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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你確定,你真的只是一個高中生?(大章)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大約幾分鐘后,老許和那三個老者,有些懵圈了。他們萬萬沒想到,原本已成定數的殘局,竟然讓眼前這個小夥子給硬生生盤活了。

  「可以啊,小夥子!」

  燈光下,原本放鬆自如的老許臉色開始變得凝重,他那布滿皺紋的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坐他對面的老蔡,連忙遞給他一張紙巾,不無揶揄地說道:「老許,趕緊擦擦汗吧。看來,你今晚算是碰到紅孩兒了。」

  老許眉頭緊鎖,盯著棋局,注視了良久,然後舉起了「馬」,準備給孔書成來一記絕殺。

  孔書成突然嘿嘿一笑:「卧槽馬。」

  老許哼哼道:「喂,小夥子,下棋就好好下棋,不要隨便噴髒話,我聽不了這個。」

  孔書成:「大爺,我說的『卧槽馬』,不是罵人的話啊。而您老這招,就是一招『卧槽馬』啊。馬從起始位置走五步,然後運子到位再將軍,如同馬卧槽。呵呵,您這一招『卧槽馬』,如果在我沒有支『士』的情況下,或許還可以結合馬後炮殺。但是現在,您覺得還有機會嘛?」

  他這麼一說,對面三位老人也都默許點頭。

  只聽「滴答」一聲,老許額頭上那顆豆大的汗珠,竟然滴落在棋盤上。

  孔書成直接跟著落下一支「馬」,淡淡地道:「大爺,剛才您給我一記『卧槽馬』,那我就只好還您一記『掛角馬』咯。將軍!」

  老許「啊」了一聲,竟然吃驚地發現,對方已然兵臨城下,果然用一記標準的「掛角馬」穩穩地將他封死了。

  半分鐘后,他掙扎了兩招之後,竟然徹底沒棋。

  這個時候,老許口袋裡的老年機響了。是老伴兒打來的。

  老許接都沒接電話,只是兀自掛斷,然後抬頭看了看孔書成:「小夥子,我不服,咱們再來一局!」

  孔書成伸了個懶腰:「時間不早了,我恐怕也得回去了。」

  老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滿臉通紅地說道:「小夥子,如果你要是回去學習,那我就不攔著你,你要是在沒啥事兒,那咱們就再來一局。我要是輸了,今晚請你喝茶吃夜宵,標準你來定。怎麼樣?」

  其他三位老人,這時候對孔書成的態度,也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甚至,剛才那個脾氣暴躁的老蔡,竟然站在孔書成身後主動地給他揉肩捶背:「小夥子,來嘛,再來一局,讓我們也開開眼!」

  旁邊的老宋也笑道:「小夥子,你今晚來得正好,幫我們戳一戳老許的銳氣,這個老頑童已經在這湘江邊上孤獨求敗了三十幾年了。」

  孔書成見狀,也只好微微點頭:「行,既然幾位大爺都這麼有興趣,那我就再陪你們下一局吧。」

  「嘿嘿,這就對了嘛。」

  老許求戰若渴,麻利地擺好了棋局,並且擼起袖子道:「小夥子,剛才那局不算,因為你是接替別人的殘局下的,所謂旁觀者清嘛。這局,你可要當心哦,我可不會心慈手軟咯。」

  孔書成微微一笑:「行,大爺,我向您學習!」

  禮貌性地拱了拱手后,全新的一局對弈開始。

  這時候,四位老人,不約而同地結成了聯盟。

  孔書成每下一步,他們幾個都要小聲地嘀咕好幾句。當然,最後基本上都是以老許的意見為準。畢竟,老許才是當局者,而老許的段位也是他們四個人當中最高的。

  雖然以一敵四。孔書成倒是也不慌。

  開局后,老許的棋路和招數,充滿了攻擊性;而孔書成則一招接一招地撤退防守,給人的感覺就一個字:慫。

  直到三分鐘后,老許自以為可以用一招「雙馬飲泉殺」將孔書成直接干翻的時候,突然,孔書成出手了。他將原本位一直放置在邊路吃灰的一隻『炮』,突然拉到底線,然後微笑道:「大爺,我將軍咯,Game over。」

  老許低頭一看,差點兒高血壓都犯了:「啊……我居然沒棋了?」

  孔書成:「是的。」

  老許:「……!!!」

  旁邊三位老頭:「……!!!」

  大家看了看錶,這局一共才下了不到五分鐘。

  五分鐘就被秒殺?

