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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石磙脫粒威風赫

  其城大夫是莒國公族子弟,名喚己橙。

  己橙是公族遠支。

  但是,不管己橙距離莒國君主是多麼的疏遠了,他都是高高在上的貴人!

  侍兒嬌無力,輕吐芬芳呢……

  「報!」

  一個氣喘吁吁的傢伙闖了進來……

  己橙一臉不耐的抽出了右手。

  「發生了什麼事?」

  大清早的就擾人清夢!

  己橙不耐煩的甩了甩手上的反光水澤。

  這黏絲絲的東西,竟然甩不掉,己橙於是伸手抹在了侍兒輕薄的衣衫上。

  一邊的侍兒頓時羞紅了臉頰。

  「郎君,討厭~!」

  侍兒伸手推了己橙一把。

  那進來的軍吏不敢抬頭去看,他單膝跪地,急切的奏報道:

  「縣君,不好了!齊人攻進來了!」

  「啥?」

  那縢妾半是嬌羞,半是嫵媚的眼神,正讓己橙欲罷不能,恨不得讓他立刻給彼止癢……

  哪知道就聽到了堂下這個小廝的話語。

  「你說啥?」

  己橙很是不相信!

  田白怎敢!

  田家乃是齊國上大夫,這個可是五世侍齊的大家族啊!

  齊國雖然深受他們東夷的風俗影響,是以,野人多有習萊族風情者。

  比如,這好淫奔的喜好,就是東夷的萊人最是喜歡的事情。

  雖然齊恆公在位的時候,管仲禁絕了齊人淫奔。

  但是,齊地的很多風俗,都是與他們東夷想通的。

  反過來說,他們東夷這邊的很多習慣,也是和齊人相通的。

  或者說是華夏……

  ……

  華夏人喜好講究禮儀,服飾喜歡華麗。

  他們就算打仗,也是要先行知會了對方的!

  這是他們的禮節啊!

  那小吏繼續道:「縣君,齊國人已經快要到了縣城了,彼等……」

  「啪!」

  己橙一揮手,桌子上的陶器灑落一地,變成了一堆碎片!

  「豎子欺吾太甚!」

  他「噌」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了短劍。

  「鮑氏子,孤與你勢不兩立!」

  己橙將齊人的領軍者,自然而然的當做了年紀最長的鮑息。

  於是,他將鮑息給記恨上了……

  「你他娘的不去敲鐘招兵,還愣著作甚!」

  己橙一腳踢在那小吏屁股上,將他踹了一個翻滾。

  「是是,小的這就去!」

  小吏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慌忙去了。

  他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那個衣衫歪斜的侍兒……

  嗯,這瓷器真大……

  真白……

  真圓……

  ……

  當代表緊急情況,需要國人立刻入伍的鐘聲,響起的時候,田白等人,已經橫掃了其縣一半的地域了!

  春秋戰國時期,縣域可是要比郡城大的多了!

  縣先出現,本是統治了野人之鄉的大片新納之土的管理機構,甚至還帶著幾分軍事的背景,肩負有開疆拓土的責任。

  春秋戰國時代,就是一個國君由粗狂式的管理,到細緻管理的過程。

  郡,就是為了分割權力太大的縣,才有的機構。

  戰國時期定型下來的郡縣鄉邑制度,成為了後世每一個朝代的模板。

  這種制度,甚至直到後世,都是不曾打破。

  無非是更換了一個名頭罷了……

  比如齊國,對於國人的管理,微末到了每五家就有一個軌長。

  就算是城外的野人,也是三十家就有一個邑有司!

  這在後世,簡直是不敢想象之事……

  ……

  莒國是東夷萊人建立的國家。

  華夏那邊,出現了新的管理方法——縣制的時候,莒國就學了過來。

  雖然之前的時候,莒國吃了齊國的大虧,丟失了一大半的國土,但是,貴族們總不能淪為了平民吧!

  於是,莒國這邊的官吏,管理的地方都縮小了。

  比如其縣。

  現今的其縣縣大夫,雖然依舊是大夫,但是,他管理的地域,可是只剩下原本的三分之一大小。

  但是,就算是這樣,其縣還是有著偌大的一片轄境呢!

  因此,當其縣大夫己橙,聽聞了小兵的說法之後,心就涼了半截……

  但是,不管怎麼樣,先穩住,不能慌。

  己橙打定了主意,自己先看看齊人的動靜,先將國人徵兆起來,然後守穩了縣城。

  等到局勢進一步明朗之後,他在做了決定!

