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請閉眼（三）
一回生，二回熟，所以今出川只是很短暫地愣了一下，然後大力地把自己身上的生田繪梨花推開，她冷靜地站起來，一本正經地整理著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然後才又看向趴在地板上耍賴的生田，語氣嚴肅：「繪梨花，以後不要這樣了，我不喜歡這種身體接觸。事不過三，再有第三次的話——」
她壓低聲線，話裡帶上了些威脅的意味：「那你就完蛋了，生田繪梨花。」
她又掏出自己的藏藍色手帕，認真地擦著嘴——彷彿想擦去之前的觸感，又彷彿想藉此使得自己鎮定下來。
「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樣隨便地親我。」
今出川把手帕規規矩矩地疊好，視線一直停在趴在地板上不動彈的生田繪梨花身上。
生田繪梨花緩慢地翻了個身，然後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抬眼看今出川，往上看的眼神，倒顯得她此刻有些楚楚可憐——雖然今出川覺得自己才是可憐的受害者。
今出川嘆了口氣，軟下聲來向她解釋：「過度親密的話，已經不像是朋友了。」
生田繪梨花瓮聲瓮氣地說道：「可是——這樣算過度親密嗎？」
明明，我覺得還不夠。
她開始認真思考——佔有慾的邊界以及朋友的定義。
今出川拿起毛巾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對生田的問題進行了一小會兒思考，又斟酌了一會兒語言，然後才很堅定地回答了生田：「親密的界定，確實是要看人的，對我而言，這樣就已經算是過度親密了，我不是會喜歡這種接觸的人，就像我並不會很享受麻衣樣抱我，也不是很喜歡被摸屁股。花花，你擅自親我，是比以上的例子更過度的事情。」
「那——下次要先得到你的同意嗎？」
生田繪梨花還是有些不死心。
今出川直接打破了她的僥倖心理：「繪梨花，不要裝傻。」
她沉沉地說著，過於嚴肅，使得夏日的旖旎瞬間消失殆盡。
生田繪梨花沉默地看著她擦汗，只覺得夏天的熱度開始緩緩退去，練習室開始飛速降溫，但是心中又隨著小渡隨意的動作生了另一種難以言明的焰火，她突然說：「是因為接吻，是情侶才能做的事情嗎？」
今出川停了動作，有些不可思議：「你真的覺得我們在接吻嗎？」
生田繪梨花瞪大了眼睛：「不是嗎？」
連這都要否認？
今出川輕飄飄地笑了笑，對此不置可否，反而換了一個問題：「那，你親我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閉眼？」
生田繪梨花愣住了，但今出川沒給她繼續思考的時間，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我也沒有閉眼——雖然會因為突如其來的觸感和精神衝擊而下意識地心跳加速，但是這種心跳加速僅僅只是生理反應罷了，與情感無關。沒有閉眼，是因為我們都沒有真正地心動，沒有懷著期待、羞澀和享受的情緒，這樣只能說是親密接觸，很難說這是懷著愛意的接吻啊。
總之，我覺得我們是朋友，過家家似的遊戲還是少做為妙。」
容易弄巧成拙，弄假成真，然後模糊界限。
捏著手帕的手無意識收緊，使得被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上又多了層層褶皺。
生田繪梨花只是捏緊了拳頭，所有的粉紅泡泡，隨著小渡理智的分析，全部化為烏有，讓人暈暈乎乎的夏日，好像突然迎來了一陣冰冷的風。
她直直地盯著今出川，眼裡是說不出的倔強：「可是——我吻你的時候沒有閉眼，是因為我想好好地看你的樣子。」
她總是很固執，不撞南牆不死心的固執。
今出川瞥了她一眼，在話題與情緒失控之前，她及時叫停：「總之，爭論這個沒有意義，反正朋友之間，還是不要有這樣的親密接觸比較好。」
她隱隱覺得有種危險的失控感，所以強行冷靜，只希望一切可以及時恢復到原本的樣子，不能存在著越界的風險。
生田繪梨花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緊繃的精神和強行的鎮定，所以她只是悶悶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地低低應了一聲，放棄了固執的追問。
看她這副軟硬不吃的樣子，今出川在心裡微微嘆息——也不知道，花花聽進去沒有，你最好不要糊弄我。
她又開始認真思考，怎樣解決小南的憤憤不平——總之，不可能再同意被親了。
有些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心軟和退步只是徒勞。
「飛鳥。」
今出川的耳朵微動，看向生田：「你有聽到什麼嗎？」
生田繪梨花扭過頭去，一副不合作的樣子，說得超大聲：「沒有！」
今出川抿了抿嘴，也沒有想要安慰她的意思——面對花花，一步也不能退，否則會徹底輸給她。
在練習室的門外，齋藤飛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中元日芽香的嘴，和日芽香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地放開手，然後把食指放在唇邊，很是謹慎地噓了一聲以提醒日芽香保持沉默。
直到拉著日芽香走出了大樓，她才鬆了一大口氣，開始軟乎乎地抱怨：「日芽香，你出現得也太突然了吧。」
中元日芽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是我出現得太突然了？
不過她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只是問飛鳥：「你不是說要去練習室監督花花和小渡嗎，怎麼停在門口不進去？」
「這——」
齋藤飛鳥愣了愣，然後有些抓耳撓腮地想要找借口——總覺得剛剛看到的事情好像不能說出去。
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齋藤飛鳥還是沒能找出正當理由，她只能悄悄地看向日芽香，卻發現日芽香依然在溫柔地看著自己，對上她這樣溫柔的眼神，從之前起就一直堆積在心裡的無措瞬間爆發，她低低地嘆了口氣，認真地問她：「日芽香，界限，是怎樣的？」
「欸——」日芽香有些可愛地晃了晃頭，「這種問題，問娜娜敏或者小渡比較好吧，不過，小渡好像是理科生？那，你下次問娜娜敏吧。」
「而且，娜娜敏和小渡都是邊界感很重的人呀，所以和她們相處起來的時候，還挺舒服的。」
邊界感嗎？
齋藤飛鳥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然後又開始問日芽香另一個問題：「日芽香，你戀愛接吻的時候，會閉眼嗎？」
她有些焦急，所以說得很快——話說出口，才隱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問得太直接了？
中元日芽香的臉有些紅，她羞澀地看了一眼飛鳥，音量逐漸降低：「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聽到這樣的回答，飛鳥只能有些無奈地抬頭看向夏日的蔚藍色天空，心中翻騰著太多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