  這,這有點兒……恍然如夢啊。

  老許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后,都感覺有點兒血糖偏高了,他猛然抬頭:「小夥子,你這棋路很詭異啊。剛才,你這用的是什麼招數啊?」

  孔書成微微一笑,然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老許的士和帥:「大爺,剛才,在六步之前,你將帥靠左的時候,就註定你要輸了。我這一招說奇怪,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啊。這不就是……悶宮殺嘛?」

  一聽「悶宮殺」三個字,老許頓時點頭。

  「厲害,厲害,小夥子居然能夠一眼看穿六步。」

  「現在的後浪,果然不容小覷啊!」

  「老許,看來,你這次是真的退休了啊!」

  「小夥子真不錯,我們看了這麼多年的棋,還沒有像今晚這麼過癮。」

  「對啊,要是可以的話,咱們也想向年輕人學習幾招啊!」

  ……

  其他三位大爺,也都跟打了雞血一般,不停地給孔書成手動點贊。

  夜幕下,四位老頭明顯有些意猶未盡,他們還想讓孔書成「不吝賜教」,但是孔書成真的沒啥時間了。

  他先是向幾位大爺拱了拱手,然後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幾位大爺,今晚我的確還有事兒,真的不能玩太晚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玩吧。」

  老許也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咱們都散了吧!」

  說完,他又有些激動地和孔書成握了握手:「小夥子,聽你口語,不像是本地人啊!」

  孔書成點點頭:「是的,今天剛到這邊。」

  老許:「你是來這裡旅遊,還是學習……?」

  孔書成:「算是來旅遊吧。哦對了,其實,你們幾位大爺,真的也很厲害啊。」

  四位老人尷尬一笑。

  老許更是汗顏地搖了搖頭:「我們幾個要是厲害,還能被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給贏了?」

  孔書成:「我所說的厲害,不是指下棋,而是說你們幾位,應該都是超級學霸吧?」

  他這麼一說,四位老人明顯都愣了一下。

  心想,這小夥子,眼力勁兒也挺強的。

  「再見了,大爺!」

  孔書成說完,朝他們四個人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然而,他剛走沒幾步,那位老蔡突然朝他大聲道:「嘿,小夥子,你有東西忘記拿了。」

  孔書成猛一回頭,果然發現自己那本複印版的《數論中未解的秘密》,竟然落在了原地。

  於是,他立刻趕忙回去。

  這時,一直坐在石凳子上擦汗的老許,瞄了一眼那本書後,猛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立刻從老蔡手裡將書拿過去看了看:「嘿,什麼書啊,讓我瞧瞧。」

  隨便翻了兩頁之後,他那形如枯枝的手,彷彿在夜色中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但是,他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將書還給了孔書成:「小夥子,這書是你複印的?」

  孔書成:「對啊。」

  老許:「能看懂嘛?」

  孔書成笑了笑:「馬馬虎虎吧。」

  說完,拿著那本書就離開了。

  ……

  夜色深沉,城市的夜景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湘江上,顯得如夢如幻。

  吹著溫涼的夜風,孔書成獨自一人,沿著湘江邊上一直往酒店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離開杜甫江亭,正要穿過湘江中路那條斑馬線的時候,突然有一輛黑色的奧迪A6車緩緩地停靠在他身邊。

