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暖花開(正文完)
學校規定,oga在校期間是不能生育的。
時嶼說那句話的重點自然也不是「肚子」,而是「結婚證」。
遠比終身標記更有約束力的關係憑證。
米嫣臉上的神情充滿詮釋了什麼叫「心如死灰」,目光晦暗地看向時嶼:「……你真的很懂怎樣最傷人心。」
時嶼:「我說的是事實。」
米嫣想起上次去看房型撞見夏棲鯨的事,原來那時兩人就已經住在一起了。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米嫣偏過頭,遮了下眼角,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旋即恢復了高傲的神情。
時嶼牽著夏棲鯨的手離開,因為手比夏棲鯨大了一圈,習慣性地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裡,像牽著一個愛玩鬧的小孩。
米嫣看著他們的背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上次看房型,你應該告訴我的。我就不用這麼丟臉了。」
時嶼頭也沒回:「看房子就只是看房子,舉手之勞,僅此而已。」
出去后,他問夏棲鯨:「米嫣都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她對我們倆的事比較驚訝而已,」夏棲鯨懶得說,「你媽媽真的讓我們晚上去吃飯?」
「嗯,外公想見你。」
夏棲鯨哀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就說了在校期間不生孩子的嗎,為什麼會想要看我的肚子啊。」
「老年人么,記性不好,你去哄哄他,把他哄高興了就忘了這茬了。」
結果晚上視頻的時候外公思路無比清晰,一上來就問他有沒有做孕檢。
夏棲鯨臉上臊得慌:「外公……我們學校有規定,在校期間不能懷孕的。」
「什麼烏七八糟的規定,改天我親自去找沈崇峰談!」外公不高興了。
沈崇峰,金湖大學校長。
夏棲鯨這才知道兩人當年是同學,還是互相當過伴郎的關係。
他每次都能對時嶼外公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產生新的認識,嚇得差點把舌頭咬了。
時嶼也插不上話,因為外公很固執。他的病情有些時好時壞,壞起來就像個剛愎自用的老古董,一根筋走到底。
「學校的規定自然有學校的道理,」時母打圓場道,「這也是為這些學生好啊,年紀輕輕生孩子了,萬一將來後悔,哭都沒地兒哭去。」
好歹是外公最寵愛的小女兒。
好說歹說,把外公哄得忘了這茬。
掛了電話,夏棲鯨鬆了一口氣。
抬頭看見時嶼臉色微凝,看著母親,似乎在打腹稿。
一下子想起來今晚的重頭戲是什麼,不由得也渾身緊張起來。
攤牌。
對時嶼父母攤牌,他們在交往的事。
夏棲鯨有些忐忑。
在時家,時父因為工作繁忙,回家通常比較晚,今天也還沒回來,因此拿主意的通常就是時母。
時母平時看起來和藹可親,但做決定的時候是標準的女強人氣派。她也很寵愛這個獨子,未必會那麼輕鬆地同意他們交往。
何況他還是欠債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不是為了逃避債務才出此下策。
時嶼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小心斟酌著措辭。
時母原本在翹著手指挑山竹吃,似乎是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忽然抬起眼睛:「有話要說?」
「是。」
時母擦了擦手,優雅地在身前擺成合攏的姿勢,笑盈盈地道:「讓我猜猜……該不會是,你們倆真打算結婚了吧?」
夏棲鯨震驚了。
時嶼的震驚程度看起來不下於他,有些結巴地道:「……媽,你怎麼知道?」
時母哼了一聲:「廢話,你是我肚子里出來的,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
又道:「你們倆一進門兒我就感覺不對勁了,眼神黏著都快燒起來了,跟牛皮糖似。剛才夾菜的時候抬了好幾次手,是想要幫人家夾菜然後硬生生忍住了吧?」
也不算是毫無預兆,之前的幾次見面,她已經發現自己兒子對那個小男生似乎特別在意,情緒很容易被牽著走。
