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車禍
簡汐抱著大大的泰迪熊回到寢室，溫如雪和寧佳怡目光一致地看著她。
簡汐將泰迪熊放到床上，呵呵說道：「這麼看著我是幾個意思？羨慕可以，但千萬別嫉妒恨！」
溫如雪和寧佳怡搖了搖頭，陷入愛情的人啊，沒救了哦，一個哄小孩子的玩具也能讓她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她們看別的情侶在一起，送的都是名牌包包啊，大牌化妝品護膚品什麼的，沒看見抱個龐然大物回來的。
只是愛情從來都是無解的，沒有標準的答案。誰也不知道別人喜歡什麼樣的相處模式，自己認為對的，別人未必適合。
宋煜宸在送簡汐回去的路上，撥打了他父親宋子剛的電話。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不理不問，因為那是給了他生命的女人。
簡汐說得對，過去的始終是過去，傷也好，痛也好，那些都不再重要。他知道自己也渴望親情，哪怕遲來了也沒關係。
他直接開車回家，回父母的家，一年很少回去，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傢具擺放位置一直沒變，陌生的是從來沒有在這裡體會過溫暖，一家三口從沒有過歡聲笑語。
他將車開進地下車庫，坐電梯上樓，他用盡全身力氣平復好自己的情緒，打開房門。
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緩緩抬頭，目光深深地看著宋煜宸，兩張相似的面孔互相凝望。
宋煜宸走過去，在他不遠的位置坐下，喊道：「爸爸。」
宋子剛蹙了蹙眉，「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宋煜宸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媽媽得了抑鬱症，你知道嗎？」
這就是他的父親，幾月或者一年不見，也沒有什麼和他寒暄的，所以他也直接開門見山，沒必要浪費感情，浪費時間。
宋子剛身體一僵，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的情緒，但他立刻恢復常態，「她沒說。」
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個沒說，一個全然不知，這樣的夫妻卻生活了二十多年，真是奇迹。
宋煜宸突然覺得陸倩這一生真的夠可悲的，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她怎麼這麼傻呢？
宋煜宸苦笑一下，「她是你的妻子，就算你不愛她，也不應該如此冷漠，好歹她為了你十月懷胎生下一個孩子，就算你不喜歡她，不喜歡我，但你也改變不了我身上流著你的血。」
宋子剛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目光看向宋煜宸，徐徐開口：「我沒有不喜歡你，這些年我也沒虧待你。」
是啊，的確沒虧待，給他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比起許多孩子他都幸福，過著王子般的生活，但他卻沒有因為這些物質上的富足感到快樂過，難道是他太貪心了嗎？
宋煜宸也看著他，自嘲地一笑，下頜的線條卻綳得很緊，「爸爸，您過得幸福嗎？」
宋子剛頹廢得垂下頭，他又何嘗不明白宋煜宸問這話的意思，你都不幸福為什麼認為我過得幸福？
「我從小就認真努力，我希望您和媽媽看到我優秀的份上注意到我，您們能像其他的父母一樣關心我，喜歡我，而不是把我扔給保姆，我也希望您們恩恩愛愛，不吵不鬧，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換不來您們的一個微笑，我不知道您們的心怎麼那麼硬？」
宋子剛沒想到他的怨念那麼深，他一直為宋煜宸的聰明懂事而驕傲，也一直以為宋煜宸的性格內向，應該就是那樣子。卻完全沒有想到因為他們夫妻的矛盾關係而一直都不快樂。
「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恨你們，不管你們誰身體欠佳我都會心疼，會難受，我只是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我們這個家像家，您也能負起你的責任多關心關心媽媽，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愛你的方式或許不對，但她不欠你什麼，將她一生都給了你，你不應該這麼對她。」
