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大章）
孔書成輕輕地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
不帶走一片雲彩，只帶走了熊老師那本厚厚的《牛津高階英漢詞典》。
離開保利天悅，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孔書成剛回到寢室，就發現劉銘坐在床上玩農藥，嘴裡還叼著一支華子。毛南、關浩林、蔡潤輝他們三個人，正圍成一圈看卡哇伊電影。因為怕被發現抽煙，窗帘很門都是關著的，空氣中充滿了臭腳+速食麵+香煙+瓜子的混合臭味。
孔書成搖了搖頭，剛將書包放下，毛南就沖他笑了笑：「阿成哥，回來了？抽煙嗎？」
「不抽。」
「來一支嘛，今天小輝生日，請我們抽華子，晚上去牛大學火鍋嗨皮去啊。」
說著，毛南給孔書成打了一支煙。
孔書成微微一笑，將煙丟回去：「真不抽。」
毛南將煙藏好，點了點頭：「行，那晚上火鍋，你總該出息吧？」
孔書成：「晚上，我要補課。今晚7點到8點，綜合營線上授課，所以你們去吧。哦對了，小輝，祝你生日快樂哈！」
蔡潤輝嘿嘿一笑：「謝謝我阿成哥。」
孔書成拿著水杯，剛從毛南身邊經過，在飲水機里倒了一杯水，突然毛南立刻伸手拽住了他：「喂，阿成哥，你身上怎麼還有股酒味兒啊？」
孔書成：「啊，是嗎？我中午一個人喝了點兒啤酒。」
「不對，你這酒味兒，不像是啤酒的味道，更像是紅酒的味道。」
毛南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孔書成。
孔書成沒說話。他知道，毛南的鼻子很靈，解釋也沒啥用。
毛南嘿嘿一笑：「阿成，你是剛從熊大老師家裡回來的吧？」
「………」
孔書成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
毛南：「保衛科的桂太彪跟我們說了，他說你一大早就上了富婆老師的寶馬車。我看你這一身的酒味兒，該不會是在熊大家裡貴妃醉酒了吧………」
「別瞎說，沒有的事兒，我只是去補課。」
孔書成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表情誇張地看著他。
劉銘：「阿成，我也想去你們熊大那裡補一補，你做個中介唄。」
關浩林：「對啊，我也要補，我也要大補。」
蔡潤輝：「補補更健康，算我小輝一個。」
………
孔書成懶得跟他們說太多，只是掏出了手機，打開熊黛英老師的微信二維碼：「你們想補課的話，自己加她微信吧，800塊一節課。」
所有人：「………」
一看高昂的補課費，大家秒慫。
劉銘則皺了皺眉：「阿成，你確定不是在逗我們？800塊錢一節課，你只是去她家補補英語？」
毛南：「對啊，阿成哥，熊大除了給你補英語，還補不補腎啊？」
孔書成：「………」
轉身就要走。
劉銘又拽住他，追問道：「阿成，熊大的補課費收這麼貴，你覺得值得嘛？」
孔書成：「還好吧，跟黃藥師的補課費是一樣的啊。」
劉銘：「阿成，熊大幫你補英語，有什麼秘訣嘛？回頭，你也分享一點兒給我們哥幾個唄，我們這幾個全都死在外語上。」
孔書成頓了頓，然後笑了笑：「秘訣嘛，當然還是有的。」
眾人異口同聲地問：「什麼秘訣？」
孔書成搖了搖手中那本厚厚的《牛津高階英漢詞典》，嘿嘿一笑：「這就是秘訣啊，只要你們天天認真背單詞，我保證你的外語也會提高啊。」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表示這雞湯有毒。
這時，毛南卻突然從孔書成手中，搶過了那本《牛津詞典》，嘿嘿一笑：「阿成，以前沒見你買個這本詞典啊，該不會是熊大的吧？」
孔書成：「快還給我。」
毛南身形一閃，然後打開了那本《牛津詞典》，草草地翻了兩頁，突然大叫道：「哈哈哈，發現美洲新大陸了。你們快來看，這本牛津詞典果然是熊大送給他的呢。這扉頁上面，還寫著一行字呢。」
孔書成：「………？」
詞典的扉頁上寫著字？
不可能啊！孔書成第一次拿到這本詞典的時候，扉頁都是空白的呀！難道說，熊黛英老師趁著他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在扉頁上留了言。