當一個人無法保持冷靜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離心動不遠了。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時嶼直接承認了:「嗯,我們開始交往,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時母沒說什麼,而是看向夏棲鯨:「他沒有拿合同要挾你?」
夏棲鯨笑起來:「沒有。」
「為什麼突然笑。」
「您問的母親跟我母親一模一樣。她說,她只有一個要求,合同期間不可以終身標記。」
時母也笑起來:「天下做母親的,自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您這是……同意了?」
「同不同意,你們不也談著了嗎,」時母撫了撫藏青長裙上的褶皺,「你們都是成年人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或者將來分手,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自己不後悔就好。」
夏棲鯨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近乎感激地道:「謝謝您。」
「改天把合同重新簽訂一下,把涉及婚姻的那幾條劃掉。」
「好。」
「什麼時候後悔了,也不要礙於合同不敢開口。這兩件事是不相干的,明白嗎。」
「嗯。」
時母笑眯眯地對他張開手臂:「過來,媽媽抱抱。」
夏棲鯨一怔。
時嶼在身後輕輕推了他一把,讓他被母親擁入懷抱里。
「你以後也是我的孩子了,」她摸摸夏棲鯨的後腦勺,「改天,和你爸爸媽媽一起吃個飯吧。」
她自然是知道夏家的複雜情況的,卻一句也沒有問過。
因為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願意把人生的所有主動權交給他,願意接納他愛的人。
時母的擁抱是溫暖的,略微豐腴的手臂帶著母親特有的柔軟,淡淡的鈴蘭香氣,像真正擁抱自己的孩子那樣,憐愛疼惜。
夏棲鯨的童年,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在被母親拋棄的恐懼中。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擁有雙份的母愛。
「謝……謝謝。」
他輕聲地,哽咽地說道。
是說給時母聽的,也是說給時嶼。
時嶼微笑著給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那意思是說,看,我就說會勝利過關吧。
夏棲鯨心裡一下子滿滿漲漲的,好像要飛起來。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他們的家長都很支持,時母也沒有看不起他。
他終於可以面對自己的內心,不再逃避。
時嶼一直不知道的一件事是——他對他有好感,其實比他動心早得多。
那是大一的運動會,有個女生帶倉鼠去看台上玩,誰知倉鼠在烈日下中暑了,瘋跳之後突然四肢抽搐,萎靡不振,滑稽得很。
四周的人都鬨笑起來,女生臉色通紅,急得快哭了。
只有時嶼站了起來,摸了摸倉鼠的心跳,安慰女生說應該只是暫時性休克。
他用外套給倉鼠遮陰,然後聯繫了校外的獸醫,根據建議,對小倉鼠輕輕按摩胸部和喂鹽水,直到那小倉鼠慢慢蘇醒過來。
交還給女生的時候,那女生終於哭了出來,拉著時嶼的手千恩萬謝。
這件事被眾人當作笑談,一笑而過。
林與千當時羨慕地說:「艹,我要是那隻倉鼠就好了,能被時神那麼近距離撫摸和喂水。」
夏棲鯨想的卻是,被他愛上的人,會很幸運吧。
無時無刻有安全感,無時無刻被關心和照顧,不用害怕被拋棄。
像一隻幸運的小倉鼠。
因此三個月前,得知合同對象就是時嶼的時候,他略微怔了一怔。
合同上列得很清楚,不可以有超出合作夥伴的感情,不可以干涉彼此的生活,不可以動心。
那就這樣吧,他告訴自己,你們只是合作夥伴,不可能有別的關係的。
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彼此誤會了這麼久。
他們因為那份契約而熟識,也險些因為契約而錯過。
可是幸好,最後的最後,他們都抓住了夜風的尾巴。
鯨魚棲息在他的島嶼,從此不用再顛沛流離,浪跡天涯。
孤獨的旅人找到了林中木屋,幻覺落地,火苗燃燒枯枝,劈啪作響。屋外大雪紛飛,屋內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