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穢氣
董掌柜頓了一會後,也並未接著說下去,只是面上現出一抹詭異笑容。
「長夜將至,爾等靜待便是。」
四字說出,他臉上本就燒焦的血肉,忽然如同吹氣球般鼓了起來……此般異狀下,董掌柜竟還放出張狂大笑,回蕩四周。
接著他全身的皮肉也逐漸鼓起,彷彿裡頭有什麼東西要噴薄欲出般。
只聽得任我狂驚呼一聲「退!」時。
身體已經膨脹到極限的董掌柜便如同被刺破的氣球般,「嘭」地一聲,爆炸開來。
剎那間,光幕中便只剩下一大團黑霧籠罩面前。
「呼……」
劇烈風聲里,王憂還未反應過來,玉簡便忽然失去光澤化為平靜,眼前落下的光幕也隨之消失。
「這便是全部過程了。」
僅僅是幾息間,曹華佗的臉上就變得煞白一片,再無先前那副飽滿神態,彷彿經歷了一番曠古大戰般,儘管他極力掩飾著紊亂的氣息,但胸腔還是在不停地劇烈起伏。
「您沒事吧?」王憂將心中疑惑放置一旁,關切問道。
曹華佗搖頭:「無礙,不過是損耗了些許靈氣罷了,吐納一會便好。」
說著,他語氣不確定地問了句:「他說的『那小子』,就是你吧。」
王憂先是一怔,思索了剎那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應……應該是我。」
曹華佗儘管心裡早有準備,但此刻還是難免有些恍了神:「沒想到還真是你……」
想到入宗那時,孟仙人就曾預言此子必將攪得風雲涌動,他就不禁苦澀一笑,不過他並未看著王憂,反倒像是自言自語:
「你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王憂對著他,輕聲道:「並非神聖,是人,一個迫不得已的人。」
曹華佗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輕嘆一聲:「此番動作,外宗那邊已是一片哀鴻,我們這些自詡為大修的人不僅沒能護住門下弟子,竟然連對方究竟是誰也不知。」
看著滿臉挫敗的曹華佗,王憂決定還是將心中猜測說了出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事應該與下方那個混沌凶獸有關。」
「凶獸?」曹華佗面色一怔,茫然地看著王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忽的,他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通道:
「你所說的,難道是那個被封印在仁德州將近萬年的『東西』?」
王憂點頭,正要說話,卻見曹華佗滿臉駭然地不停擺頭,口中喃喃著:
「不可能!絕不可能!如果這事真與『那東西』有關聯,哪會有這般容易就能收場……」
說到這,他陡然想起易諾在返回時,曾心有餘悸地說道。
要不是王憂一眼看出了妖人的關鍵之處,他還真不知那妖人的境界會攀升到何等地步!
先前幾人也沒有在意這句話,但此刻想來.……
曹華佗獃獃地看著王憂,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你是在何處看出來的?」
王憂皺眉,極其自然地說道:「先前在天星淵時我便見過白色霧氣噬人心魂,而後我又見黑氣源源不斷地湧入那董掌柜的口中.……」
「黑氣湧入口中?」曹華佗眉峰頓時皺起,疑惑地打斷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啊,那會董掌柜應該還是個人。」王憂不解對方為何不知此處細節:「難道這事易峰主那邊未曾對您提起過嗎?」
「不曾!」
來龍去脈,易諾先前在戰火平息時便詳細地講與眾人聽過,曹華佗從頭至尾都不曾參透一介凡人為何忽然便能跨越數個大境,直指元嬰。
聽王憂這麼一說,他這才恍然。
但是明白以後,他的心中卻變得冰涼無比,頓感后怕。
他對著王憂露出苦澀一笑,說道:「看來.……這事真是『它』所為無疑。」
「師父,您為何又如此肯定了呢?」曹華佗的前後態度轉變不過一息間,王憂自然有些不適應。
曹華佗面帶苦色地負起雙手,抬頭看向殿外的皎潔明月,輕輕嘆道:「若為師所猜不錯的話,那道黑氣應該是穢氣無疑。」
「穢氣?」這個詞語王憂還是第一次聽說,自然有些疑惑。
「嗯。」曹華佗面帶凝重地點點頭:「所謂穢氣,其實與靈氣之間如出一轍,皆是天地自然所生,不過靈氣是精華所凝,而穢氣卻是糟粕所化。」
「這二者對於我等修士而言皆可修鍊。但修靈者秀外慧中,思緒澄凈,道心通明;可修穢者則不然,基本是些貪生好殺,自私自利,慾望通天之輩。所以,在許久之前,所有修穢者便被修靈者之中的上古大能肅清一空,只有那位……處理不了。」
曹華佗輕輕地指了指地面,面無血色道:「而『它』便是掌管世間所有穢氣之……」
「神。」
說到這時。
原本萬里無雲的璀璨星河,忽然劃過一道森白閃電,將整個夜空全都照亮,更將曹華佗那張凝重的臉照得一片慘白。
「轟隆!」
可能是由於山峰入雲的緣故,這道雷聲簡直是王憂前所未聞地響亮!當場就震得他心悸不已,耳中轟鳴。
就連曹華佗也被這倒突如其來的響亮驚得打了個激靈,而後臉上竟現出一絲惶恐之態。
驚雷過後,倒也無事發生,但乾火宮中卻是靜寂了許久。
二人左右而坐,王憂思索著先前之言,曹華佗則是被那道雷聲攪得心如亂麻。
最終,王憂還是看著閃亮星空,輕輕問道:「師父,若那黑氣真是穢氣的話,為何易峰主卻不曾看見呢?」
曹華佗瞥了眼若有所思的王憂,答道:「這話你不應該問我,而是問你自己。」
其實他自己也困惑與此,也不僅僅局限於此,此刻他的心裡又何止有千般問題,例如穢氣為何重現天日,又例如穢氣重現天日後,便直接目標明確地沖王憂而來?
