,丁大的突然逃離,對薛成剛的打擊極大。面對心灰意冷的薛成剛,李坤竟而有些心裡不忍,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從何處開口。當然了,安慰是不可能的,不笑話他們也就是了。
這時候,劍靈吸收靈力之眼已經接近尾聲了。
李坤索性散去結界,讓他們都能夠看見劍靈最後吸收靈力之眼的情形。
「還要阻止嗎?」
有人又輕聲問薛成剛。
薛成剛慘然道:「還阻止得了嗎?」
恰在此時,從遠處飄來幾個黑點。薛謙率先發現,忙激動地叫道:「二叔,又有援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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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坤自然也發現了,但他知道,已經無關緊要了,很快劍靈就會完成靈力之眼的吸收。
薛成剛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幾個迅速靠近的黑點,憑他的見識,立刻就發現,來人修為並不高,也不知是從哪些得到消息的世家趕來湊熱鬧的罷了,根本就無濟於事。
薛成剛索性徹底死心了,他轉而看著李坤,慘然道:「李坤,這靈力之眼你也取了,家祖你總該放出來了吧?」
李坤歉然道:「放心吧,我一會兒就放他。」
薛成剛朝李坤點了點頭,那神情極為蕭索,最後又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已呈枯竭之勢的靈力之眼。估計是不想眼睜睜地見著靈力之眼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薛成剛忙轉過頭對,對大家說道:「大家都散了吧。」
那些人又用不甘的眼神最後看了靈力之眼一眼,然後嘆了口氣,紛紛快速四散而去。
薛成剛也帶著薛家人頹然而去,再沒回頭看李坤一眼。
李坤獃獃地目送著他們消失在目力範圍之內。此時,他知道,這靈力之眼算是取成了,可他的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鐘,靈力之眼終於被成功取得,存放進了劍靈的體內世界之中。
看著已經取得的靈力之眼,李坤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他重重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既然註定了要背負這些,又何必傷懷呢?」
是時候去見薛老前輩了。
李坤不想直接放薛丁山出來,因為他知道,薛丁山一定窩著一肚子火,如果不事先有些「安撫」的話,說不定一放出來,不容分說就會跟他干仗。所以,他決定先用神識進入囚禁薛丁山的屬性空間,跟他交流一下。最起碼得讓他的火氣有所緩解。
李坤的神識進入劍靈囚禁薛丁山的屬性空間。只見薛丁山正盤腿而坐,雙目微閉,竟是在閉目養神,其神情還算安詳。由此可見,這薛丁山的心裡素質還是不錯的。
「薛老前輩,別來無恙啊!」
李坤笑嘻嘻地沖薛丁山打招呼。
薛丁山霍地睜開雙眼,猛然看見是李坤,頓時火大,猛地彈身而起,誰知卻不能活動自如,身上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一般。其實,這種感覺在他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體驗過了。可現在當他突然看見李坤時,免不了怒從膽邊生,就此忘了自己的處境,下意識地想要跟李坤拚命。
李坤忙收了笑,肅然道:「老前輩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薛丁山終於還是認命了,怒視著李坤,鼻息粗重地問道:「李坤,你這是把老夫囚禁在何處?」
李坤自然不能告知實情,只能謊稱道:「請老前輩放心,這並不是什麼特別之地,不過是一個虛擬空間而已,是我的法寶的體內世界。」
因為薛成剛等人已經看見劍靈了,而且他們都誤以為那是法寶,所以,李坤索性將錯就錯,乾脆承認自己有個法寶,而且是用法寶囚禁了薛丁山。如此一來,定然不會讓他生疑。
「法寶?!」
薛丁山驚道:「世上真有如此厲害的法寶,可以囚禁分神境強者?」
薛丁山顯然非常吃驚,但他並不是懷疑法寶本身,而是覺得這法寶也太強悍了而已。
李坤看著薛丁山,沒有解釋,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不解釋。
薛丁山見李坤含笑不語,便知他不肯說,轉而想到自己畢竟已經被囚了,還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這法寶定然是真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問,自取其辱呢?
