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以德服人(上)
未到午時,夏蟬已經在柳樹上「吱」個不停。
王憂身穿青色長衫,奔跑於熟悉的鄉間小路上,白髮隨意地束在身後,如同馬尾一般,左右晃動。
額前滲出點點汗珠,沿著高挺的鼻樑,從古銅色的臉頰墜下,滴到土黃地面上。
此時,圓頭大臉的少年已經長成了身形修長雄壯,濃眉大眼的青年模樣。眉眼間稜角分明,已隱隱透出他爹的英武之氣。
雖說額前汗流不止,可他奔跑的節奏絲毫沒有減慢,毫無疲憊的模樣。
五年來,他每月月初都會吃一粒名為煉體丹的血紅丹丸。
鍾禮說,這粒丹藥最大的作用就是改善體質,穩固筋脈。
王憂並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長成這般高大威武模樣。
不僅僅歸功於煉體丹,還有他師姐。
如若不是譚雨蓮每晚都在院中悄悄地用靈氣裹住王憂,助他回復體魄。
不然哪怕他是鐵打的,都經不起這般高強度的折騰。
當然了,這一切也離不開他們村最有錢的富戶。
梅友乾。
梅友乾是附近十里八鄉最有錢的富戶,自從四年前梅老逝世以後,梅家祖傳的藥鋪生意,就傳到了梅友乾手中。
不得不說,人不可貌相。梅友乾表面雖是個其貌不揚的油膩模樣,但是他做生意還是相當有一套的,在他的妥善經營下,梅家生意蒸蒸日上,極其火熱。
如果不是這梅友乾,鍾家怕是無米可炊。因為,光是梅家一家出的學費,比鍾禮所有的學生加起來都多。
之所以梅家願意出這麼多錢。用梅友乾的話來說,世上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很少,其中就有光陰和學識。
所以他希望通過自己多交點學費,讓鍾禮對自己的兒子-梅豪鑫,能夠多多「照顧」。
為此,他每月付出了十兩紋銀作為學費。
不過,用鍾禮跟王憂閑談的原話來形容梅豪鑫,那就是:
「朽木不可雕也。」
那個胖子似乎在讀書這個方面,沒有太大天賦。興趣全在吃喝玩樂身上。
不過這孩子每每回去之時,應付他老爹手腕那是一套一套的,總能把他爹唬的一愣一愣的。
搞得梅友乾每次繳費學費時,都是兩眼汪汪。有時甚至還要再多給些許,言語間都是感謝之言。
以為鍾禮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當成了天元國未來的國士來傾囊相授。
對於這錢,鍾禮從未感覺燙手。
他總是裝作義正嚴詞地先推辭幾次,然後每每都能板著個臉,一臉愧疚地收了下來,言語中都是下不為例。
收完錢還總會跟梅友乾誇讚道,你家孩子那是天縱之才,人中龍鳳之類的話。
聽得梅友乾那叫一個舒服,通透。每每回去時,都像是喝醉酒一樣,滿臉紅潤,油光滿面。走路時大肚子一挺,下巴往天上一揚,哼著小曲,走得那叫一個輕快。
王憂問過,你這樣昧著良心誇,怎麼不臉紅?
當時鐘禮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屑。
要吃飯的嘛!
……
……
「篤篤」
還不等王憂進院子里,就聽見裡面傳來敲打之音,像是在錘木頭。
他走入院中,先是疑惑地看了眼學堂中,然後先進了廚房,把肉放到了案板上。
「蓮姐,禮哥在幹嘛呢?」
「嗨,早上上課時,梅豪鑫那小子瘋鬧,把幾條長凳搞壞了個腿,你禮哥在修…」
譚雨蓮正在洗菜,見他滿頭大汗,笑著望向他,「累不累?」
「還好…」王憂搖了搖頭,累倒是不累,就是天氣太熱。
「你回來了?」
學堂中傳出鍾禮聲音。
「…是啊…」
王憂微微地喘著氣,往學堂中走去,卻發現屋中只有鍾禮一人,正低頭拿著個小錘,鐺鐺錘在凳腿上…
他疑惑問道:「靈兒呢?」
往常靈兒要麼是在院前等他,要麼就是在學堂中做作業。今天卻意外地沒有看見少女身影。
「靈兒不在家。」
鍾禮抬起了頭,停下了手中錘凳子的動作,「她去打穀場放風箏去了。」
「這麼熱的天,還去放風箏?」哪怕是站著不動,王憂頭上都不停地冒汗。
不過,此時身上的汗液已經沒有什麼味道了。用鍾禮的話來說,就是他體內已經沒有啥陳雜污垢了。
「還不是梅豪鑫那小子,不知怎麼的,他看見靈兒放在我屋子裡的風箏,非要拿著去放。」
鍾禮將凳子放在地上「砰砰」磕了兩下,咧嘴對著王憂一笑,「我是先生嘛,有些話…」
話還未完,他忽然斂起笑意,猛地轉頭看向學堂的西面牆壁,目光深遠。
他沉聲道:「梅豪鑫這小子…王憂你快去打穀場!」
一聽這話,王憂心裡跟明鏡似的。整個人宛若離了弦的箭,直直奔向村后的打穀場。
快到打穀場時,透過柳樹間隙,王憂遠遠望見,梅豪鑫似與靈兒推推拉拉,一個小小紅色紙鳶被他們一人住抓住一端,就像拔河一樣,來來往往。
梅豪鑫身後還站著幾個私塾的同窗,還能隱隱聽見他們叫嚷。
「鑫哥加油!」「鑫哥必勝!」
此時的鐘靈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身穿粉裙,膚若凝脂,眸似皓月,唇紅齒白,嬌憨可愛。少女的青春氣息十足。
她小臉微紅,宛若塗了胭脂,攥著風箏的一端,卻又不敢用力,只能被梅豪鑫拖著向前走。
而梅豪鑫那小子,手腳又短又胖,年紀小肚子大,長得像個冬瓜似的。
他手中緊緊捏著風箏一端,不停地用力拉扯。拽得是臉紅脖子粗,還好風箏的質量好,不然被這樣拉扯,早就散架了。
王憂見狀,加快了腳步往前衝去。
正在此時,梅豪鑫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聲。
「你給我!」
他臉色血紅,抓住風箏全力一扯。
靈兒頓時感到手中一股大力襲來,立刻就放開了自己的手。臉色蒼白地看著梅豪鑫,眸中泛起點點星光,委屈極了。
這風箏是她的,如果被扯壞的話,她當然心疼,所以才開了自己的手。
梅豪鑫一臉得意地看著小姑娘,嘴角一揚,臉上肥肉頓時堆到一起,形成一個小鼓包。
「讓你給我,你還不樂意。不就是玩玩嗎?」
他身後的幾個小娃娃,一見梅豪鑫搶到了風箏,人人都激動地連連拍手。
「鑫哥你真棒。」
「鑫哥你真強。」
靈兒走上前去,朝著小胖子伸手,「還給我,風箏是我的。」
「什麼你的我的?」
梅豪鑫從小到大都是橫行鄉里,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別人的東西。見靈兒竟然還敢向他要風箏,頓時氣血上涌,一把就推在了靈兒右肩上。
「我玩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
頓時,靈兒就被推得連連後退,一下沒站穩,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梅豪鑫和他身後八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嘲笑靈兒摔倒的狼狽模樣。
「就是就是,鑫哥玩你的風箏咋了,不就是個破風箏嗎?」
「看給你小氣的。」
靈兒坐在地上,心中一酸,風箏被搶了也就罷了,還被人推到地上。
心裡一時委屈,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抬起裙袖擦了擦,不讓眼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