宋子剛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過了許久，艱難地開口，聲音里有著明顯的顫抖，「對不起，兒子。」
二十多年來，他們互相折磨，傷害了彼此，也傷害了自己的孩子，想來確實挺傻，執著的去喜歡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又有何意義？
宋煜宸說的對呀，哪怕他再不愛陸倩，也該負起自己的責任，她跟了他二十多年，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即便自己給不了她愛，但是也該像親人一樣相處。
「您不用給我道歉，希望您能照顧好媽媽，就算看在我的份上，她的病已經不適合開車，她在家您還是多關心關心她，那樣或許對她的病有幫助。」
宋子剛點了點頭，手機響起。
電話那頭的人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宋子剛有一瞬間的茫然，騰地站了起來。
宋煜宸見他臉色不對，也跟著起身，「怎麼了？爸爸。」
「你媽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
宋煜宸緊緊地握著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開車，我們去醫院。」
為什麼？他得知了陸倩生病的消息，馬上就來找父親，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難道他就真的不配擁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
父子倆來到醫院，陸倩還在搶救室里。
陸倩的秘書見著父子二人的到來，迎了上去，將一頁需要家屬簽字的資料遞給宋煜宸，他顫抖的接過，在上面簽上他的名字。
秘書將他簽好的資料遞給一旁的護士，按著宋煜宸的肩膀說，「陸總開車撞到了護欄上，她撥打了我的電話，我趕到的時候她意識已有些模糊，但她一直在念叨著你的名字，一直在說對不起。」
她一直念著你的名字，一直說對不起。
宋煜宸的心裡特別難受，為什麼簡汐都能看出陸倩的真正想法，他作為她的兒子，血脈相連，卻不懂她？他真的好失敗！
兩人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宋子剛雙手不停地抓著頭髮，「都怪我，我怎麼就那麼混蛋！」
「爸，現在責怪自己也沒用，您還得打起精神，公司還需要您主持大局，如果您和媽都倒下了，公司就徹底亂套了，公司的高層董事會也會抓住這個機會落井下石。」
宋煜宸直起身，身姿筆挺，「媽媽這脫離了危險，您得趕緊回公司穩住人心，將這事壓下去，這裡有我。」
他冷靜的背後卻備受煎熬，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才發覺後背發涼，汗已浸濕了衣服。
宋子剛點了點頭，突然發覺站在面前的少年已長成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
他的兒子！他從沒有好好去關心過他，但他卻沒讓自己失望。
是啊，他應該待陸倩好，沒有愛情，他們有親情，有一個共同優秀的兒子。
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宋子剛起身走到前面。
醫生面色凝重地說道：「宋總，尊夫人的身體很差，現在還處於危險期，還說不清楚什麼時候會醒來，也許明天，也許……」
說完搖了搖頭，離開。
陸倩轉進了ICU，宋煜宸和宋子剛消了幾遍毒，才得以進去看她，時間很短，只有幾分鐘。
兩人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女人，都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素來高雅美麗的女人臉色慘白，頭上還裹著厚厚的紗布。
「媽媽，」宋煜宸的眼眶濕潤，站得遠遠的看著她，薄唇微啟，聲音沉痛微弱，「我錯了，您快醒來好不好？」
宋子剛眼睛緊緊盯著她，突然發現過去的自己著實殘忍，她一直深深的愛著自己，愛得那麼費力，愛得那麼卑微，自己為何就那般對她？