  不管是戰是和,只要他見機得快,只要不喪在了戰場上……

  他們這些貴族,就算是戰敗了,也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畢竟,就算意識形態不一樣,但是,這麼多年以來,大家彼此親戚連親戚。

  攀扯起來,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就算是戰敗了,又怎麼會真的要了他們的命……

  急切的鐘聲,響徹了其城,甚至,城外烽火台上面的狼煙,已經烽火處處了。

  ……

  田白帶著人,依舊是一個村莊,一個村莊的碾壓著。

  今年的齊人格外的仁慈,自從進入了莒境之後,並不曾大開殺戒……

  見到那些莒人,慌裡慌張的逃入了高牆後面,卻是將稻穀給丟在了村外。

  齊人是好客的!

  大家都是兄弟,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莒人兄弟,丟掉了糧食呢!

  糟蹋糧食,是要遭了天譴的。

  大家都是好兄弟,既然如此,這些稻穀,他們就勉為其難,幫忙脫粒了吧!

  總不能讓莒人辛苦一年的水稻,白白糟蹋了不是……

  至於將糧食朝回運——那句話怎麼說的?

  兄弟鬩牆,必禍起於蕭牆……

  他們的莒人兄弟,藏在高牆裡面,早晚都是要有了禍事的,為了防止好兄弟起了禍端,這些東西,他們就勉為其難,幫忙收拾了吧!

  沒看到,為了這些東西,小公子可是操碎了心啊!

  小公子都是狹恩圖報,讓人家杞君給組織了五萬丁夫呢!

  ……

  杞國民夫蒼駒,正歡快地將一捆捆的稻穀,放在稻場上,讓會掌馬兒的兄弟們,拖著石磙,碾壓著稻穗。

  一粒粒金黃的稻穀,厚實的鋪在地上,就像是一堆堆黃金一般!

  這可是金谷堆啊!

  這可是無上的財富呢!

  金山銅山,不如家裡的谷山。

  雖然這些糧食,他們能夠拿到的,不過是十分之一罷了!

  這是田家小公子,答應給他們的報酬。

  那鮑家的君子,本來說的是每人一個刀幣的賞賜,讓他們抵了徭役的。

  還是小公子心善。

  那可是一個好人啊!

  蒼駒看著隨著石磙的碾壓,很快就禿了頭的稻穗,心中感激不已。

  小公子說他們都太可憐了,不但要進入外國去做了苦力,還要自家承擔飯食,若是只給了一枚刀幣,他於心不忍。

  於是小公子他老人家力排眾議,直接決定給他們一亭的糧食。

  他們都是被分了工了的,若干人是一個集體,只要他們運送到了杞國的糧食,都會被登記在冊。

  等到他們做完了這一單之後,小公子,就會按照記錄,讓他們均分一成的糧食呢!

  蒼駒汗流浹背,卻是連擦一把都顧不上。

  小公子可是說了,只要他們運回去的糧食,他們都是能夠均分了一成的!

  他們這一組運回去幾車了?

  蒼駒扭頭看看一邊正在裝車的人們,嘴角帶上了笑容。

  被他們叫做公子車的新式大車,據說是小公子親手設計出來的。

  這種大車,載重極大,要比他們使用的小推車,多載重十倍不止。

  這種大車,只要套上了兩匹馬匹,或者是兩頭牛,足足能夠拖動兩千多斤的呢!

  就這,還是正常的情況下。

  若是發了狠,配上幾個農夫幫忙推車,那麼這種大車,他們可是試驗過裝載四千斤糧食趕路的!

  蒼駒臉上帶著笑,伸手錘了一把快要直不起來的腰。

  臉上卻是帶著笑容:

  「這一次回去,家裡的幾個伢子,都給他們美美的吃一頓白米飯!」

  「管飽!」

  蒼駒自言自語起來。

  「老駒頭,你太摳了!」

  蒼駒的自言自語,卻是被那正趕著馬匹,拖拽石磙碾壓稻穗的男子聽到了。

  他笑道:「我一直都在計算著,咱們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返回去五輛大車的穀子了,也就是我們每個人,都能分了幾十斤穀子!」

  他一邊趕著馬匹,一邊說道:

  「這還是因為今天趕路了,也就是說,咱們好好做一天,最少要分大幾十斤穀子!」

  「你想想,若是咱們在這裡多做幾天,那麼我們每一家子,可是都要有了幾百斤穀子的進賬啊!」

  掌鞭的笑了起來:

  「老蒼頭,等到這一次回家之後,我會背幾十斤穀子,去集市上換了羊肉,回來給孩子們解解饞!」

  聽到那馬夫這麼說,蒼駒頓時笑了。

  「好你個老黑頭!成,既然你都算清楚了,那麼只要咱們能幹三天以上,等回家了,我就和你一起去趕集!」

  家裡是多久都沒有吃肉了呢?