「為何要囚禁老夫?真是為了我并州的靈力之眼?」
薛丁山不再詢問法寶之事,而是直接問李坤的意圖。
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似乎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李坤會是真的為了并州的靈力之眼。
李坤嘆道:「事到如今,晚輩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實不相瞞,晚輩確實是要取并州的靈力之眼。為了取得順利些,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囚禁了老前輩。還望老前輩不要怪罪才好。」
「怪罪?」
薛丁山竟而冷笑道:「老夫都被你囚禁了,還有資格怪罪你嗎?」
薛丁山這話明顯帶著自哀之意。
李坤真誠道:「請老前輩相信,晚輩自始至終對老前輩都充滿敬意。此來,是真心實意向老前輩致歉。」
薛丁山突然目光一炙,逼視著李坤,不安地問道:「如此說來,并州的靈力之眼已經被你取了?」
李坤點了點頭。
薛丁山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李坤,過了好一陣才慢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一會兒工夫,薛丁山就像突然老了十歲的垂暮老者,原本花白的鬚髮,竟然突然白了大半。由此可見,此事對他的衝擊是多麼的大。當然了,這更多的是對他精神上的巨大打擊。
此時,李坤自然不便說什麼,也無需說什麼。因為他知道,這隻能由薛丁山自己去承受,誰也代替不了他,也安慰不了他。
李坤默默地守候著,過了好一陣,薛丁山才認命地嘆了口氣,竟而又抬頭看著李坤,問道:「徐展望說的可是真的?」
此時,李坤竟然從薛丁山的眼神中沒有看到恨意,薛丁山的眼神顯得落寂而平和。
李坤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他想知道的是,靈力之眼的丟失是不是真的會導致整個并州靈力資源枯竭。為此,李坤只得坦然地點了點頭。
薛丁山竟然苦笑了一下,隨即竟而問道:「李坤,你能告訴老夫,你為何要這麼做嗎?你可知,靈力之眼可是崑崙境修鍊者的命脈?你毀了大家的命脈,便是跟所有修鍊者為敵。就算老夫放過你,其他人也未必會放過你。你真的要與整個崑崙境修仙界為敵?」
李坤肅然道:「多謝老前輩善意提醒,這一點,李坤明白。不過,李坤有自己的苦衷,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另外,還請老前輩見諒,晚輩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晚輩為何要這麼做的原因。」
薛丁山見李坤執意不說,也只得作罷,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又無不擔心地問道:「老夫的家人如何?你沒有大開殺戒吧?」
李坤忙說道:「請老前輩放心,晚輩只取靈力之眼,不枉傷人命。這也是晚輩為何要委屈老前輩先將您請到這裡暫住一時的原因。晚輩是想儘可能地避免傷害。」
薛丁山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手下留情。」
薛丁山說這話時,神情安詳坦然,再無半點往日強者的風采,儼然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李坤略微愣了一下,不由心裡一顫,忙問道:「老前輩何以如此消沉?」
薛丁山苦笑道:「實不相瞞,老朽已經停止修鍊二十年了。」
此時,薛丁山竟然連自己的稱謂都變了,不再是霸氣十足的「老夫」,而變成了自艾自憐的「老朽」。足見其內心已經徹底涼了。
其中的緣故,李坤自然知道,主要還是因為修鍊受限。這一點,李坤自然知道,那是因為薛丁山已經達到境界限制了。雖然這是不可泄露的天階,但為了安撫薛丁山,李坤還是忍不住說道:「老前輩,這只是暫時的,以後一定還能繼續往上修鍊的。」
薛丁山哪裡知道李坤另有深意?只當是隨口安慰他而已。
薛丁山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已經不重要了。其實,這些年,老朽全憑著一點虛名支撐著,這才還有一點存在的價值。在老朽三百歲壽辰之際,本想著把被薛家把持多年的靈力之眼還給大家,以求心安。誰知,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了,而且,從此以後,這并州靈力資源枯竭,便是老朽之過。老朽以後還有何面面對并州的廣大修鍊者?」
李坤連忙羞愧地說道:「這是晚輩之過,豈能怪到老前輩頭上?老前輩無需太過自責。」
薛丁山又緩緩搖頭道:「這并州的靈力之眼終究是毀在老朽身上,這罪責是推卸不掉的。哎!李坤,你也無須自責,這恐怕是天意。不管你是基於什麼原因,老朽現在也不想怪你了。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聽薛丁山這麼說,李坤更是羞愧無底,竟而情不自禁地跪到薛丁山面前,真誠賠罪道:「對不起,都是晚輩之過。請老前輩放心,晚輩以後一定給老前輩一個交代,給并州一個交代,給崑崙境修仙界一個交代。」
李坤賠罪畢,再不聞薛丁山說一個字,他只得爬起身來,卻見薛丁山低垂著頭,雙目緊閉,一臉的安詳,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一般。
李坤突然心裡咯噔了一下,莫名地,一股不祥的感覺突然冒了出來。
「老前輩,老前輩!」
李坤一連顫聲叫了多次,依然不見薛丁山有任何回應,而且,其身形依然一絲不動,就像老僧入定了一般。
李坤越愛意識到了不妙,便顧不得是否禮貌了,忙大著膽子用神識去感知了一下。
這一感知不要緊,驚得李坤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而嗓子就像堵上了東西一般,那個「啊——」字怎麼也發不出來。
原來,薛丁山竟然坐化了!
李坤雙眼直直地盯著薛丁山的遺體,腦子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空白的。他實在難以想象,薛丁山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就死了?
過了很久,李坤才漸漸從極度驚駭中緩過勁來,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薛丁山真的死了。
李坤的腦子現在沒有剛才亂了,他又細細回想了一下跟薛丁山交談的全過程,以及薛丁山說過的每句話,甚至他神情的任何一個細微變化。最後終於明白過來,薛丁山是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無法接受而覺得生活沒了任何意義,就此自求其死。
當然了,造成薛丁山心灰意冷的最直接原因是李坤。
李坤毀了并州的靈力之眼,讓心高氣傲的他覺得以後無法給并州修鍊者一個交代,因為靈力之眼是毀在他的手中。
另外,李坤對薛丁山的囚禁,也是對他尊嚴的一個致命打擊。像薛丁山這樣自負的強者,寧願戰敗被殺,也不願意像這般窩囊地被囚禁,況且是被一個小輩囚禁。李坤甚至覺得,即便是堂堂正正地打敗薛丁山,薛丁山說不定反而不會感到屈辱。
李坤現在才明白,自己原本以為對薛丁山的囚禁是如何的高明,其實愚蠢至極。就是因為自己的囚禁「殺」了一位讓人敬仰的老前輩。真是追悔莫及了!
