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下次再見
「你今天看上去有點自閉喔，小渡。」
《nicola》的休息室里，等到其他模特都散去之後，永野芽郁才湊到今出川的面前，凝神觀察她。
今出川本來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張即使放大也依舊精緻的臉。
又大又圓的靈動眼睛，鈍得可愛的圓鼻頭。原本常笑得露出可愛的小白牙的唇，此刻卻閉得緊緊的，更襯托出了她現在臉上的擔憂神色。
今出川有些遲疑地搖了一下頭，又慢吞吞地點了一下頭，懊惱道：「很明顯嗎？抱歉。」
《nicola》的定位和受眾都很年輕，所以拍攝風格也更多地傾向於明亮澄澈。
永野芽郁的話，讓今出川開始回憶，自己之前拍攝的時候是否表現得不好而影響到永野的發揮，是否有些顯露出陰鬱情緒了。
永野芽郁連忙搖頭，結結巴巴地強調：「不，不是，不要向我道歉。你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表現，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一種直覺，直覺你不是很開心。」
事實上，松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不去面對。
但是該怎樣面對粉絲，該怎樣面對其他隊友…又該怎樣面對沙友理…
今出川還是很困惑。
當然，在無法理解之外，她心裡也憋著一股氣。
一方面，她當然想上紅白。
另一方面，她心知——自己努力試圖達到完美的十單已經不可能再如自己所構想規劃的那樣了。
生田繪梨花當時的濕潤眼眶，每每想起，總會讓她有種難言的鈍痛。
即使那之後到現在，生田都並沒有說什麼。
見她又開始眼神渙散板著臉發起呆來，永野芽郁有些無奈地咬了咬下唇，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看來你最近真的很多心事，不說這個了，你經紀人不來接你嗎？」
永野芽郁隱隱知道最近縈繞在今出川身上的陰影是什麼。
在今出川來之前，其他模特也在休息室里有過竊竊私語閑聊八卦，她聽了一耳朵，本沒放在心上…
「經紀人…她有事，我自己回去。」
今出川立刻站起身來。
「等等！」
永野芽郁伸手按住她，笑得很明朗。
「你忘記卸妝了啊，渡。」
今出川這才看向面前的鏡子，是的，臉上還帶著妝。
「我幫你吧？」
永野芽郁大部分時候都是積極又開朗的，還沒等到今出川的回答，她的手上已然使起力來，把今出川按回了椅子上。
「閉上眼。」
隨著她的柔和聲線，今出川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最先卸的是眼妝。
這樣超越了安全範圍的距離，一時之間，似乎讓兩人的關係被拉進了不少。
大概，是由原本會在拍攝時候聊天的普通同事關係，摸到了一點點朋友關係的邊。
但這樣生疏的關係，反倒讓今出川慢慢地從繃緊的狀態里走了出來。
臉上是卸妝水帶來的涼意，以及卸妝棉的輕柔觸感。
很舒服。
「從這樣的視角來看的話，你的眼睫毛好長。」
永野芽郁小聲感嘆。
今出川直接睜開眼睛，視線交織的瞬間，彼此眼中的人影，清晰可見。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今出川回以禮貌性讚美。
雖然客套成分很重，但確實也完全出自真心。
成員們和粉絲老吐槽她是捧場王，什麼都能誇，連向來走惡搞風格的日村桑和以猥瑣聞名的岡田，她也能用無辜的表情真摯地說出讚美之詞。
但她確實不是在禮貌性捧場，而是真心實意。
永野芽郁笑得眉眼彎彎，她的五官並不銳利，柔和得近乎於鈍，顯得她漂亮而不明艷，氣質清純乾淨，像是山林雨後的小鹿，還帶著些許與她的年紀並不匹配的溫柔。
「謝謝你的誇獎。好了，卸好了。」
雖然卸好了妝，但是她的手指並沒有立刻撤離。
她輕輕地點了點今出川的眼下，無奈嘆道：「黑眼圈有些重喔，大熊貓。」
有一瞬間，今出川想起了飛鳥。
——她們曾經那樣親密地去看動物園看大熊貓。
所以她下意識嘆了口氣，很遲疑地將心裡的疑惑問出了口：「雖然這樣很冒昧…但是，咩醬，你覺得我是個嚴苛的人嗎？」
永野芽郁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眼神里，是滿滿的驚訝。
她斟酌著句子，慢吞吞地說道：「吶，我並沒有從你身上感受到這一點…但是，一起合作拍攝過那麼多次，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清澈又溫柔的人，渡。」
「說你嚴苛的人，是不是不太了解你？」
也不是。
也或許是太過於了解你。
這一刻，永野芽郁的心裡突然湧起一絲好奇——今出川的嚴苛一面，是怎樣的呢？
畢竟，她們僅僅是泛泛之交，她所見到的今出川，隱約地藏在了一種溫柔與高冷交織的表面下，並非是一個過於立體的形象。
童星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競爭絕對是激烈的。
年紀輕輕步入演藝圈的永野芽郁，就這樣，已經直面過不少這個圈子的黑暗面了。
和今出川第一次合作之初，她心想，似乎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而成為朋友這樣的想法——過於遙不可及。
但是第一次攝影結束之後，她就改變了想法。
你說我眼睛很好看，但其實，你的眼睛，才是真正的好看。
很純粹的眼神，清澈到彷彿一眼就能看清這個人心底在想什麼。
今出川勉強地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不，她應該…很了解我。」
無論如何，齋藤飛鳥是了解今出川渡的。
她面上還是帶笑，心裡卻有些憂鬱。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永野芽郁的手撐在桌子上，稍微仰了仰頭，「我經紀人今天也有事。」
「那真巧。我們都只能自己回家了。」
今出川開始收拾東西。
永野芽郁看著她，低聲說：「你今天好像沒帶眼鏡。」
今出川的時間很緊，常常在拍攝間隙擠出時間學習功課。
今天也是如此。
但是永野芽郁之前就隱約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
現在，她終於想起少了什麼。
「鏡腿斷了。」
今出川回答得很乾脆，還在最後補充了一句，「被我掰斷的。」
永野芽郁很可愛地朝她豎了豎大拇指，「力氣很大！」
「不如就現在去換個眼鏡框吧！」
今出川思索了片刻，捏緊了背包帶，「也好，你待會兒沒事嗎？」
永野芽郁撥浪鼓一般地搖頭，「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兩個人說走就走，很迅速地離開了休息室，找到了一家眼鏡店。
今出川原本的眼鏡是圓框黑邊的，所以也只能再挑一個圓框。
她本來想找一副和之前差不多的，永野芽郁卻率先拿了一副銀色的。
她很熱情地把鏡框架在今出川的鼻樑上，滿意得不得了：「很適合！我覺得銀色更適合你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藉此機會，嘗試一下新風格吧。」
今出川在這些方面向來是從善如流，便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一起換完鏡框之後，兩個人便沒有了再繼續相處下去的理由，永野芽郁向她揮揮手，「渡，再見了。」
她壓低了音量，小鹿眼竟然有些濕漉漉的。
「要開心一點哦，再說一遍——再見。」
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今出川抿了抿嘴，遙遙地看著遠處行道樹樹枝搖曳，落葉紛飛。
我不知道風在哪個方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