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初戀バタフライ
當壘球以一個完美的軌跡沖向那個鮮紅的盾形標誌時,今出川摘下護具,扭頭看向規規矩矩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的齋藤飛鳥。
「你輸了。」
壘球擊中標識的清脆聲音應聲而起,剛好和今出川的尾音重合。
一發即中。
齋藤飛鳥白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她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在意輸贏。
很多時候,贏了比賽,並不意味著贏了所有。
今出川得意地笑了笑,臉頰邊的小酒窩很生動地蕩漾著,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欠揍。
「都說了我很厲害。不過,既然你已經願賭服輸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吧!」
齋藤飛鳥情緒有些低落,她沒精打采地附和了一句——
「多謝。」
她在想,明明在看電影的兩個小時里,已經打了無數個腹稿,關於袒露心聲。
為什麼此刻,還是說不出口呢?
「那,現在,該我說對不起了——上次《乃木坂在哪兒》錄製的時候,我並不是有意想當著你的面吐槽你推薦的小說的。」
今出川走到她的面前,又貼著她坐下。
「是無意的啊,但是,我現在確實也不大喜歡那一類小說。」
齋藤飛鳥瞪了她一眼,小聲嘟囔:「道歉的話,只需要前半句就行了,我不想知道你喜歡哪一類小說。」
今出川很無奈地抿了抿嘴,昂著頭,看著那似乎遙不可及的目標,嘆了一聲氣,低聲說道:「我們好像很不一樣。」
「你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了嗎?我很早以前就發現了。」
齋藤飛鳥搖搖頭,對今出川的遲鈍感到無語。
「真正喜歡草莓牛奶的,其實是你才對吧。」
齋藤飛鳥的話說得有些突兀,但是她本來就是這樣,腦迴路有些奇特。
她本來沒想和今出川聊這一方面的內容,乍然被今出川提起,想說的很多,但好像都是傷感的內容。
今出川從口袋裡摸出兩顆粉色包裝的糖果,遞向齋藤飛鳥,「你要吃嗎?我現在吃甜食的頻率比以前低多了。」
齋藤飛鳥搖搖頭,有些憂鬱地總結:「我和你波長不和。」
她好像一直沒變過,這麼多年了,依然隨身帶糖。
但是她們變了,她沒有再接過她的糖。
今出川很隨意地悉悉索索拆開糖紙,往自己嘴裡扔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糖果,雙份的甜蜜,其實有些膩,但也還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
糖果還沒有完全融化,她不再看那個鐵網上方的紅色標識,而是扭頭看著齋藤飛鳥的側臉。
「即使波長不和,但是也還是朋友啊。」
「但是,如果重要的是回憶的話,那人豈不是會一直留在過去,我們過去是好朋友。」
齋藤飛鳥咬牙說完之後就感到了後悔。
她原本是語速很快的人,在長大的過程中,慢慢地學著慢條斯理,慢慢地走向沉穩,可是一著急,卻又回到了過去。
說得太快了,太絕對了,還帶著否定的情緒。
「這個問題我好像之前就告訴過你答案吧——重要的不是回憶,而是一起創造回憶的人。」
今出川鼓了鼓臉,有一點點生氣。
不行,要剋制,不能再吵架。
否則,又要哭。
下次得去向娜娜敏請教一下如何冷著臉心情毫無波動地說出嘲諷值max的話——娜娜敏似乎是很會吵架的人!