孔書成一下子就慌了。
「毛南，你小子快把詞典還給我，別弄壞了。」
孔書成越想將那本《牛津詞典》多回去，毛南就偏不給。寢室里，兄弟幾個開始將那本厚厚的《牛津詞典》拋來拋去，就跟擊鼓傳花一樣。
無奈，孔書成也只好停下動作，任由他們去看扉頁上的「留言」了。
片刻！
毛南再次看了看那扉頁上的字，笑著問：「阿成，這個Jessica，是不是熊大老師啊？」
孔書成無奈，只得點頭：「對。」
毛南接著又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孔書成：「哪句？」
毛南：「就是這句英文啊。劉銘，你趕緊百度一下。」
劉銘探了個腦袋，看了看，然後擼起袖子大笑道：「哈哈，毛南你這個學渣，這句根本不用百度啊，連我都能直接翻譯出來啊。You are super good. You deserve anyone to be attracted to you .意思就是，『你超級棒，你值得任何人為你心動』。」
落款日期：今天。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孔書成。
甚至，有那麼幾秒鐘，寢室里都沒人說話。
劉銘緩緩地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孔書成的肩膀：「兄弟，跟哥幾個說實話吧，你們倆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
毛南：「對啊，熊大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要年齡………啊呸呸呸，年齡都不是事兒，年紀越大的，越懂得心疼人。」
關浩林：「對對對，阿成哥，以後我就跟你混了，回頭你再問問熊大，還有沒有堂妹表妹什麼的？基因一定要正，跟熊大那樣的就行。」
「………」
孔書成無語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幾個，趕緊收聲吧。熊老師她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浪人。」
大家異口同聲：「哈哈哈，熊大浪起來不是人。」
………
孔書成抱著那本熊老師留言過的《牛津詞典》，逃離了寢室。
他沒有去教室，而是一個人跑去了小樹林。那裡環境優雅，適合全神貫注地背單詞。
整整一個下午，孔書成都在小樹林里背單詞。
當然，為了保險起見，他給自己設定了震動的鬧鐘。每隔半個小時，手機就會震動，他就得趕緊停下來休息一次。因為只有這樣，他在進入「百詞斬」的瘋狂狀態之後，才不至於導致大腦里的氨基酸分解過快，從而誘發腦部缺氧。
從下午四點鐘，到下午六點半，足足兩個半小時里，孔書成抱著那本《牛津詞典》一刻不停地，背誦單詞。
暮色沉沉，倦鳥歸巢。
校園裡的路燈，也亮起來了。孔書成場場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從小樹林里走了出來。
在過去的兩個半小時之內，他對自己收穫的單詞量感到很滿意。
或許是大腦消耗太大，急需要補充大量的氨基酸和蛋白質，他晚餐一口氣吃了兩大碗水煮魚和三個雞蛋，外加一瓶「六個核桃」。食堂阿姨見他吃這麼多，還以為他「失戀」了呢。
晚上七點到八點，孔書成去了趟電教室，和沙沫、周落霞一起，接受了綜合營的冷明秀老師的數學在線輔導課程。
課程結束后，三個人剛從電教室出來，就看見周落霞的媽媽林嵐阿姨，早已經站在樓下等她了。
林嵐阿姨，沒有跟孔書成和沙沫打招呼，直接領著女兒就離開了校園。
沙沫有些好奇：「喂，林阿姨，這麼高冷的嘛？」
孔書成聳了聳，沒有說話，兀自向教師走去。
沙沫：「喂，孔乙己，今天周六，要不咱們晚上去吃夜宵吧？」
孔書成笑了笑：「你一個人去吧，我晚上還想再背背書。」
沙沫：「神經病，晚上背什麼書嘛？走啦，一起去吃燒烤了。」
孔書成沒有理會她，只是加快腳步回教室。
沙沫見他不去，於是也跟著他一起回教室上晚自習。
………
