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人心叵測
「當……,當……,當……」
古陶只是一個小縣郡,像斬殺人犯這種事情,一般是很難見到的。
即便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也都是一些籍籍無名的無名小卒。
這些無名小卒的案子可能很大,可是死囚本人卻是不被人們了解。
大案要犯應該是天下皆知才對,可為什麼會有無名小卒似的要犯呢?
這裡邊的原因很多,它有來自貪腐的,有來自頂缸的,還有很多說不出來很是無奈的原因。
反正造成這樣的現象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囚犯的罪惡,還有可能是因為人性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因為官家的罪惡。
說一千道一萬,像雷東家這樣有名望的鄉紳被斬,卻是極度的很少見的。
當得知雷東家斬立決的文書,已經是到達縣衙行署的時候,即便朱達昌還想幫著雷香君見雷東家一面,可官家已經是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了。
本來吃個斷頭飯,本來喝個斷頭酒,然後再見一見親人等行為,也算是一個人之常情的事情,可是此次的斬刑,卻是又快又急又不給探視的機會。
朝廷對雷東家的處置方式,已經是達到了對待江洋大盜的標準。
導致這樣的結果的原因,估計是朝廷對於糧食緊缺的無奈之舉吧。
他們想以此來警示天下。
當雷東家被囚車拉著到下西門明正典刑的時候,一路之上看到雷東家的鄉民們,可謂是已經把雷東家當成了最大的仇家。
不管是認識不認識雷東家的鄉民,對雷東家都是爛菜葉子爛土豆的伺候。
如果是日子寬裕一點的鄉民,都會親自的買上幾斤雞蛋用來砸雷東家。
更有甚者,直接便搞來糞桶的去潑雷東家。
這時候的雷東家,本來是白色的囚服,已經是變成了花花綠綠的模樣。
不過即便是被搞成這樣的雷東家,卻還是嘻嘻哈哈的到處瞅著看著,一切就像打砸他的大家,只是為了和他互動一樣。
雷東家是做當鋪買賣的,這種買賣本來就很招人恨。
雖然它能在某種程度上救人於危難,可也會恰巧的變成人們雪上加霜的二次危機。
這樣的雷東家,如果是沒有遇到官司之前,即便是人們對他恨之入骨,可誰也都不敢怎麼地他。
可是現在就不同了,一個行將死去的罪犯,大家自然是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
即便是和雷東家無仇無怨的主兒,也會在這樣的氣氛下變得瘋狂。
還有一些被雷東家收走耕牛的農夫,更是早早的便趕到古陶城裡。
他們辛辛苦苦來此一趟的目的,是等待雷東家出來讓他們解解氣。
眾所周知,耕牛對於農戶來說,那絕對是不可或缺的生產工具。
如果沒有了耕牛的存在,就相當於少了好幾個壯勞力,這是無容置疑的道理。
雷東家收走他們的耕牛,自然是對不起天、對不起地、也對不起良心。
可是,這樣的雷東家,恰恰是沒有對不起這些農夫。
首先,收走農夫的耕牛是農夫自願賣的,如果不將自己的耕牛賣給雷東家,在現今這樣的年景里,他們一家人可能就要被餓死。
人都活不了,牛還能活嗎?
