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偶遇（上）
「一大早上就鐵青著一張臉。」
菅井友香伸出食指重重地戳了戳今出川的臉，有些遺憾，酒窩並沒有露出來。
今出川僵著脖子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姐姐，不要打斷我。」
菅井友香無奈地搖了搖頭，低低地抱怨道：「這麼久了，也沒見你發揮得多好，甚至還脫靶了，這麼近的距離，你都能脫靶，果然弓道這種項目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嗎？你是不是太久沒練習了？」
被她點明窘狀，今出川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惱羞成怒，只是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取下了鹿皮手套，放棄了繼續練習。
「又不是競技性特彆強的項目，也不算不進則退，但確實，我今天精神不太集中。」
今出川按了按肩膀，舒展了一下身體，在几案邊正坐，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菅井友香摸著下巴，看著今出川眼下濃濃的青黑，想起今天她僵硬的姿態，好奇地問道：「你昨晚幹什麼去了？今天這麼沒精神。你這副體虛的樣子，幸好我沒叫你陪我去騎馬。」
不過，很快，菅井友香就找到了理由，自顧自地說道：「也是，你昨天剛結束live，體力消耗那麼大，現在這麼累，也是正常的。連我這個觀眾都很累。」
今出川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吱聲。
其實，她有些心虛，事實上，她昨晚根本沒睡好。
一開始，她還十分理直氣壯地認為是生田繪梨花趁她意識不清醒，這樣那樣。
但是生田繪梨花堅定地反駁了她的說法，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她那晚的行徑。
詳細到讓今出川頓時覺得在生田繪梨花面前抬不起頭來，沒臉見人了。
所以她昨晚直接抱著被子打了地鋪，不顧夏日的灼熱，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死活不想和生田繪梨花睡一起。
以至於一整晚都沒睡好，現在渾身上下腰酸背痛的。
「對了，上次阿姨突然回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菅井友香的問題，讓今出川瞬間臉色爆紅，像是被踩到了痛腳似的，立刻炸毛：「不要問我這個問題啦！」
被爸爸媽媽撞破、誤會，以及追責，實在不是件能夠見人的事情。
她又在心裡給沙友理記上了一筆——顯然，聚會那晚，完全是沙友理在捉弄她。
結果導致了這麼多連環效應，真是太過分了。
對於今出川的過激反應，菅井友香眯了眯眼睛，眼裡閃過一絲狐疑，但仍舊從善如流地給她順毛：「好，不說了，你先去換衣服吧。」
今出川直挺挺地站了起來，走向更衣室。
看著小渡同手同腳的樣子，菅井友香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她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是現在看來，似乎真的發生了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夏日裡的風挾著熱浪，菅井友香扭頭，看向靶子。
小渡今天的成績很差，沒有一次正中靶心。
她似乎不像以前那樣在意了，不像以前那樣，在松弦之前，預設軌道。
這種變化是好是壞，還未可知，但是她隱約有種預感，站在成人的邊緣，她們都開始面臨著某種重大抉擇和微妙的改變。
在菅井友香胡思亂想的時候，今出川已經換好了常服。
菅井友香凝神看她，她額角微濕，看樣子還順手洗了把臉，看上去乾淨又清爽。
「走吧？」
今出川低頭看著她，菅井友香本以為今出川會像從前一樣向她伸出手，可是等了幾秒，小渡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所以她揚了揚下巴，「拉我一把，小渡？」
今出川淺淺地笑了笑，「姐姐自己站起來吧。」
「？」
見小渡完全沒有伸手的意思，菅井友香滿頭問號地站了起來，這種被拒絕的感覺，雖然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意外和無措。
有些奇怪。
她暗暗想道。
走出道場，熱浪立刻洶湧了過來，有些刺眼的陽光，映在行道樹的碧浪上，反射出強烈的綠光，讓菅井友香下意識伸手遮了遮。
今出川適時地撐開了太陽傘，低聲感嘆：「要不然我們各自回家吧，現在這麼熱，出去逛，好像也挺麻煩的，我不想滿身是汗。」
菅井友香立刻挽住她的手，貼在她的身邊，威脅道：「不行！陪我走走，唔，我請你吃甜品？年輪蛋糕？冰淇淋？」
今出川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但總算沒有再拒絕：「我們可以一起去吃，但是我不用你請我。」
她小幅度地動了動身子，拉開了和菅井友香之間的距離，「這麼熱的天氣，還貼這麼近幹嘛，不熱嗎？」
菅井友香直直地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些控訴，心裡也在泛著有些酸澀的苦水。
怎麼突然覺得，她們之間的距離悄然變遠了呢？
為什麼不伸手拉我？為什麼不讓我請客了？為什麼不貼緊我？
這樣想著，她並沒有再伸手，只是跟在今出川身邊，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
「你怎麼去水族館了？我以為那是你永遠不會踏足的地方。」
菅井友香當然看到了今出川一大早發的blog，明明是總結夏巡，卻又莫名其妙地以一張水族館里的照片結尾。
小渡是一個小心思很多的人，就像她曾經留在自己房間里的那本書。
「我們原可以在一起白頭偕老，永遠幸福的啊。」
這當然不是小渡的告白，但是，在多年的默契下，菅井友香隱隱約約能夠體會到，小渡想表達的是一種悵然若失和戛然而止。
所以——去水族館，代表著什麼呢？
是——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欸，是因為，想向一個人證明我的決心和她對我的重要性，有她在，我都能克服對水的恐懼欸！」
今出川不想對菅井友香有所隱瞞，坦誠地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表達得不好，彷彿在表達「現在，我有了更重要的人」之類的意思。
她動了動嘴，正想補充一句的時候，又被菅井友香打斷了：「那你有和她這樣說嗎？」
菅井友香笑盈盈地看著今出川，眼神很亮，強烈的陽光反射下，似乎有一點點水光。
今出川回憶了一下，輕輕地搖了頭，聲音也很輕：「沒有說啊，而且，想必，她也不會明白為什麼是摩天輪和水族館。」
明明是有些抱怨意味的話，經她一說出口，卻帶著些甜蜜的味道。
菅井友香抿了抿嘴，拍了拍她的頭，無奈地笑道：「有些時候，還是直接表達比較好，不是所有人都懂你的莫名其妙的腦迴路。」
今出川沒有接過這個話題，而是看著菅井友香的側臉，小聲說：「但是，姐姐對我而言也很重要喔。」
「你這是活學活用嗎？」
菅井友香白了她一眼，但微堵又微澀的心，總算是舒坦了些，不再揪緊。
今出川撩了撩耳發，遮住紅得滴血般的耳垂，堅定地說：「這證明我成長了。」
菅井友香笑著推了她一把，揶揄道：「這一點，還需要再觀察啊，不過——」
她的視線往下，含著濃濃的調侃意味，「其他方面，確實有所成長。」
即使平時也老被麻衣樣她們調戲，但是今出川還是沒有生成抗性，臉紅得更厲害了些，撒嬌道：「姐姐！」
菅井友香立刻擺手，視線隨意地停在了前方。
「那是——」
她示意今出川看過去。
「欸，好巧。」
今出川眨了眨眼，很自然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