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去吧
就在此時.
王憂忽然再度聽見那陣奇怪聲音,似從遠方幽幽傳來.
「此事無論你願或不願,已成定局.負隅頑抗下去又有何意義難道這無上力量還比不過你那可笑至極的道心」
王憂當即睜眼,卻發現眼前黑色遍布.如墨一般的重重黑色積壓在視線中翻湧滾動,不僅讓人呼吸不得，而且連半點墨色之外的東西都見不到。哪怕運轉靈氣，視線至多也只能保持在身前一丈以內。
他下意識地就道了聲「小心」，然而卻意外地發現師父的腳步忽然停在了身側，並未再向前。
「師父？」
轉頭看去，王憂頓時發現大量的墨色煙霧，正瘋狂地湧入曹華佗的鼻腔中，而隨著墨煙湧入，師父那雙原本犀利的眼眸此時已是變得灰暗無神，黑洞洞地看著前方，瞳孔渙散毫無聚焦，彷彿是一具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
王憂見狀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地就抬起右手，覆在對方的鼻孔處，想要阻止黑氣浸染師父。
可沒想到，當他右手碰觸到那黑氣的一瞬間，頓時就感覺到一股鑽心徹骨的疼痛感與冰寒感同時襲來.……
但是。
王憂眉頭才剛剛皺起，他手指上那枚太火戒彷彿是受到了冒犯般，王憂自己這邊還在猶豫，它自己就表達出一股強烈不滿，接著還不待王憂「指示」，戒指上忽然就爆發出一陣赤紅火焰.……
「嗡！」
隨著戒指不斷輕顫，赤紅色火焰以極快的速度，便在王憂的眼前凝結成了一道圓形光圈，縈繞在戒指上快速轉動.……
光圈雖然只有手指般大小，可是在光圈出現的一剎那，所有的惡寒之意以及疼痛感頓時消散一空。
而那些墨色黑霧，一旦與這道赤紅光圈碰撞，立刻便會發出「呲呲」聲響，彷彿是水滴落到了燒紅鐵器上瞬間蒸發時所發出的那般無二。
見此情形，王憂頓時一喜，連忙將手中戒指遞得更前.……
「呲呲」。
在一陣急促刺耳的聲響中，王憂已經將手中指環貼近到了師父的鼻孔處，那火焰光環已經將黑氣完全阻絕，再無一絲能夠進入。
這時。
曹華佗原本渙散的雙目忽然就恢復了神采，只見他如同溺水之人剛剛救醒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氣后，便不斷地開始大口喘著粗氣。
「為師.……呼.……好生怪異的感覺！」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上不斷往下蜿蜒滑落，劃過青筋盡顯的脖頸，沒入紅袍中消失不見。
王憂自己也是心悸不已。
他要是再晚一步，鬼知道霧氣能將師父侵染成什麼模樣！
「您沒事吧？」
「事？什麼事？」曹華佗轉頭疑惑地看向王憂，絲毫不曾發覺自己剛剛之境況究竟險惡到了何等地步！
在他看來，自己打開了天機閣的「大門」以後，忽然間就有了許許多多的靈氣如同潮水般涌了過來，將他包裹其中，任他吸納。
只不過，在一陣突如其來的燙灼感傳來以後，那些靈氣不知怎麼忽然就消散一空。
還不待王憂解釋，曹華佗頓時被眼前之景象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他的記憶里，天機閣雖不復往日之雄輝，但無論如何，一介超級大宗的派頭還是存有幾分的。
可如今，在他的眼前，原本繁華瑰麗的宗門此刻竟然皆是一副閣毀景滅之象。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一根根殘破不堪的金柱、一片片光澤斑斕的玉磚，全都觸目驚心地立在他眼前。
昔日雄宗，此時竟落到這等地步。
然而，這些東西只有曹華佗自己能夠看見。
所以，王憂見到自己師父這副驚駭面容時，自然而然地就皺起眉頭，問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
曹華佗失魂落魄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廢墟后，不禁重重一嘆。
那處廢墟，本是天機閣的煉丹房。
七百年前，正是在那間溫暖得有些熱燥的屋子裡，天虹閣主將百壽丹的丹方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自己。
也正是這個無比珍貴的丹方，自己才會成為雄踞一方的丹道宗師。
但是。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那個煉丹房一般，全都化作了一片只剩殘渣的廢墟。偌大的天機閣，此時竟無半寸落座之地。
目光再遠。
曹華佗便見到了一人。
一個坐在半空中的人。
那人身著白衫，鶴髮童顏，衣容面貌還是千年前自己初見時那般無二。