其次,拿走農夫的耕牛的雷東家,並沒有欠農夫一兩銀子。
即便是農夫本來就欠雷東家的銀子,然後雷東家把他家的耕牛拿去抵債,那也沒有到了要殺頭的罪過。
雖然雷東家犯了官家對耕牛的禁令,要殺要剮那是官家的法度為之,可農夫對雷東家的恨,實在是沒有一點道理。
不過,很會獲得民意的官家,卻是把所有的罪過和怨恨,以把雷東家斬殺的手段,全部都轉嫁到雷東家的身上。
其實作為買賣人的雷東家,只是做了一個買賣人的本分而已。
說來說去的,其實雷東家罪不至死,但是雷東家又必須去死,雷東家不去死,朝廷無法安撫馬上要禍亂的民心。
說來說去的,雷東家只是個替死鬼。
說來說去的,雷東家只是個木偶人。
一切讓他雷東家撞上了,誰都改變不了這一切。
雷東家已經是活不過今日的午時三刻,肉鋪和當鋪所有的夥計和掌柜什麼的,當然是要送他一程的。
即便是雷東家的身上有貪婪的本性,即便是雷東家對自己的夥計也不算是很好,可從來沒有拖欠夥計工錢的雷東家,還是讓他的夥計們養活了他們的一家人,對於這些,夥計們的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即便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部分夥計對雷東家也存有怨恨,可是在雷東家死字當頭的時刻,他們還是選擇了放下。
畢竟以後的他們,還是要跟著朱達昌吃飯的,如果招惹到雷東家,他們不敢保證新主子朱達昌會怎麼想。
這些人,應該是唯一沒有打砸雷東家的外人。
來到刑場的時候,朱達昌一家和雷香君早已是等在那裡。
看著雷東家已經被人打砸的不成個樣子,通過和阿克敦的關係,朱達昌便把自己的長衫給雷東家換上。
哪怕是有人罵朱達昌助紂為虐,朱達昌好像也沒有去在乎。
雷東家的閨女雷香君,早已是哭死過去好幾次。
如果沒有馬靜蓉和朱母看著她,真不知道今天的她會怎麼樣。
一定也看到雷香君和朱達昌他們的雷東家,卻是依然傻憨憨的笑著。
哪怕是劊子手馬上要手起刀落的時候,雷東家都依舊是那副傻樂傻樂的樣子。
不過,就在劊子手的鬼頭刀即將要落下的時候,好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的雷東家,便是極力掙扎的對朱達昌喊說:「達昌,香君就交給.……」
雷東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噴射出來的鮮紅血液,便是染紅了一切。
在血霧之中朦朧了視線的所有人,此時的嘴巴幾乎都變成了O字形。
即便是有些人並沒有顯現出這樣的神態,卻也是一副木訥的樣子的杵在原地。
那些打砸過雷東家的人,此時此刻也安靜了。
急忙的將雷香君的眼睛捂住的馬靜蓉,自己也抱著朱母低下了頭。
人的恨,有時候真的是無緣無故的。
人的恨,有時候真的是隨大流的。
這時候看著雷東家的人頭已經落地,他們的心裡其實也沒有幾個真正痛快的。
其實即便是雷東家不去收他們的耕牛,他們的日子一樣不會比現在好那麼一丁點兒。
可是有雷東家這樣的一個人設的存在,他們便找到了一個人性險惡的發泄口。
這樣的他們這些人,其實不一定比雷東家善良多少。
這樣的他們這些人,其實就是一些流著哈喇子的瘋狗而已。
這就是特馬的人性。
其實,一切一切的闡述,並不是為了替雷東家開罪,他雷東家觸犯了朝廷的法度,買單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下場。
可在人性的可惡面前,雷東家卻是一個可憐蟲。
為了達到更好的效果,雷東家的人頭被掛上了城牆。
斬首示眾的懲罰方式,是用在一些罪大惡極的人身上的。
可朱達昌想來想去的,都沒有覺得雷東家有多罪無可恕。
相信朝廷這樣做過之後,以後一定不會有人再敢私自販牛,但是人性還是那些人性,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
一切結束以後,落寞的回到家中的朱達昌,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折磨他。
直到此時此刻,在朱達昌的眼前,都能看到泛紅的顏色。
想到雷東家被砍頭的那一刻,這時候的朱達昌,竟然聯想到了自己的以後某一天。
聽說現在的雷香君不吃不喝,無奈之下的朱達昌,便是請馬靜蓉幫著他勸一勸雷香君去。
可是這樣的事情,雖然聽說過很多戰場廝殺的馬靜蓉,卻也不知道怎麼來處理更為妥當。
最後沒有什麼好辦法的大家,便只能是三個人一起前往雷香君那邊。
畢竟三個人一起出現,大家彼此間相互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