雖然她也沒見過娜娜敏和人吵架。
「但是人是會變的,就像你——你現在還會想要和我一起創造回憶嗎?你明明有了更多的親密朋友,你從來不缺朋友。不缺一起創造回憶的人。」
今出川咽下糖果,舔了舔有些乾燥的下唇,此刻,彷彿是細密的針緩緩地扎進心底,帶來了一陣綿長的痛。
「對不起。」
齋藤飛鳥嘆了口氣,很彆扭地重新解釋:「我的意思是,對現在的你而言,小南更重要吧,我對你來說,並不是特殊的。」
「說那種所有朋友對我而言都很特殊的話,你肯定不會相信,對你來說,也沒有意義。」
今出川很坦然地笑了笑,輕聲說道:「那就換一種很冷漠的說法——只有生田對我而言是特殊的,其他人,都一樣。」
對於這個答案,齋藤飛鳥愣了好久,才有些結巴地說:「你,你也不哄一下我?」
「難道我對你很特殊嗎?」
今出川反問道。
「生田會哄我,所以我也會哄她。」
齋藤飛鳥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對我也不是特殊的!」
「挺好的。」
今出川也站了起來,「回去了。」
她先走一步,讓齋藤飛鳥都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和好。
她們沉默地在路上走著,一前一後。
所以齋藤飛鳥眼睜睜地看著一片金黃色的梧桐葉隨著夜風落在了今出川的頭頂,下一秒,梧桐葉落地,但是,一隻銀灰色的蝴蝶就此落入了夜空。
灰撲撲的,算不上漂亮,如果不是個頭勉強算大,齋藤飛鳥都幾乎以為這只是一隻飛蛾。
但是,應當是蝴蝶的。
今出川也微微揚頭,瞥了一眼這隻和梧桐葉一起短暫地落到自己頭頂上的小蝴蝶。
是尖翅銀灰蝶。
冬日裡,也就差不多只有這種蝴蝶。
她在電影院外獨自等待著飛鳥的時候,就在莫名其妙地好奇冬天裡是否會有蝴蝶。
沒想到,現在竟然看見了。
這麼巧合,這就是命運嗎?
「Butterfliesinmystomach」
蝴蝶翩翩,薄翅顫動。
就像牽引起了心臟,一次一次跳動。
然後聶魯達的詩飄進了她的腦海,
「Youarelikemysoul
Abutterflyofdream」
兩個人一齊看著這隻脆弱的銀灰蝶消失在了寒風凜冽的夜空里。
都不約而同地感到了若有似無的悵然。
今出川無奈地搖搖頭——以一種很輕微的幅度。
她頓住腳步,等了等飛鳥,在並肩的那一刻,很輕地說道:「也不知道這隻蝴蝶能不能順利過冬…飛鳥…」
她叫得很親昵,特地拉長了尾音,帶了些嬌嗔,似乎在撒嬌。
「我們可以不吵架了嗎?我剛剛在氣你,其實…你對我很重要,是很重要的朋友,是會讓我在晚上翻來覆去失眠、一遍又一遍看《奧涅金》的朋友。」
「即使你說我們無法和好如初,但是我想,我們可以這周末一起去看大熊貓。」
齋藤飛鳥抹了抹眼淚,驕傲地扭過頭去。
她用她自己的腔調,一字一頓說著:「是你輸了。」
雖然我也輸了。
今出川立刻搖頭,很較真。
「明明剛剛在球館是我贏了。」
齋藤飛鳥沒理她,低著頭,用腳尖踢開一顆小石子,繼續說著:「上次…那樣說你,是我覺得你平時綳得很緊,給人一種活得很累的感覺…所以,我的意思是,比起完美,我更想看到你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樣子。」
沙友理的事情只是一個引子罷了。
今出川深吸了口氣,笑得很甜——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想做真的飛鳥嗎?但是,我有些羨慕那些深海里的魚——很神奇吧?明明我怕水,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今出川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只猶疑了一瞬,便準確地抓住了齋藤飛鳥的手。
「今晚和我一起回家吧——我的衣櫃里一直都有你的睡衣啊。」
齋藤飛鳥哼了一聲,心想——還以為你要說,我的手沒有生田那麼溫暖呢。
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笑了起來。
原本微微被愁緒籠罩著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來。
她面無表情的時候,總顯得有些冷淡,但此刻,笑意讓她極其生動。
當然,在那種久別重逢的欣喜外,心裡依舊有些忐忑,有些焦灼,有些緊張。
就像蝴蝶在夜空里翩飛,漫無目的,沒有方向,墜入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