父子倆呆了一會兒走出病房，宋煜宸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看著宋子剛，「爸爸，你先回公司吧，這兒有我。外公外婆那兒不要說，老人年齡大了，受不住打擊。」
「好，你媽媽醒了，給我打電話。」
宋煜宸想離她近些，便住進了隔壁病房，在這關鍵時候，他也得打起精神，陪她一起撐過這艱難時刻。
簡汐吃過晚飯，看了看安安靜靜的手機，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她想著我就問問他在幹什麼，聽聽他的聲音，決不打擾他工作。
宋煜宸的聲音沙啞，聽著有些疲憊，只「喂」了一聲，簡汐瞬間就慌了下，她問道：「宋煜宸，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宋煜宸躺在病床上，眼睛閉著，感覺心裡難受得厲害，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媽媽出了車禍，現在還昏迷不醒。」
「宋煜宸，你別著急，阿姨會醒的。我過來陪你，好不好？」簡汐的心被什麼揪住了一般，感覺很難受。
「別過來，簡汐。我沒事，你聽話，現在已經很晚了，乖乖睡覺，過幾天我來找你。」
天已經黑了下來，他哪裡放心她一個人過醫院來。
「嗯，阿姨在哪個醫院？我明天過來看她。」
「人民醫院。」
簡汐皺著眉頭看了看手機，他現在一定還沒吃晚飯吧，他心裡肯定很難受，我不去陪著他怎麼行啊？
她咬了咬唇，開始換衣服。
溫如雪去隔壁寢室借書回來，見她正在換衣服，問道：「簡汐，你要出去？」
「宋煜宸媽媽出了車禍，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得去醫院陪他。」
「行，我送你過去。」
溫如雪放下手中的書，從床上拿了一件外套穿上，陪著她一起打車去醫院。
計程車上，簡汐拉著溫如雪的手，「如雪，謝謝你！」
溫如雪看著她認真的說道：「不許和我客氣，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姐妹。」
簡汐摟過她的肩膀，感動的點了點頭。
人這輩子，最該銘記的人，窮時，借錢給你的人；難時，背後挺你的人；苦時，同舟共濟的人；你什麼都不是時，真心真意喜歡你的人。
她每次遇到困難，溫如雪都會傾囊相助，又怎能讓她不感動？
到了醫院門口，簡汐和溫如雪下車去打包了幾樣小菜，才去急診科。
護士很熱心，告訴了她們陸倩的病房在哪兒，還順便八卦了下，她兒子挨著她住在了隔壁。
站在病房門口，溫如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姐姐就送你到這裡了。」
簡汐用力的抱了抱溫如雪，「路上小心，到了記得給我發微信，有空我請你吃飯。」
「好啦，別肉麻了，需要你的人在裡面。」溫如雪推了推她，瀟洒的轉身離開。
簡汐看著緊閉的房門，輕輕推開，床上躺著的他此時看起來是那麼的落寞哀傷，簡汐的心陣陣發疼。
她朝著他走過去，宋煜宸聽見開門聲，側過身來，看到她的那瞬間，心裡是滿滿的心疼和感動。
他眉頭緊皺，聲音沙啞，「你怎麼不乖？」
簡汐將飯菜放到旁邊桌上，直接跳上床緊緊地抱住他，手指輕輕觸碰他濕潤的眼角，輕聲道：「宋煜宸，我只想在你難受的時候陪著你，別擔心，阿姨一定會醒過來的，她捨不得你的。」
那一刻，宋煜宸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偽裝在簡汐的懷裡完全崩潰。
宋煜宸靜靜地靠著簡汐，空氣里有消毒水味道，還有來自她身上的溫暖香氣，他眼眶微紅，他喉嚨沙啞的說道：「在知道媽媽出事那刻，我真的害怕，怕再也見不到她，我真的一點都不恨她。」
簡汐心疼得要命，她緊緊抱住宋煜宸，拚命告訴自己，簡汐你得堅強，你不能哭，你是來安慰他的，你一哭他會心疼，會更難受。簡汐眨了眨眼，忍住眼淚，哽咽道：「阿姨會沒事的，你別怕，不要亂想。」
簡汐起身把打包的飯盒打開，拉著他坐下，「快吃飯，別把自己餓壞了。」
她的目光和動作都極其溫柔，她幫他倒了一碗湯，看著他喝完，又給他夾菜。
宋煜宸握著她的手，擱在唇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對不起啊，寶貝，讓你為我擔心了。」
簡汐夾了一塊肉喂進他的嘴裡，說道：「不許和我客氣，你好我才能好。」
窗外寒氣逼人，凜冽的寒風呼嘯，屋內兩人深情相依，在這最冷的天，感受到了最溫暖真摯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