最後,讓薛丁山心灰意冷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對修鍊停止的絕望。因為,對於修鍊者來說,一旦感覺到修鍊到頭了,那將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薛丁山就是在這種修鍊無望的內心絕望,與今日被辱,以及對并州修鍊者的愧疚等多種因素的夾擊之下,終於不堪心理重負,這才在極度灰心失意之下,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毅然絕然地求死。
李坤長跪在薛丁山的遺體前,默默地流著眼淚。過了好久好久,才讓自己的悲涼心緒略有平復。
李坤把薛丁山的遺體放回現實世界,他抱起薛丁山的遺體,朝著薛家一步一步地走去。
走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才走到薛家莊大門之外。
早有薛家人看見,報了進去。薛成剛突聞噩耗,連忙帶著薛家人驚駭迎出。
「李坤,你殺了家祖?」
薛成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怒視著李坤,顫抖著聲音厲聲喝問道。
李坤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辯解,其實,也無須辯解。因為,他能說不是他殺的么?薛丁山確實是因他而死,這跟是否親手殺有什麼區別呢?
李坤早已麻木,也不說話,依然抱著薛丁山的遺體,一步一步地繼續往前走,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二叔,我祖爺爺真的死了嗎?」
薛謙幾乎是用哭音問薛成剛。
薛成剛此時也是震驚得腦子一片空白,哪裡顧不得理會薛謙?
「李坤殺了我們的祖爺爺,我們殺了他報仇!」
不知是誰突然悲憤地叫道。
薛謙見二叔就像傻了一樣,只管直愣愣地看著李坤,頓時氣血上涌,在那喊殺之聲的刺激下,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猛地向李坤發出一道攻擊。
一道劍氣,直接洞穿李坤的軀體,一股鮮血從身上噴涌而出。
而李坤渾然不覺,依然穩穩地抱著薛丁山的遺體,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往前走。
薛謙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傷了李坤,更沒想到李坤對他的攻擊全然不顧,依然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往前走,以至於腳下留下了一串血跡。
不單是薛謙被這一幕驚呆了,其他所有薛家人都驚呆了,唯有薛成剛反而驚醒了過來,也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李坤。
這一刻,就像時間突然凝固了一般,整個氛圍壓抑而詭異。
眼看著李坤就要接近大門,薛丁山的身形變得越發清晰了起來,薛謙突然又回過神來,眼淚嘩地就涌了出來,大聲叫道:「他殺了我們的祖爺爺,我們殺了他給祖爺爺報仇。」
薛謙一邊哭喊著,一邊又是幾道劍氣射向李坤。
李坤依然不避不讓,全然受了,身上就此又多了幾個血窟窿。
薛成剛或許是被李坤的漠然神情被震住了,也或許出於別的因素考慮,他連忙喝止道:「住手!」
薛謙這才停止了對李坤的攻擊,其他正打算動手的,也暫時忍住了,全都不解地看著薛成剛。
薛成剛雖然也是早就淚流滿面了,但他的腦子此刻卻突然異常的清醒,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忙含淚說道:「祖爺爺不是李坤殺的。」
眾人驚道:「怎麼不是他殺的?」
薛成剛強忍住悲傷,說道:「你們沒看見祖爺爺的神情嗎?他死得非常安詳。如果是李坤殺的,他不可能這麼安詳。而且,如果是李坤殺的話,李坤也應該不會把祖爺爺的遺體送來。」
眾人聽薛成剛這麼說,都覺得有道理,唯有薛謙依然哭道:「就算不是他親手殺的,但祖爺爺的死也一定跟他有關。祖爺爺原本好好的,是他囚禁了祖爺爺,這才害死祖爺爺的。」
李坤終於停了下來,眼神中有了一些活氣,看著薛成剛等薛家人,歉然說道:「薛公子說得對,薛老前輩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但他的死確實跟我有關。對此,李坤只能表示遺憾和沉重的悼念。」
聽李坤這麼說,薛家眾人又是一片憤慨之聲。
薛成剛忙止住大家,厲聲道:「不可造次!我再次重申,祖爺爺不是李坤所殺。」
薛成剛說著,忙快步走到李坤面前,從李坤手中接過薛丁山的遺體,卻對李坤冷冷地說道:「謝謝你送祖爺爺回家,你走吧,我們薛家要辦喪事了。」
李坤木然地目送著薛家人入城,並關閉了城門。隨後,滿城大慟之聲透門而出,恍惚整個夜空都帶著哭喪的氣息。
此時,李坤再也沒有眼淚,他朝著薛家默默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毅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