  車窗搖下后,從後排探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沒錯,是老許。

  老許朝孔書成微笑著招了招手:「小夥子,上車吧,我請你吃喝茶。」

  孔書成朝他搖頭:「真不用,謝謝你了,大爺。」

  這時,負責開車的年輕司機扭頭對孔書成笑了笑:「小兄弟,上車吧。我們許老,平時很少請人吃夜宵的。聽說,你剛才下象棋的時候,連贏了他兩把,這是真的嘛?」

  孔書成沒說話,老許卻點了點頭:「沒錯,這個小夥子的確贏了我兩局。剛才我說過,只要你能贏我,我就請你喝茶吃夜宵,做人要講誠信的嘛。」

  孔書成笑了笑:「大爺,真不用這麼客氣。」

  老許:「趕緊上車吧,小夥子。除了下象棋之外,我其實還有別的事兒,想要當面請教你的。」

  孔書成:「什麼事兒?」

  老許微微一笑,然後用手指了指孔書成手裡的那本書:「關於它的來歷。」

  孔書成:「……」

  老許:「小夥子,你手裡的那本書,真的能看懂嘛?」

  孔書成:「基本能。」

  老許頗有些滿意地點點頭:「要真是這樣,那咱們爺倆,就更應該好好聊一聊了。」

  孔書成:「為什麼?」

  老許呵呵一笑:「你再好好看看,你那本書的作者是誰吧。」

  「……」

  孔書成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了看書的封面。

  作者:許森林。

  孔書成驚愕道「許大爺,原來,你就是……?」

  老許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這本書的作者,許森林。」

  這時,前排的年輕司機哈哈大笑道:「小帥哥,你可真夠幽默的,居然騎著驢找驢啊?」

  話音剛落,許森林就瞪了司機一眼:「喂,小李,你是不是又欠揍了啊,你說誰是驢呢?」

  司機小李大笑,孔書成也忍不住大笑。

  既然如此有緣,那今晚必須要小聚一下了。

  ……

  十分鐘后。

  天心閣古城牆下,一間中式茶樓里。

  在二樓一個安靜的包間里,許森林和孔書成兩個人落座后,服務員端來一壺普洱和幾碟甜品。司機小李因為臨時有事兒,還要出去一趟。

  包間內,一縷檀香,靜幽幽地燃燒著。

  許森林微微欠身,給孔書成倒了一杯茶。

  「許老,您……您別這麼客氣,我是晚輩,還是我來給您敬茶吧。」孔書成剛想起身,許森林卻示意他坐下:「小夥子,剛才我說過了,今晚下棋輸了,當由我來請客。既然是我請客,自然是我做東,由我來服務倒茶。喝吧,看看這裡的普洱正不正宗。」

  孔書成舉起杯,輕抿了一口:「嗯,還可以。」

  許森林:「什麼叫還可以?剛才,茶樓的老闆說了,這可是瀾滄古茶中30年的『金烏號』。」

  孔書成呵呵一笑:「30十年的『金烏號』?那就有點兒不大現實。」

  許森林有些意外:「哦,你也懂普洱?」

  孔書成:「略懂一點點。」

  許森林:「喂,你剛才跟我下象棋的時候,好像也只是說在少年宮學過半年吧?哈哈,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這是不是就叫作扮豬吃老虎啊。說說看,這壺茶,大概是什麼段位?」

  孔書成又輕品了一口:「依我看,並不像是瀾滄古茶的烏金號,也不像是陳升號的老班章,當然更加不像大益普洱。就口感而言,我更加傾向於相信,這是下關普洱。」

  許森林微微點頭:「接著說。」

  孔書成:「不知道許老您有沒有聽說過一句俗話,叫作『生喝下關,熟飲勐海』。其實,下關茶的一大特色就是煙味,而且在不少傳統的老茶人眼裡看來,有煙味的下關茶才是正宗的雲南普洱茶,這也是舊時情懷的一種沿襲……」

  一番關於「雲南普洱」的論斷,讓許森林大為吃驚:「小夥子,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對茶文化也有如此高的研究?這可太讓我感到意外了。沒錯,你喝的這杯茶,就是下關普洱,價格也並不貴,才五十塊錢一壺,哈哈哈!」

  孔書成微微點頭:「我猜,大概也就是這個價格。」

  許森林嘿嘿一笑,突然想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對了,咱們倆聊了半天的普洱茶,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姓孔。」

  「姓孔?你叫孔什麼?」

  「我叫孔書成!」

  「孔書成?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見過。哦對了,你是大學生嘛?」

  「並不是。」孔書成搖了搖頭。

  許森林再次拿起桌面上,那本複印版的《數論中未解決的秘密》,然後定睛看了看孔書成:「這本書上的內容,你真的能看懂?」

  孔書成:「嗯,許老您的這本書,寫的非常生動,所以基本能看懂,而且也非常有趣。」

  許森林擺了擺手:「這本書,還是我讀清華本科剛畢業的時候寫的,也算是心血來潮吧。1982年寫完它后,到現在都已經將近四十年了。哦對了,孔書成同學,我真的很好奇,你這個複印件,是從哪裡來的呢?要知道,我這本書只是內部印發,屬於清華內刊書籍,一共也才印刷了不到100本,而且大部分都在圖書館裡面吃灰結蜘蛛網,你怎麼會有它呢?」

  孔書成聳了聳肩:「我也是在二手舊書市場偶然淘到的。」

  許森林若有所思地點頭:「那看來,咱們爺倆,還真是有緣分啊。既然這樣,那我能不能考一考你呢?畢竟,高中生能夠看懂我這本書的,真的是鳳毛麟角了。」

  孔書成:「行,沒問題。」

  許森林輕輕地將那本厚厚的書,故意藏在茶桌底下,然後笑著問:「能跟我簡單描述一下,黎曼曲線上的亞純函數嘛?」

  孔書成點點頭:「在一個黎曼曲面上,每個點都擁有一個同構於複平面上的一個開子集的開鄰域。因此,在任意黎曼曲面上都可以定義亞純函數。只不過,當D為整個黎曼球時,亞純函數域就是複平面上的單變數有理函數域,因為可以證明任意黎曼球上的亞純函數都是有函數,這其實也就是所謂的GAGA原理的一個特例……」

  許森林聽過之後,很是震驚,他猛然抬頭,定定地望著孔書成:「小夥子,你確定,你真的只是一個高中生?」

  孔書成:「對,今年高二。」

  許森林猛然眼睛一亮,重重地點頭:「那我知道了,你是來參加CMO全國奧數選拔賽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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