他剛抬手，輕聲地喚了句：「閣主.……」
王憂頓時心裡為之一緊。
順著師父的方向看去，那裡哪有什麼人影，分明就是一團黑得不能再黑的墨團所在！
他當即出聲制止道：「師父，情況不對！莫要向前！」
王憂的話語頓時讓曹華佗心神一驚，他先是機警地掃了一圈后，接著皺起眉頭回頭問道：「哪裡不對？」
王憂搖頭：「不知道，但是.……不知怎麼，隨著待在這裡的時間愈長，我心裡頭就愈加不安。師父，要不……您也現在外頭等著吧？」
「什麼意思？為師待在這裡還能妨礙到你嗎？」曹華佗眉頭皺得更緊。
若是一般時候，王憂多半會搖頭，接著趕緊道一聲「不敢」，但是現在而言，他並未否認，而是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應道：
「是的。最好的話，陣眼您也一併帶出去，將佔星杵留給我便好。」
曹華佗聞言頓時面容一滯，萬萬沒想到自己徒弟竟然會這般直言，不由搖頭苦笑道：「罷了，罷了，為師這就出去！」
說罷，他便真按照王憂所言的那般，將佔星杵交到了王憂手中后，便帶著琥珀退後一步.……消失在了水波蕩漾之中。
如此，偌大的遺迹內，只剩下兩人遙遙相對。
再隨著一點金芒從地上升起，快速升至天穹上端轟然散開，再如同蛛網一般將目之所及全都籠罩在其中時，王憂這才將心念徹徹底底地系在了太火戒上。 ……
深林中。
天機閣幾人見到曹華佗出來剎那，頓時為止一愣，待看清他僅是隻身一人時，更是驚愕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就在上一息，他們幾人原本還在討論仙人所遺之寶究竟能有何神威，可萬萬沒想到，都還沒怎麼討論，曹華佗就捏著琥珀出來了！
還是風玄子最先回過神來，瞪圓了雙目，問道：「怎.……怎麼就你一人？你那徒兒呢？」
曹華佗搖搖頭，並不想直言這些，只是說道：「還在裡頭。」
而後，他走到風玄子面前，不由分說便將琥珀塞回他手中。
「那你.……怎麼出來了？」風玄子眉頭擰成個「川」字，怎麼都想不出對方為何能將徒弟一人留在裡頭。
曹華佗被問得有些不耐煩，當即不滿地哼了句：「你以為我想出來！」
「那小子！」
「是那小子覺得我礙手礙腳，所以就把我也趕出來了！」
「現在你知道了吧？滿意了吧！？」 ……
此刻。
王憂並不知道外頭那些人在怎樣討論他，他只知道，當他徹底喚醒手上那枚看似普通的太火戒時，那戒指彷彿化身為浩渺黑洞般……將丹田中所有的赤紅靈液，源源不斷地吸收而去，而這些靈液一經進入戒指之中，當即便被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層層裹住，頃刻間便沸騰起來.……
再隨著沸騰之火愈加壯大，王憂自身卻感覺愈加虛弱，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寒感悄悄地從他的腳底升起，順著他的脊樑而上，將他整個人漸漸地籠罩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般光陰流逝過後，那團壯大得似有一個星球般大小的沸騰火團，終於停止了膨脹.……
「咔擦.……」
在一道極其清脆的聲響中，亮黃色的「星球」上，竟平白產生了一道狹長裂紋。
而後，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脆響聲愈加頻繁，「星球」表面的溝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累加。一道道暗紅似鮮血般的光芒，在「星球」裂隙中滲漏而出。
終於。
在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痕不滿「星球」表面之際，「星球」便忽然「嘭」的一聲，碎裂開來……
在亮黃火焰如同繁星般紛紛落下之際，一團赤紅得如同血液般的火團在王憂眼前，跳躍著、翻滾著、燃燒著……
王憂並不知道這火團究竟意味著什麼，以他目前的修為，他根本就看不出這赤紅火團究竟有何玄妙，可不知怎麼，在這火團出現的那一剎那，他忽然就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
彷彿世間再難之事，只要這團名為「紅蓮業火」的火球出現，他便能迎刃而解，所向披靡。
然而。
也正是這團紅蓮業火，將他丹田中所有的靈液全都抽得一乾二淨。
此刻的王憂，渾身上下軟弱無力，耷拉著一片空白的腦袋，垂著無力的肩膀，死死地看著那處墨色最深處，耗盡了全身上下最後的一絲力氣，才呢喃出了聲：
「去吧！」
聲音之微弱，竟連他本人都未曾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