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秋雨漫江南
離別總是傷感的。
張大夫人細細地叮囑她,路上要小心、平日里要照顧好身體、不要太累著自己,裴雲嵐全都答應了。張佳岑也來送行,她笑意盈盈全無憂色,讓裴雲嵐看著最輕鬆,她說可別忘了她們姐妹幾個,以後要常來往。最後便是解貞,她勉強笑著,往她手裡塞了一隻柳葉絡子。
「真好看,編得跟真得一樣。」
「嗯。」
裴雲嵐拍了拍友人的肩膀,道:「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
「嗯,我也是。」
行李早已搬上馬車,方才已在正廳里和張府眾人道過別,可她們幾人又來送。裴雲嵐登上馬車,拉開窗子朝她們招手。馬車慢慢地向前走著,解貞這才忍不住落下淚來,張佳岑挽住她的手臂讓她莫要太難過。
裴雲嵐則一直保持微笑。
她也捨不得,可她更想把最美好的一面留在了她們心裡。
回程的船是張大夫人安排的,讓他們跟著也要進京的張家商行一起走。剛上了船,雨便下了起來。桑葚忙著鋪床,飛影負責生爐子燒水。
「小姐,你要喝什麼?」
「沖杯桂花蜜吧。」
「是。」
一小勺桂花蜜沖入熱水,甜蜜的香氣盈滿了四周,裴雲嵐一點點把它吹溫,這桂花蜜是解貞親手釀的,滿滿一大瓷罐,可以喝很久。
喝過蜜水,裴雲嵐漱了口便懶懶地躺下了。又是收拾行李又是早起告別,睡眠嚴重不足。疾風驟雨,聽著枯燥的雨聲她緩緩地睡著了。
雨,彷彿沒有盡頭。
看不見太陽的日子,讓人心裡煩悶。飛影做了些祛濕的甜湯給她喝,裴雲嵐則拿出筆把這雨景畫下來打發時間。
直到出了淮陰,雨才停下。久違的艷陽天,裴雲嵐和兩個丫頭在船頭盡情地曬太陽,要把邊邊角角里的濕氣全部趕走。
一路上無驚無險,女英雄無用武之地,裴雲嵐莫名覺得有點抱歉。飛影卻說平安就是福氣,而且她也玩得很開心。
回到了洛陽城的那天,也是個風清日暖的的好天氣,裴雲嵐感到親切地同時,又想著自己是真的把這裡當做家了。飛影在碼頭認出了齊王府的下人,原來郡主早早地就派人盯著,裴雲嵐若是回來便第一時刻告訴她,還讓人備了車馬送她回家。
舅舅見長樂郡主已經打點好了,就沒有再多雇車,舅甥兩個便在碼頭分了手。齊王府的下人們送她回了毓財坊,又替她卸了沉重的箱籠。裴雲嵐打賞了他們,一位婢女交給她一張請帖。
「飛影姐姐這就要跟她們一道回去了嗎?」裴雲嵐問道。
「是的。」
桑葚把備好的荷包交給她,裴雲嵐讓她不要嫌棄,飛影收起分量不輕的荷包說她太客氣了。
齊王府的人走了,裴雲嵐才打開請帖,這麼巧,太子在東宮設了馬球賽,就是明天。家裡沒人,裴雲嵐收好帖子和桑葚一道收拾東西。招財搖著尾巴跟著她們轉來轉去,進寶則趴在窗沿上看她們忙活。除了她帶去的行李,就是收的各種禮物。一切都弄完,哥哥和父親也回家了。
「怎麼樣,你的阿貓阿狗我沒養瘦吧。」
「算你盡心。」
「稻子,待會想吃點什麼?」
「我想吃熱乎乎的湯餅。」裴雲嵐覺得自己體力消耗太多了,四肢酸痛,急需補充碳水化合物。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著晚飯,裴雲嵐講著滄浪城的事情,連吃了兩碗湯餅。吃完飯,讓哥哥從她收的禮物中挑了些喜歡的能用的,她才去找裴父說了張昱升的事情。裴父之所以很乾脆地答應了她舅舅,就是因為他覺得此事成不了。
裴父表示了支持和理解,讓她先回去好好休息。
早早地睡下,起來得卻很晚。裴雲嵐想自己這體力怎麼變得這麼差了?揉了揉依舊酸痛的胳膊,她連著咳嗽了幾下。
「小姐嗓子不舒服?」
「沒事,喝點水就好了。爹爹和哥哥已經出門了?」
「是呀。」桑葚倒了一杯水給她,「今天外邊風颳得還不小呢。」
洗漱更衣,簡單吃過一餐,裴雲嵐帶著桑葚去馬球賽。小丫鬟出門前清點了一遍書籃里的東西,神情嚴肅的鎖好家門。雇了兩匹驢子,到了東城附近,步行至賓耀門,裴雲嵐亮出自己的供奉腰牌,侍衛們檢查過她的籃子便放了行。到了東宮的重光門,裴雲嵐除了腰牌又拿出了請帖,在一旁守著的小太監總算等到了她,笑呵呵地給她引路。
「裴畫師您總算是來了。」
「不好意思,讓小侯公公久等了。」
「哪裡哪裡,小的是看見您心裡高興。」
到了馬球場,郡主正一個人坐在那裡吃茶,瞧見她了也沒站起來。裴雲嵐行了一禮,說許久未見,郡主殿下還是容光照人呀。
「我看你氣色也不錯,皮膚好像更白了。」
裴雲嵐又行了一禮,道:「小的知錯了,不該不給您寫信。」
「哦?原來你知道呀?」
「好不容易出去玩,就犯懶不愛動筆了,我真的錯了,下不為例。再說,您叫我來陪您打馬球,這不,我連行李都沒整理完,立刻就來了不是。」
「你呀,坐吧。」
長樂郡主今日一身墨綠色窄袖錦袍,腰間系著白玉革帶,戴著頂黑色襆頭,在花紅柳綠的貴女間顯得格外清流。裴雲嵐的打扮也很簡單,月白色衫子搭黛藍色羅裙,唯有髮髻上的赤色頭須是鮮艷的顏色。
這種場合,紀如尋是決計不會來的。再說,她也很想念郡主。郡主念叨起解貞來,說她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都是好朋友,哪有什麼新舊之分。」
「哼。」
裴雲嵐把齊王府的牌子還給了郡主,道:「來回的路上風平浪靜,這腰牌沒用上。」
「那也挺好的。」郡主的婢女雨江收起了牌子。
太子攜太子妃入場,眾人都起來行禮。太子很年輕,長得很像皇上,氣質卻更英武。太子妃則斯文內斂,舉止大方。第一場是男子上場,第二場才是女子。裴雲嵐問郡主待會要不要打,郡主搖搖頭。
「我只是不想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才來的,露露臉,坐一坐就夠了。」
「嗯,懂了。」
「都是瓷娃娃一樣的人,萬一磕了碰了,本郡主可賠不起湯藥錢。」
裴雲嵐噗嗤一樂,感覺郡主好像被自己的銅臭氣傳染了,這可不太好。她望著兩隊人馬在場上激烈地奪球,卻不想在對面的觀眾席里看到了徐觀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