晚上八點半，高二0班的晚自習教室里，坐滿了勤奮的同學。
這裡的教室靜悄悄，和其它普通班亂鬨哄的晚自習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再過幾天，又要模擬考了，毫無疑問，大家全都在埋頭刷題。
落座后，孔書成先將一張化學試卷搞定了之後，又從抽屜里，拿出了那本《牛津詞典》。
不知為什麼。現在，他只要一拿到那本《牛津詞典》，心情就很激動，有種如饑似渴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以前，他是最討厭背誦單詞的。但是現在，背誦單詞，卻給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和快感。
難道，這就是「百詞斬」的魔力？
每次，孔書成只要開啟了系統中的「百詞斬」，他的注意力就會異常的集中，然後大腦就像高速運轉的收割機一樣，快速地收割英語單詞。不僅如此，他的注意力一旦集中到《牛津詞典》上時，就很容易忽略周圍的一切動靜。
比如，此刻，沙沫已經小聲地叫了他三遍，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終於，小捲毛急了。
她突然轉過頭來，用力地揪著孔書成的耳朵，大喊一聲：「喂！你是不是聾了？」
孔書成：「………」
所有人：「………」
沙沫意識到剛才的「河東獅吼」驚擾到大家自習，於是尬笑一下，沖大家拱了拱手致歉：「不好意思啊各位，家務事，家務事，打擾了。」
她一說「家務事」，全班同學又都哈哈大笑。
此刻，孔書成卻笑不起來，他甚至有些生氣。
因為他剛剛將那本2658頁的《牛津詞典》裡面字母A開頭的部分背完了，他正要開足馬力準備開宰B部分的時候，同桌沙沫卻打攪了他。
沒錯，他的心情很不爽，於是瞪了沙沫一眼：「喂，你幹嘛呢？」
沙沫：「剛才，我連著叫你三聲，你都沒聽見？」
孔書成：「沒聽見。」
沙沫：「那你到底在幹嘛啊？」
孔書成：「你這不是廢話嘛？我在背單詞，你難道看不出來？」
「背單詞，也會背得走火入魔嘛？」
「要你管？」
「孔乙己，你抱著這本厚厚的《牛津詞典》亂背一通，有什麼用啊？哦對了，熊老師是不是給你划重點了？」
「沒有划重點啊，是我自己要背的。」
「孔乙己，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背的？」
「就是這樣，按順序背的啊。」
孔書成話音剛落，沙沫突然瞪著一雙大眼睛：「喂，你不是開玩笑吧？」
「開什麼玩笑？」
「你真的想，按順序背誦整本《牛津詞典》啊？」
「對啊。」
「孔乙己，你是不是腦子進水泥了？你既然這麼喜歡出風頭，愛面子，為什麼不去背《中華大道》呢？」
「我為什麼要背那個啊？」
「背誦《中華大典》多牛逼啊，全書有24個典，110多個分典，兩萬多種古籍，一共8億多字呢，比《永樂大典》都足足多出了一倍。再不行，你就去背《四庫全書》吧，差不多也是8億字了，比你背這本《牛津詞典》強多了。」
孔書成皺了皺眉：「我神經病啊，幹嘛要背那些老古董啊？」
沙沫立刻反駁：「喂，你現在抱著這本《牛津詞典》，跟個瘋子一樣背誦，不就是神經病乾的事兒嘛？正常人學英語，還用得著背這麼厚的詞典嘛？不是我說你，孔乙己，只要你能把四六級的單詞辭彙量吃透，就足夠你劍走天涯的了。」
孔書成懶得理她，只是小聲地吐槽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哎呦喂，還鴻鵠呢，你怎麼不說自己是赤衛隊呢？說說看，你都背到哪兒了？」
「B。」
「我不信。」
「愛信不信。」
「所有的B，你都能搞定？」
「………」
孔書成滿臉黑線。
班上其他人，也都齊刷刷地回頭看著沙沫。什麼叫作「所有的B，你都能搞定」嘛。
「WTF，喂喂喂，你們看什麼看？」沙沫自知口誤，立刻尷尬得臉都紅了：「我剛才說的是，《牛津詞典》里的字母B。剛才，孔乙己說，這本《牛津詞典》裡面所有的以字母B開頭的單詞，他都會背呢。」
所有人立刻驚呼：「啊！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