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左青是宛寧人,祖上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宛寧人。
宛寧和南江接壤,不同於南江的快節奏生活,國際化都市,宛寧倒是在經濟發達的基礎上將生活慢了下來,是個養老的好去處。
遲樺就常說,老了要去宛寧市裡買套院子養老,鬧中取靜,沒事打打牌,種種花,吃自己種的菜,搭棚子不算違章建築的話,還可以造個雞窩。
不過還是有成千上萬的人從宛寧遷來南江,到底算不得一線城市,南江仍舊是大多都市人的夢寐之處,周左青的父母也算得其中一二。
說來也巧,初到南江,只能租的起南江郊區鎮上的小洋房,成了遲樺的鄰居。
這些堪比市區獨棟小別墅的洋房,大多都是在郊區設廠做生意的老闆們自己僱人蓋的房子,樣式各異,還連帶十幾畝地。遲家是當時那一片房子造得最氣派,最新式的地主家。
遲家隔壁的小洋房,就是周左青家租住的地方,只有一間,帶獨立衛浴,在二樓,算是和房東同住。
更巧的是,周左青的父母在遲家的廠里工作,周左青就是遲樺口中那個歸她管的小弟,她就是混跡芸香路28號一條街的孩子王。
由於手下要管的小弟太多了,當時的周左青五六歲,沒吃上多營養均衡的飯菜,喝上多好品質的牛奶,長的矮,黑黢黢,沒能在遲樺腦容量局促的記憶里留下一筆。
但不能說完全沒有印象,被周左青一提,她大概通通都能記起來,「原來那個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很喜歡打架,還總是打輸,劃破皮了過來找我包紮,牙齒缺掉半顆,臉上髒兮兮的小野獸就是你啊。」
「……」,周左青,「你的形容詞未免太過多樣了,還沒有一句是誇我的。」
「有誇的有誇的,雖然眼睛很小,鼻子也不算很挺,還沒我挺,但是嘴唇特別性感,讓人看了特別想親一口,那個臉啊肉嘟嘟的,全身上下只有臉上都是肉。」
周左青,「……」
季節總是靈活地晚於節氣好久之後才來,那天晚上的風很清澈,吹多了稍微有點涼,趕走了冗長夏日的最後一絲熱意。交杯換盞中,秋意濃了,他的愛意也愈濃,不過他們沒有拿杯盞,有的只是墨綠色的啤酒瓶,但是無傷大雅。
遲樺沒醉,卻失言了,將心底的話袒露給周左青,作為交換,周左青也傾吐了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
「你是變態呢還是戀物癖呢,為什麼要收集我的創口貼,你不會從那麼大點就暗戀我吧小屁孩。」
「哦哦哦我現在明白了,我說你怎麼姐姐叫的那麼溜呢,原來是從小叫到大的,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事情,你接著說。」
「上天可能眷顧我,我借讀在跟你同一所高中,你成了我的學姐,我又得叫你學姐。」
「等等,你也在平川中學?」遲樺一臉不可置信,緊皺眉頭,努力搜索著腦海里關於周左青的內容,「你等等,讓我捋一下。」
「哎喲別捋了,我說給你聽。」周左青抓住遲樺扣在太陽穴上的雙手,握在手心裡,繼續道,「沒錯,我就是那個唯一參加手工社的娘炮,那個站在司令台下面,班級隊伍最前面,很矮很瘦弱一直盯著你看的體育委員,那個沒什麼事就往高三跑來倒水喝的無聊人。」
遲樺,「……」
「我是魅力太大了???讓你這麼挂念???」聽完周左青的一席話,遲樺的眉頭擰的更深了,臉上一副苦澀的表情,「說真的,你那個時候真的好醜啊,怎麼長成現在這樣的,整容了?打美白針了?」
腦袋上一痛,周左青輕敲了下口沒遮攔的遲樺,「我這是為愛蛻變好吧,高中的時候家裡做上生意了條件好了,我就天天喝牛奶,跑步,健身,好好讀書,怎麼著也要考進來南大找你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南大。」又吃一記揍,遲樺縮起脖子揉了揉腦袋,「謀殺親夫啊你。」
「腦子裡裝的什麼,學校紅榜上不是標著嗎,優秀畢業生,2020級高三五班遲樺,南江大學。」
「看來我還是太優秀了,被一隻小野獸惦記了那麼多年。」
話音伴著遲樺的手一起落到周左青的鼻尖上,她輕輕用手捏了捏,復用唇親了親,「這個嘴唇還是非常性感。」
小孩不甘於蜻蜓點水的親吻,乘勝追擊,覆上遲樺的嘴唇,再離開時,他呢喃了句,「那這樣算下來,我們也是青梅竹馬。」
「這哪算什麼青梅竹馬,我都不記得你,我跟小拾那是……。」
「遲——樺——」
遲樺的名字從周左青的嘴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幾乎是從咬緊的齒縫中溢出來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遲樺連忙伸手撫住他的臉龐,湊上去,在他的左右兩邊的臉上啄了一口,「錯了,親親,不生氣哈。」
「算你識相。」
周左青的童年不算一帆風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個自閉兒罷了,沒有固定的同學,固定的朋友,甚至連家人的陪伴都不甚溫暖,只是機械化的「錢給你了」「飯在鍋里」「好好上學」。
遲樺不是太陽,卻成了照亮他的光,循著這道光一直追,竟也追上了這顆發光體。
像一個恆久的星星,替他包紮,請他喝飲料,吃辣條,成為他的榜樣,成為他的日思夜想,成為他的指路明燈,照亮他,溫暖他。
小恩小惠里,俘獲一顆死心塌地。
「小野獸,發什麼呆呢。」遲樺朝盯著自己愣神的周左青揮了揮手,左右晃動腦袋在他的眸中看自己變形放大的臉。
一把揪住她不安分的手,他道,「姐姐,你終於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