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童年
第二天，簡汐從宋煜宸的懷裡醒來，她仰著頭看著熟睡的男孩。
他閉著眼睛，睫毛長長地蓋著眼瞼，呼吸沉穩，睡得很香的樣子。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眉眼、鼻子、最後放在他微乾的嘴唇上，描繪著他的唇形。
突然手被逮住了，他睜開眼睛，含笑看著她，眼裡的神情溫柔，「怎麼不多睡會兒？」
「你聽聽外面多熱鬧啊，好像都起床了呢，你還賴床。」簡汐早早地就聽到外面傳來的狗叫聲，雞鳴聲，偶爾還有車子喇叭聲。
他用手梳理著她的長發，「農村就是這樣啊，人們習慣了早睡早起，他們的生活方式其實更健康！」
「那快點起來了，我們也要入鄉隨俗。」
他的手一伸，將她又拉入懷裡，側過頭，和她的唇輕輕地碰觸，深深地吻著她。
很快，簡汐呼吸急促，她的臉頰一片緋紅，感覺心臟跳得厲害。
她的聲音沙啞慵懶，「別鬧了，宋煜宸！」
宋煜宸碰了碰她的臉，輕輕地笑出聲來。
早上特別冷，簡汐將厚衣服套上，又在外面穿上羽絨服，但還是感覺到寒冷。
宋煜宸活動了幾下有些發麻的手臂，才開始穿衣服，比起簡汐，他顯得淡定多了。
「你都感覺不到冷嗎？」
他看著她，打趣的說道：「我冷不冷，你昨晚感受了一晚上，還不知道？」
簡汐白他一眼，喃喃說道：「這大概就是男女的區別，男孩子好像真沒那麼怕冷。」
宋煜宸將黑色毛衣套上，然後去箱子里翻出一條白色圍巾和帽子。
「不用那麼誇張，帽子就不用了吧？」
宋煜宸走到她面前停住腳步，低聲對她說道：「別動。」他拿著圍巾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將帽子給她帶上。
簡汐低點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靈活的幫她將羽絨服的拉鏈拉好，又理了理圍巾。
簡汐那張小臉埋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眼裡星光閃爍。
兩人走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看樣子至少下了大半夜的雪。
簡汐輕快地走到外婆面前，甜甜的打招呼，「外婆早！」
「天氣冷，怎麼不多睡會兒啊？丫頭。」
「我穿得厚著呢，您看我有圍巾和帽子，一點都不冷的。」她邊說邊拉起圍巾揚了揚。
「宸宸買的啊？你別看這孩子性子冷，一旦喜歡上誰，心細著呢，知道疼人。」
是啊，所有她沒有想到的事情，他總是能提前做好。
外婆拉著簡汐走進廚房，廚房裡有個土炕，裡面燒著火，專門用來烤火取暖的。
幾人吃好早餐，宋煜宸和外公去院子里掃雪，簡汐和外婆坐在火堆邊烤火。
外婆問道：「丫頭，宸宸給你說過他父母的事嗎？」
簡汐坐直身體，漆黑的眼眸認真地看著外婆：「沒有，他只是說他的童年不幸福，我怕他難過，我也沒問過。」
外婆沉默了半響，嘆了口氣，才又說道：「這都是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惹的禍。」
外婆應該是第一次跟人講起這個讓人心酸的故事，她的眼裡含著心疼。
宋煜宸的爸爸宋子剛和媽媽陸倩是在一次酒會認識的，喝醉酒的兩人莫名其妙的就睡在了一起。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兩人，就因為那一夜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陸倩愛上了宋子剛，可是宋子剛有女朋友，而且兩人很恩愛。他明確地告訴陸倩，他不會愛上她，可後來陸倩懷上了宋煜宸，說什麼陸倩都不拿掉孩子，最後宋子剛不得已和陸倩結了婚。
在宋煜宸出生后，宋子剛一門心思都在事業上。
偶爾他回家都是為了看看和他有血緣的宋煜宸。長此以往，陸倩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兩人見面就會吵得歇斯底里，面目猙獰，小小的宋煜宸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嚇得大哭。但是卻沒有人去管他。
有一次，宋煜宸放學回家，他聽見客廳里又發生打鬥。他跑了進去，看到陸倩正拿著菜刀對著背對她的宋子剛。那年他才十歲，當時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他跑過去抱住了他爸爸，陸倩一刀砍下去，砍在了宋煜宸的肩上，當時血流不止，兩人才停止了爭吵，將他送到醫院，縫了十二針。
宸宸的右肩上，現在都還留著痕迹。那不止是他身上的傷，在他心上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簡汐想起她那次看見他的背，匆匆一瞥，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那道傷疤。當時的他，應該很痛很痛吧。
他從小就生活在她們爭吵的陰影里，看得多了，他也不再勸阻，只是默然的看著，將自己心裡的痛也藏著。從來不在我和他外公面前提及一字半語。
後來，他大些了，我和他外公笑他，宸宸那麼大了，該找女朋友了。他說，他不找，他害怕婚姻，害怕遇見像他媽媽那樣的女人，也害怕以後自己的孩子像他那樣不幸福。
丫頭，宸宸不說，但是外婆知道他不快樂，他心思重。雖然他從不說恨他的媽媽，但是外婆知道他一直不喜歡他的媽媽。因為啊，這一切都是陸倩的錯，她個性太強了，喜歡一個人就非要得到，非要在一起，也不管別人喜不喜歡她。
在一起了那就好好過日子吧，可那孩子她不甘心，她非要宋子剛也愛她。男人的心本來就不在她身上，她還鬧，還作，搞得日子根本就沒法過。