他很想問,但問不得。
因為,就算不問,他也能猜出王憂身上背負了大氣運,不免絕不會遭逢如此大劫。
而所謂氣運,便是天機。
勘破天機者,又有幾人得以善終?
王憂自己思來想去,也只能將一切事由都與自己體內的太初聯繫到一起,可現在太初沉睡,他縱使想問也只是徒勞。
「師父?」
「嗯?」
「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問。」
王憂轉頭,看著面無血色的師父問道:「如果一個法寶因靈氣枯竭而沉睡的話,那麼怎樣才能將其喚醒?」
「沉睡?」曹華佗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王憂:「你說的是器靈陷入了沉睡吧?」
王憂並未打算隱瞞什麼,直接點點頭:「是。」
「兩種情況。」曹華佗抿了抿嘴,坦言道:「如果法寶不曾認主,那麼只需灌輸適當的靈氣進去,器靈便會自行醒來;但,若是已經認主的話……」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王憂:「唯有你自身的靈氣,方能將其喚醒。」
末了,他又補充道:「而且,法寶的品階越高,那麼需要的靈氣也就愈多。」
「嗯……」王憂沉吟了下,思索著光憑現在自身的靈氣,恐怕絕對不足以喚醒太初,如此的話,他又當如何?
「有什麼方法能夠使我的靈氣大大增加嗎?」
「有很多。」曹華佗點頭道。
王憂頓時眼前一亮,問道:「其中最快的辦法是什麼?」
曹華佗點頭:「灌頂。」
「可灌頂雖快,卻有極大隱患。因為灌頂就好比一個小小水缸卻要容納下一整汪江湖河水,縱使強行灌入,水缸四壁多半會撐得遍布裂紋。」
「等到那時,縱使你體內靈氣充沛,可日後也只能卻步於此,再無半點進境。」
「那還是算了。」王憂遺憾地搖頭:「還是換個穩妥點的吧。」
「想快,還要穩妥,那就只有丹藥一途了。」正說著,曹華佗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個紅色瓷瓶,又從瓷瓶中倒出一顆金紅小丸放入口中,接著說道:「但增補靈氣這種丹藥不僅珍貴而且稀少,更何況世間修士眾多,這種丹藥自然一丹難求.……」
說著,不知怎麼,他竟撲哧一樂,心中愁苦的王憂壓根不知他為何發笑。
「您笑什麼?」
心中滿是問題的王憂哪知,自己師父的此番言論純屬糊弄人。
世間補靈之丹誠然稀少,可曹華佗是何等人?
知禮州境內一等一的丹藥大師,他這裡縱使沒有現成丹藥,可一旦開爐,尋常丹藥不就跟個糖豆似的一煉一堆,怎會有「一丹難求」這種說法。
瞬息間,曹華佗的臉上就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他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
「若你急需增補靈氣的話,明天我傳你煉丹之法便是。」
「為何不是今夜?」王憂挑眉問道。
「為師有些乏了。」曹華佗理所當然地搖搖頭。
王憂聞言也不再說,頓時起身朝著師父恭敬一拜:「那好,師父您先休息。」
「嗯。」
在離開乾火宮的那一刻,王憂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即回過頭,卻發現師父原本坐得筆直的身軀如同被人抽去了脊骨般,正耷拉著肩膀,胸腔劇烈起伏,似是無聲地喘著粗氣。
「師父,你怎麼了?」
「哎!終究還是被你瞅見了我這老傢伙的狼狽模樣。」
曹華佗低著頭,不停地喘著粗氣,同時又向王憂擺了擺手:「無礙,不過是疲乏所致,勿憂。」
「有什麼問題你就趕緊問吧,問完了趕緊滾蛋,為師還得修整吐納!」
「哦。」王憂這才將心放到了肚子里,問道:「您知道我那靳師兄父母所葬何方嗎?」
「知道,怎麼?」
「我想將師兄的遺體,葬在他父母身側。」
曹華佗擺擺頭,制止道:「此事不難,不過現在不太方便。」
說著,曹華佗又從懷中取出一道藍色符咒,射向王憂,「這是冰靈符,你暫且貼在你師兄額前,可保他屍身不壞。過兩日我再安排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