  去年秋社的時候,因為年成不好,所以家裡並沒有買肉。

  還是去年春天的時候,他跟著邑里一起去山裡打獵,分到了兩隻獐子……

  杞人不是傻子。

  他們只是越境「偷糧」半天的時間,就知道這一次的收貨必然不菲……

  心中隱隱對那個剛剛給他們杞君撥亂反正的小公子,再一次感激起來。

  若是說之前的時候,那公室裡面的齷蹉,還是與他們無關的話。

  那麼這一次,他們卻是實打實的得到了好處!

  杞國雖小。

  彼等也是野人。

  野人,那就是氓隸,是只有付出了賦稅,而沒有半分賞賜的群體。

  甚至,這種群體,還是生生世世,很難有了改變的。

  但是,卻是想不到,齊國田氏的小君子,竟然給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好處!

  幾百斤稻穀——

  省吃儉用一點,足夠一家老小,吃了一整年了啊!

  這若是遇上了像去年那樣的災荒年,這可是救民無數的恩德吶!

  杞人不是冷血無情之人。

  經常的搬遷,使得杞人的心愈發的敏感。

  正所謂越是得不到什麼,就越是渴望什麼!

  杞人缺乏安全感,再加上之前的那個國君遂,又喜歡殺人……

  這麼一來,杞人迫切的希望能夠抱住了一條大腿。

  哪知道,田家公子不但將大腿伸來了,還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

  田白站在戰車上,他一邊想著,等到此間事了,一定要將真正的馬車拿出來。

  最起碼,也是要改進一個能夠坐著的戰車。

  這一上車,就開始站軍姿——實在是太熬人了……

  他卻是一邊又扭頭對著田十七開口道:

  「十七叔,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田十七將抽出的長劍,放在了一邊,這才扭頭對著田白道:

  「小公子,我親自訓練了幾十個機靈的小子,這些人都是我田氏的家生子,都是隸臣妾之後,我讓他們做了杞人的打扮,散入了杞人之中……」

  「善!」

  田白擊掌而嘆。

  ……

  杞國、莒國這個地方,後世可是一個寶地啊!

  要知道這邊的土地,雖然很多都是鹽鹼地,是不長莊稼的。

  但是,這鹽鹼地……

  齊國漁鹽之獲是怎麼來的?

  這一行若是做好了,可是暴利啊!

  甚至,尊祖玩的那一手,就算是再擴大一倍,田家也不是玩不起了!

  ……

  田豹瓮聲瓮氣的開口道:「白,我們將兵卒散的這麼開,若是被莒人鑽了空子,怕是不好了的!」

  田白哈哈一笑:「阿豹放心就是,莒人不敢動!」

  「他也不會動!」

  田白很是認真。

  「為啥?」

  田豹愣住了。

  都被人席捲了城外的所有糧食了,莒人還不動,難道在等死嗎?

  田白搖頭。

  說句實話,在這個年代,像他們田氏這樣,認真對待黎民的,有幾個?

  國君重稅,三分之二的稅率下,齊人民不聊生。

  若不是尊祖田乞用大小斗之術,用田氏自己的私產,接濟百姓,齊人早就反了!

  莫說什麼收買民心的屁話!

  田氏的付出,拿來收買貴族,早就拉攏了天下人了。

  後世之說田氏代齊,可有人想想,田家為了齊國立下了多少功勞?

  但是姜家是怎麼對待田氏的呢?

  每一個立了軍功之人,都會被姜家生方設法的逼死!

  這就是為君之道?

  莫說姜氏是齊君,身份高貴!

  論身份……

  他姜子牙之後算個屁!

  田氏可是舜帝之後!

  ……

  什麼君要臣死的玩意,還沒有被朱扒灰為了睡兒媳婦,給鼓搗出來呢!

  這個時候,就連至聖先師他老人家,都是講究以直報怨的!

  姜家能夠報了九世之讎,就不許田白報了三世之仇了?

  司馬穰苴咋死的?

  田開疆咋死的?

  ……

  鮑息看著那不過是咕嚕嚕轉悠了幾圈,就將大片、大片的稻穀脫粒乾淨的石磙,心中大駭!

  稻場雖然是有著幾十個男人,不停地在鋪設稻穗,翻騰稻穗的,但是,這效率實在是太快了啊!

  他哪裡知道,用石磙碾壓穀子的辦法,可是一直持續到了兩千年左右的!

  這個東西,饒是歷朝歷代,都是不曾落後,更何況是此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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