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天道不公
劉志只覺得一陣頭大,這個郭亮,真會給他添亂啊。
現在怎麼辦?
任他在宮門外跪著也不是辦法,算了,還是等天黑再說吧,大不了讓人一棒子敲暈了帶走。
「就讓他跪著吧。」
劉志以手扶額,感到十分無力,「去永樂宮看望下太后,也不知她病情如何了。」
這一日對他來說,真是絲毫也不美妙,不過,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他看到了自己的諸多不足。
就當是最終行動的一次演習吧。
等來到永樂宮時,劉志卻發現,多日未來的皇後梁女瑩,卻正在太后榻前殷勤侍疾。
只見她端著碗葯,一勺一勺親自喂服,從未伺候過人的梁女瑩,根本就不會。
湯藥灑了一小半,弄得梁太后滿衣襟都是,而且中藥本就特別的苦,這樣一點點喂,實在不是平常人能挺得住的。
可讓他敬佩萬分的是,梁太后居然神色平靜,唇邊甚至還帶著縷慈祥的笑意。
喂完葯,旁邊的田娥早就已經心疼萬分,趕緊過來給她擦拭衣裳。
看見劉志過來,梁女瑩開心地迎過來,「志哥哥,你來了。」
劉志朝她溫柔一笑,這丫頭,還以為她要跟太后賭氣到什麼時候呢,看來還是姐妹情深。
「太后感覺如何了?」
雖然看氣色確實好了些,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想恢復健康,只怕還要些時日才對。
這段日子,朝堂內外的壓力,他就只能自己扛了。
「好多了,陛下無需擔心。」
梁太后神色平靜,雖然容顏憔悴,精神看起來卻勉強,想來也沒什麼大問題吧。
「是啊,這裡有我看著呢,志哥哥就放心吧。」
梁女瑩也在一旁笑道,劉志嘉許地沖她笑笑:「那就辛苦你了。」
儘管她不會伺候病人,但有她在梁太後跟前,最起碼她的心情會愉快很多。
「嘻嘻,你知道就好。」
已經當了皇后的人了,梁女瑩卻還如個小女孩般活潑嬌縱,半點也不穩重。
劉志陪著她們閑聊了會兒,沒有提今日朝中的事情,不想再讓梁太后在病中操心了。
眼看著天色已晚,這才告辭出來,梁女瑩依依不捨地將他送出門。
「瑩瑩,這些日子朝中有事,太后這邊就拜託給你了。」
二人執手而立,之前的溫馨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志哥哥說哪裡話,太后本就是我的長姊,她身體不適,我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這麼溫柔懂事的梁女瑩,劉志還是第一次見到,想到為了除賊大計,故意寵愛梁猛,讓她也受了不少委屈。
心中頓時湧起些愧疚之意,等事情過了,他定會好好補償一下。
暮色中,漸行漸遠的劉志,卻沒看到,梁女瑩的唇邊勾起一抹怨毒的冷笑,與適才的溫婉判若兩人。
夜色更濃,宮門外,郭亮依舊背脊挺直,他的膝蓋早已經麻木,可眼中的怒火和堅韌卻毫不動搖。
到了下半夜,連守宮門的衛士都懶得看一眼他了,真是個不時趣的書獃子,敢跟大將軍做對,能有什麼好下場。
郭亮又累又餓,疲憊不堪,連神智都有些昏沉沉的了,這不,還產生了幻覺。
朦朧中,有個黑面人沖他齜牙一笑,露出口黃沁沁的牙齒,隨即他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亮后,衛士們驚訝地發現,那個跪地請願的書呆,已經不見了蹤跡。
不過,誰會在意呢,他自己想通了跑掉也罷,被人半夜裡殺人滅口了也罷,只要不杵在宮門前,就與他們無關。
一連十二日,夏門前來憑弔的百姓們,一天比一天少,到最後,只剩下那些李固的弟子,以及為數不多的太學生了。
百姓們也要過日子,請願既然無望,漸漸地也就麻木了,大不瞭望著夏門方向長嘆兩聲,再感慨天道不公,忠奸不分。
對這個結果,梁冀很滿意,就知道這群烏合之眾鬧不起個事來,這世道,唯有權力才是王道。
終於,他大手一揮,開恩允許將李固的屍首領走安葬。
那日陰雲密布,北風怒號,皇天似乎也在為他哭泣,郭亮,趙承,王調……等等李公弟子,白衣縞素,抬著簡薄的柏樹棺材,接走了李固。
出城門的時候,無數的百姓從各處趕了過來,默默地送他最後一程。
彷彿感應到這巨大的悲痛,陰霾的天空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花,將天地變得一片素白。
根據李固入獄前的囑咐,他們要將他運回漢中老家,埋在故居書齋前的山坡上。
在那裡,郭亮等人於李固墓前結廬而居,為他們的老師守靈三年……
里巷杜府,杜喬默默地佇立在大雪中,望著城門的方向,心中卻悲涼無比。
「子堅兄,汝於泉下不孤,吾很快就來相會矣。」
就在昨日,梁戟耀武揚威前來傳話,「大將軍說了,杜公若不想連累家人,就自戮以謝罪。」
說罷得意地哈哈大笑,摔門而去。
看來梁冀毒殺了李公之後,已經志得意滿,顧盼自雄,早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他也知道自己逃不過對方的魔掌,但堂堂大丈夫,生於世上豈有無罪自戮的道理。
就在李公入獄之後,他便知自己難逃毒手,將家中老妻送回了老家河內。
數子皆以成人,各個遊宦於外,他也修書命其棄官隱居,而僕從婢婦也盡皆遣散歸鄉。
唯有兩名老僕,無依無靠,自願留下為其收屍安葬。
昨日夜間,有自稱俠義之人來訪,願連夜送他出城,以避其禍。
可杜喬卻拒絕了,他年事已高,兒女皆已安排妥當,此身無所牽挂,願為大漢盡忠守義,驚醒天下人心。
來人苦勸不聽,最後只得頓首拜別,劉志接到消息,也只能慨然長嘆。
就在李固靈柩出殯的那一日,前太尉杜喬被大將軍派人殺害於府中。
並且再次將屍首掛於城門之上,曝屍十二日,這一次甚至下了嚴令,任何人不準憑弔,否則殺無赦。
杜喬從前的屬吏,陳留人楊匡聽到杜喬遇難,星夜趕到京都。
穿上了舊官服,頭戴束髮的赤巾,假稱是夏門亭吏,在杜喬的屍體旁護喪,達十二天之久。
亭長孫懷也裝聾作啞,假做不知,任由他為杜喬守靈。
只可惜,卻在最後一日被都官從事所識破,當時就抓了起來。
此事甚至驚動了朝廷,被上奏到當天的朝議,要求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