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寂寞是麵包的形狀
「center——堀未央奈。」
隨著堀未央奈的名字被明確地念出來，攝像機很迅速地移到另外一邊，那一群穿著清涼隨意的稚嫩少女中間，然後冷冷地對準了那位被點到名字的很是惶恐的少女，在空洞的鏡頭前，她伸手捂住了臉，修長的手指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是淚光卻從指縫間隱隱地泄露了出來…
雖然和未央奈關係不錯，但是今出川並沒有心情去分神關注未央奈，她只是胡亂地抹了抹眼淚，失去了看對面坐在「淘汰席」的星野南的勇氣——不想面對小南現在失落的表情，也不敢面對小南的眼淚，會心軟得一塌糊塗，心疼到有種想要帶著她逃離現場的衝動。這樣的心悸感，讓人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她很沒形象地吸了吸鼻子，然後吐出一口濁氣。
生田繪梨花的表情算不上好，但很鎮定，她一直用眼神的餘光關注著今出川調整心情的全過程，看到她抹淚的動作的時候，下意識地抿緊了嘴，沉默了一會兒，她壓低聲音提醒小渡：「你不要哭得太明顯了。」
結束之後，我可以好好地擁抱你。
但是現在，所有人的反應都被攝像機如實地記錄下來，然後留給大眾做閱讀理解。
連小渡都失態了的話，那，可以想象節目播出之後粉絲的激烈反應。
她一點不願意看到小渡被推到風口浪尖，被惡意揣測。
聽到生田的提醒，今出川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明明很清楚地意識到此刻應該平靜接受，但是，她必須承認自己失控了——這並不是因為center是未央奈，並不是因為大家容易理解成的嫉妒、遺憾、不甘之類的情緒。
僅僅是因為，在塵埃落定的那一瞬間，在小南的名字不可能再被念到的有些安靜的現在，前面所有的期待、等待與祈禱，被徹底粉碎，然後心裡變得空落落的，在悵然的沉默里，終於破了心防，再也控制不住難受的情緒。
明明，一直以來，小南都在自己的身邊。
7單沒有了小南，會好寂寞。
心裡突然湧起的寂寞，使得原本已經被按捺下去的眼淚又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外冒——這讓很多人都覺得有些訝異。
小渡是，不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哭的人。
見到她難得的眼淚與這樣失控的狀態，連設樂都有些不忍心，柔聲安慰了一句：「小渡…」
感受到大家善意的眼神，以及捂著臉走過來的未央奈身上肉眼可見的局促與小心翼翼，今出川深吸了一口氣，徹底壓下了眼淚，紅著眼睛開始熱烈鼓掌歡迎未央奈——捧場王終於開始捧場，這讓一些比較成熟的成員小小地鬆了口氣，若月、生駒也都放下心來，開始笑著送上了對新center的歡迎。
看到未央奈已經站在設樂桑的身邊開始發言，生駒悄悄地看了一眼情緒並不怎麼高的小渡，小渡紅紅的眼睛，讓生駒心裡有種悶悶的難受——讓生駒里奈感到難受的最簡單的方法，大概就是小渡的眼淚吧。
不同於因為小渡過於突然的眼淚而疑惑的大部分成員，生駒里奈足夠理解小渡，她自然明白小渡為什麼而哭，和小南、花花一起站在前排結下的革命友誼，導致看到現在這樣的結果的時候，她的心裡也難免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但是，起起落落本就是人生的常態。
只是這種起伏，在乃木坂46的選拔、站位機制下，顯露得過於淋漓盡致。
上升與後退的每一步，都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今出川已經平復了心情，她還是沒有看星野南，只是開始認真地盯著正在發表感言的堀未央奈。
未央奈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哭腔明顯，這讓今出川心裡又生出了強烈的愧疚之情——
未央奈不會覺得我不歡迎她吧？
手指下意識地擰了擰制服下裙的邊緣，心彷彿被劃成涇渭分明的兩塊區域，在寂寞的底色下，一邊是對於小南的心疼，一邊又是對於未央奈的抱歉。
在所有人複雜的心情中，節目的錄製很快就走向了尾聲，然後瀰漫在演播室內的，是有些尷尬的沉默。
在花花按住自己之前，今出川已經先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前方未央奈的手腕，也有些衝動地打破了僵局。
「未央奈，你要吃糖嗎？——剛剛，我並不是不歡迎你的意思，抱歉呀。」
小小的粉色糖果被溫柔又有力地塞在了堀未央奈的手心，然後她有些匆忙地與她擦肩而過，只在心裡充斥著不安與惶恐的少女耳邊留下了一句溫柔的道歉與真誠的鼓勵。
「還好吧？」
堀未央奈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是北野日奈子，以及她身後用關懷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大家。
堀未央奈點了點頭，突然落在肩上的center的重擔，讓她隱隱地意識到，或許，自己也應該努力地成為二期生的代表——努力帶領大家一起前進。
所以軟弱與淚水，實在不應該成為新任center進入戰場的披風。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終於在二期生的大家面前，露出了一貫的開朗笑容。
見她這樣，北野日奈子鬆了口氣，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後有些無厘頭地感嘆了一句：「上次就想說了，剛剛又確認了一下，小渡身上真的是甜味的呀。」
堀未央奈的眼睛里瞬間又閃了閃水光——這不是我該說的話嗎？
剝開粉色的糖紙，是有些晶瑩剔透的糖果。
確實，很甜。
不過，今出川心裡，苦澀的感覺更甚一些。
因為小南不想理她了。
星野南只是用力推她：「你一定還要去慶祝飛鳥和日芽香進入選拔吧？甚至，你也可以去恭喜未央奈拿到center的位置！所以，不要管我！」
她即使發起火來，聲音還是軟軟的，帶上了些瓮聲瓮氣的哭腔，讓今出川鼻子又酸了。
她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歉：「小南，抱歉。」
聽出了今出川聲音的沙啞，星野南終於沒再能剋制住眼淚，她的腦袋撞在今出川的胸口，然後低聲嗚咽起來：「你道什麼歉呀。我，我很難受。連二期生都做center了，我卻沒有前進，我，會不會有一天徹底跟不上大家？」
今出川沒有說話，反而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小南，我會永遠走在你身後，不要懷疑這一點，所以，你慢慢走，也沒有關係的。」
小南點了點頭，她的捲髮讓今出川覺得頸窩有些癢，但她沒有鬆手，也沒有動，話說得擲地有聲，抱著小南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大腦有些不合時宜地發散思維，她忽然想起來娜塔莎對阿廖沙痛苦的垂憐，想起了菲利普和米爾德麗德清醒的迷醉，瓦爾特對凱蒂尖銳的愛意。
偏愛就是這樣，毫無理由，也不講道理。
今出川輕輕地摸了摸小南的頭，小聲嘆息：「早點回來吧，你不在我們身邊的話，我們都會感到寂寞的。」
她看向在一旁難得很是沉默的生田，「是吧，花花。」
生田有些愣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寂寞，好像是麵包形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