我和外公也勸她，實在過不下去就離了，這孩子偏不離，說是拖都要拖死宋子剛。她不但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身邊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所生的孩子。最無辜的就是宸宸，他那麼小，不應該承受那麼多的痛苦委屈。
我們也老了，一代人管不了幾代人的事了，只要宸宸這孩子過得好，我們也就心安了。
簡汐緊緊握著外婆顫抖的手，堅定地對她說：「外婆，您和外公放心，我會和宋煜宸好好的過，我會對他好的。」
外婆伸出手在簡汐的手上拍了拍，「外婆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外婆相信你們會一直好好的，謝謝你丫頭！」
一個故事，或許三言兩語就能講完，但是受傷的心卻三年五年也還是會痛。簡汐將手放在火邊烤了烤，心裡難受好像火也烤不暖和。
「你們在聊什麼呢？怎麼看著都不高興？」
宋煜宸帶著一身寒氣走進屋裡，眼睛看著一老一小。
簡汐起身，暖暖的手指拉住他冰涼的大手，將他拉到火堆邊，她溫柔的看著他，「哪有，外婆說你小時候調皮呢。」
外婆站起身，對他們說道：「你們聊，我去看看你們外公。」
宋煜宸坐在矮凳上，簡汐挨著他，不斷的用她暖和的手去敷他的手。
他寵溺的看著簡汐，「怎麼那麼傻？一會兒我的手就暖和了。」
「我不嘛，我就要給你溫暖。」
她想溫暖他，溫暖他的手和他的心，溫暖他今後的人生。
宋煜宸微微用力，簡汐撞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你已經溫暖我了，傻瓜。」
他隱忍著情緒，緊緊地綳著下頜，抿緊了嘴唇。
簡汐輕輕環住他，「我要一直溫暖你！」
宋煜宸的喉結輕輕滾動，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
他低聲道：「我真的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簡汐垂下眼皮，睫毛輕輕顫動，她的眼眶有些發熱，心臟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有些發疼。
她想起了外婆的話，他肩上的傷，他的童年回憶里是滿滿的憂傷，她心疼他。
明明他那麼不快樂，可他卻擁有一顆細膩而又溫柔的心，他不在乎別人怎麼對他，他只一門心思的對別人好。
「宋煜宸。」她抬起頭，黑眸里水光盈盈，睫毛上沾了一點點淚水，楚楚動人。
「我很高興你帶我見了外公外婆，等你有時間，我也要帶你回去見我爸媽。」
宋煜宸抱著她的手，緩緩地緊了緊。
他抵著簡汐額頭，問道：「喜歡雪嗎？要不我帶你看雪去。」
她輕輕開口，「好啊。」主動將手放在他溫柔的大掌里。
宋煜宸拉著她朝外面走，把她的手緊緊握住放進他大衣口袋。
雪白的房頂，雪白的大樹，漫天飛舞的雪花，銀裝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嬈。一走出院子，簡汐哪裡還顧得上冷，歡快得像洒脫的兔子。
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的，完全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宋煜宸也被她的快樂感染了，拉著她在雪地里轉圈，跳舞。
宋煜宸問她，「你看我們像不像在跳華爾茲？」
簡汐眉頭一皺，說道：「這才不是華爾茲呢，你這叫自由亂舞。」
「管他什麼舞呢，只要和你跳我就高興。」
簡汐突然拿掉頭上的帽子，緊緊拉住宋煜宸的手，對他說道：「走吧，我們一起到白頭。」
那一刻，他在簡汐眼裡看到了深似海的情，她美麗動人的眸子里，只映著他的樣子。
笨丫頭，宋煜宸只覺心裡那塊地方，徹底的柔軟起來。
他本想阻止簡汐，但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她所說的白頭。她想和他一起到白頭，也正是他心中的夢想。雖然這樣做有點傻，但是誰不曾為愛痴狂，為愛犯傻過呢？只要她喜歡，他願意陪她瘋。
頭髮隨著帽子飛揚的那瞬間，他看痴了。
黑色的髮絲拂過她白皙的臉頰，微紅的鼻尖，嫣紅的嘴唇，為她那帶笑的模樣增添了幾分柔媚。
那麼好的風景怎麼少得了拍照呢？
她擺的一個個pose，宋煜宸都拍在了手機里，風景美，人更美。
簡汐站在樹邊對他招手，「你過來，宋煜宸！」
「咋的啦？」
她拉著宋煜宸，靠在他肩上，臉上的笑容甜甜的，「我們一起拍一張。」
一張哪夠啊？兩人不怕凍的拍了一張又一張，恨不得把手機都裝滿。
假期快要結束，第三天，雪停了，簡汐和宋煜宸給外公外婆告別。兩老人在車子的後備箱里給他們放滿了各種各樣好吃的。
簡汐拉著外婆的手，對他們說道：「外公，外婆你們保重身體，等我們有空回來看你們。」
「好，你們路上慢點。」
簡汐和宋煜宸上了車，對著老人揮了揮手。
外公又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宋煜宸。他繞過車頭，走到車窗邊，「宸宸，照顧好自己和簡汐，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不許做出欺負小姑娘的事！」
「知道了，外公，我就算委屈自己也不會委屈簡汐。」
「好，路上慢點。」
老人總有操不完的心，總擔心子子孫孫，總希望世間所有的苦難都遠離他們，世家所有的美好都給他們，卻從不曾為自己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