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Falling for You（二）
「我好像，有了喜歡的人。」
聽到今出川的話，正在慢吞吞地收拾課本的鹿野直接愣在了原地——就好像一陣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了她的頭上，讓她覺得自己此刻精神有些錯亂——是聽錯了嗎？
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出這種爆炸事件的人已經若無其事地拎著書包走到了教室門口，在出教室的女生人群中，她疑惑地回頭，鎮定地問她：「鳴醬，你怎麼還不走？」
和今出川平淡的眼神對上，鹿野愣愣地眨了眨眼，才回過神來，連忙把各種書胡亂地塞進書包里，有些狼狽地抱著還沒來得及拉上拉鏈的書包跑到今出川的面前。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拉住今出川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剛剛，說了什麼？」
「你的力度有些大。」
今出川瞥了她一眼，小聲提醒她。
鹿野又有些愣地放開她的手，看著她的手腕上淺淺的紅印，鹿野很抱歉地雙手合十，認真說道：
「小渡，抱歉，弄疼你了。」
「別擋大家的路。」
今出川很冷靜地提醒她，然後率先走出了教室。
「小渡，你是認真的嗎？」
鹿野亦步亦趨地跟上她，小聲詢問。
今出川垂下眼，手指微曲，她有些局促地摩挲了一下小西裝制服的有些硬的衣角，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認真的。
得到了今出川的肯定答案，鹿野抿了抿嘴，沉默地跟在今出川身邊走了好一會兒，終於在難耐的沉默中消化掉了震驚的情緒。
她還記得上次自己抱怨的時候，小渡的迷茫不解。
卻沒想到，到現在，小渡卻突然告訴自己她好像有了喜歡的人。
震驚的同時，鹿野又有一種隱隱的果然如此的豁然開朗的感覺。
好像，又似乎一直以來都有跡可循。
似乎一直都是雙向的特殊對應啊。
想到這裡，鹿野加快了腳步，走到了今出川的前面，回過頭來看她。
「你要和我去料理社的活動室嗎？現在應該沒人了。」
鹿野的笑容依然如她們第一次遇見時候那樣明朗，讓悄悄忐忑的今出川鬆了口氣——故作輕鬆的平淡臉色終於自然了起來，咬緊的牙關也悄然地鬆開。
她本來以為，自己所發現的自己這樣的隱秘心事，或許天然地站在了大部分人的對立立場之上。
作為偶像，怎麼可以貿然心動呢——這樣的話，置為自己所付出的粉絲於何地，又置為夢想努力的成員們、為了成員們的夢想而努力工作的staff們於何地。
作為生駒的好朋友，作為一直被站在前排的生駒帶領著的成員，又怎麼可以對生駒心動呢——生駒里奈的閃閃發光的乾淨夢想，不可以因為今出川渡的私心而蒙上陰影、變得黯淡。
練習室里揮灑汗水的努力，在Center位置上受到的詰難與質疑，許許多多個無眠的夜晚與低低的啜泣聲，都——必須是光明正大，無可置喙的。
她很早就明白了，作為偶像，一旦犯了一個錯誤，那麼，在很多人的眼裡，她的其他的所有都會瞬間黯淡下來，被拿來反覆琢磨，反覆質疑。
她不想生駒被置於這種質疑之中。
生駒里奈——本來就該是，永遠乾淨、永遠清澈、永遠光明磊落的少年啊。
而且，把喜歡說出口這件事似乎很容易，可是，一旦越過某種界限，那就再也沒有退一步的餘地了。
所謂燦爛的愛情，似乎大多如同煙花，在最美的時候熄滅，或者，在兩雙眼眸對上的時候，心照不宣地消亡。
到了那個時刻，連重新做回朋友的機會，都不可能再有了。
她輕輕地咬了咬唇——之前無意相撞間而磕到的小小傷口早已經止血癒合了。
可是——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傷口的癒合這樣輕易。
她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已做好的決定，愈發堅定了起來。
「鳴醬，謝謝你。」
今出川打破了自己和鹿野之間的沉默。
鹿野點了點頭，又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小小地糾結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笑著輕鬆地說道：「一直以來，總是想要保護小渡——但是，看到小渡現在這種堅定的樣子，感覺我們都長大了呢。
以前每天早上小渡的鞋櫃都被塞了很多粉紅色的情書，在菅井前輩的提醒下我悄悄幫你處理掉了，你不會怪我們吧？
不過，那個時候沒想到，這麼快，竟然就到了你對我說有了喜歡的人這樣的時刻啊。」
鹿野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活動室的門——空無一人。
「小渡怎麼知道，你喜歡上了她呢。」
看著她慢吞吞地找了個椅子坐下，鹿野反鎖住了門，轉過身來看她。
今出川抬頭看著天花板，有些彆扭地開口，「事實上——很難弄清楚自己的心。從已經意識到了的現在往前回溯，才發現，從很早起，我好像就一直踩在某種界線上，在越界與否之間徘徊了。
想要靠近她，一直都想要靠近她，覺得她一個人太辛苦了。
這樣的想要靠近她的心，似乎比友情多了一點點。
或許是她送我的限量版的哆啦A夢玩偶太可愛了，或許是她看著我的時候亮晶晶的眼神太可愛了，也或許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她的短髮發梢——太可愛了。」
今出川鼓了鼓臉，語氣中帶了些撒嬌似的埋怨，「這樣子的話——完全讓人剋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心嘛。只是，之前，沒有人告訴我，這樣的心，是這種喜歡。說到底，鳴醬你也有責任啦。
小小的抱怨之後，她又有些憂愁地看著鹿野，「可是，如果設想一下愛人之間親密的吻，如果設想一下共度餘生的話，我又有一些恐慌，我的有些越界了的喜歡，好像離那種所謂的愛情，又差了一點點。
也或許是我本來就害怕過於親密的關係，害怕自己的心失去控制。
我不知道該如何定位她在我人生中的位置。
似乎無論放在哪處，都會覺得有些遺憾。」
她垂下眼，不再說話——總覺得心中洶湧著的情緒太複雜，單薄的辭彙量根本無法形容此刻的感覺。
她向來不擅長表達。
看到她這副難受的樣子，鹿野認真安慰她：「女孩子之間的感情總是很複雜的吧。或許，我們把感情區分得太細緻了。喜歡就是喜歡，為什麼要區分友情和愛情呢？
不過，小渡，可愛是高級形容詞，你用了這麼多個可愛來描述與她之間的細枝末節，這樣看來，或許，你真的很喜歡她啊。」
鹿野輕輕地嘆了口氣——相處了幾年了，她也算是比較了解小渡的性格。
今出川拿起一根擀麵杖在手裡擺弄，輕輕地說道：「鳴醬，你看過渡邊淳一的嗎？——她本是一陣東飄西飄的風，是可以一高興就飛翔的鳥，卻因為愛，不再是那個晶瑩剔透的少女了。」
我一直不是個勇敢的人。
但是，我希望生駒醬，可以，自由如風。
鹿野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到了工作台，擼起袖子，笑著說：「今天，我請你吃糖。」
難過的時候，需要糖果的味道。
今出川放下手中的擀麵杖，輕輕地擦掉了眼角的淚。
「好。」
她看向窗外——櫻花樹的枝葉正在傍晚的風中輕顫。
不過，東京還沒到櫻花盛開的季節。
如果晚風真的善解人意，可不可以把時鐘吹回我們相遇的那一天，我覺得你可愛，你覺得我高冷，我們即將成為朋友，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