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您做您的神仙，我做我的凡人
話音還沒落地，屋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假叔叔望向門口。並沒有人影出現。
正在錯愕之際，一股罡風迎面撲到，倏然間變成人高的微型龍捲風，剛好將假叔叔包在其中。
吃住獵物之後，龍捲風急速旋轉起來。裹在裡面的假叔叔，也隨之變成了一團流線，或者說是一個細長的、影像模糊的大陀螺。
假叔叔雖然精通念術，控制劉子真易如反掌，但要對付這龍捲風卻是力不能及。
龍捲風上凝聚著強大的能量。與之相比，假叔叔的功力簡直微不足道。
於是，這龍捲風就像脫粒機，對假叔叔先剝衣服後去皮。
他本來衣冠楚楚，人五人六，可轉瞬之間，卻變得赤身裸體，血肉模糊。
照這效率，分分鐘就能從一個大活人變成幾節大骨頭棒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龍捲風似乎只想教訓一下假叔叔，並非想要致他死地。幾秒鐘過後，龍捲風突然大幅減弱。假叔叔那血流肉爛的身體，終於不再急速旋轉。
他定住身形，雙手猛力上擎，兩股紅光沖向屋頂。「咚」地一聲大響，天花板被打開了一個圓洞。
假叔叔慘呼一聲：「果然是個圈套！」飛身從洞口逃了出去。
他一直在對劉子真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想玩膩了，再將獵物殺掉。但沒想到，他現在玩兒砸了。
此情此景令他認定，這隻老鼠只是個誘餌，它的附近埋伏著一隻兇悍的獅子。
隨著假叔叔出逃，屋內罡風很快平息下來，落了滿地的衣服碎片和皮肉渣子。
瘋師叔手拿麻袋和竹木夾子，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見劉子真蜷卧熟睡，瘋師叔收斂笑容，雙手在床前拂過。
一團拳頭大小的紅霧，從劉子真頭頂飛了出來。瘋師叔張嘴「呸」去，紅霧驟然消散，不見了蹤影。
瘋師叔滿意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遇到過帶藝投師的嗎？從來沒遇到過。看見這小子的靈根了嗎？看到了，又粗又壯啊。知道他原來的師父是誰嗎？不知道，反正以後他必須是我的徒弟。」
你瞧，自己提問，自己回答，說得還挺熱鬧。
隨後他招了招手，躺在地上的麻袋，自動張開了口子。隨即，一股清風掃地而起。假叔叔的「遺物」，屋頂落下來的土屑石屑，都一股腦吹進了麻袋。
雖然裝了很多東西，但破麻袋竟然不顯山不露水，就跟空麻袋差不多。
瘋師叔又自言自語道：「他醒了以後會說什麼呢？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怎麼說呢？快去！脫離以前的師父，跟著我走。他要是問我為什麼呢？我就說，我功夫高強啊，我救了你的小命！」
這時，兩名四十幾歲的保安竄了進來。
看到屋中景象，兩個人都驚呆了。高個子保安手持電棒，指著瘋師叔問道：「你是誰？」
瘋師叔橫眉立目：「我是你們老闆的師父！剛剛幫他打跑了壞人！」他一副得理不讓人的神情，指著電棒罵道：「再拿這破玩意兒指著我，我非抽空兒弄死你不行！」
「進來壞人了？」兩名保安都是一哆嗦，驚恐地望向天花板上的孔洞。
高個子保安謹慎地問道：「老師傅，這是誰炸的呀？」
瘋師叔沒好氣地說：「鬼子！」
兩個保安大驚失色，急忙四顧。但他們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老爺子在開玩笑。
嘿！原來您也愛看抗日神劇呀！
兩名保安向劉子真跟前湊了湊，發現老闆喘氣很勻實，身上沒有彈片，也沒有血跡。
老闆這不睡覺呢嗎？
別是這老頭兒騙咱們，拿咱們找樂吧？
高個子保安很想落實一下瘋師叔的身份，於是向同伴問道：「咱劉總有師父嗎？」
矮個子保安滿臉焦急狀：「聽……聽……聽……」
高個子保安立即側耳傾聽，又害怕聽不清楚，一個箭步躥到門口，伸著脖子向院里張望。
矮個子保安接著說道：「聽……聽說是……啊是……」
高個子保安慌忙跑回瘋師叔面前，「對不起，老師傅。俺們哪知道您是劉總的師父呀。」
矮個子保安又說道：「是……啊是……還沒認成。」
高個子保安「哇」地吐了口鮮血，滿臉痛苦狀，「抽時間治治這結巴去！會要人命的！」
矮個子保安搖晃著腦袋：「不……不……不……」
高個子保安瞪眼道：「不願意拉到！憋死你就得了！」
矮個子保安果然憋得滿臉漲紅：「不……不過，劉總……啊劉總……對他……挺……啊挺好的。」
聽著矮個子保安說話，瘋師叔也覺得有些氣血翻湧。
忽聽一個聲音說道：「他是我師父。這裡沒事了，你們去忙吧。」
劉子真蘇醒了，慢慢地坐了起來。
兩個保安迅速對望。
老闆確實沒事。這老闆也是閑得難受，沒事你鼓搗天花板幹什麼！
也許是老闆在練「一柱擎天」，不小心捅露了天花板？
老和尚能把大鼓的鼓面給杵破，老闆這麼年輕力壯，就不能杵破預製板嗎？
那可是硬碰硬啊！咋能不受傷呢。
他這師傅也不咋地，凈教這些不正經的功夫。
高個子保安雙腳一併：「是！劉總！」見矮個子保安也要說話，慌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您就別說話了！你要是讓劉總急吐了血，耽誤了他練功，你還想在這兒混嗎？
兩人並肩向外跑去，在門框處擠了一下，隨即消失在院子里。
劉子真對瘋師叔說：「您請坐。」
瘋師叔得意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那個人呢？」這是劉子真最關心的問題。
「我把他放走了。」瘋師叔說得很坦然。
「您也打不過他？」劉子真吃了一驚。
瘋師叔瞪眼：「我要是打不過他，你還能醒過來嗎？我把他放走，是怕你不安心做我的徒弟。」
劉子真立即明白過來。
如果沒有了追殺，如果能平平安安地做我的茶館老闆，我還用得著認師父嗎？
為了逼迫我認師父，這個老傢伙竟然故意放走了殺人兇手。
他要保留著那個危險，時刻拿來要挾我，讓我永遠也離不開他。
不就是想蹭碗茶喝嗎，至於這麼不要臉嗎？
「只要你認了師父，我就想辦法收拾他。還有你頭上那個記號，只要你踏踏實實地跟著我，我立馬給你去了它。」瘋師叔陰險地說著自己的籌碼。
「謝謝您救了我。大恩不言謝，以後您到我這兒喝茶，永遠都是好茶，而且不收您任何費用。天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劉子真說完，開始收拾起床上的被褥，準備換間屋子。
瘋師叔還在等著他說話。
你這死裡逃生的，怎麼還不快趴下磕頭，央求我收徒呢？
但等了半天，劉子真不理他了。
瘋師叔問道：「怎麼，你說完了？」
「說完了。」劉子真邊收拾東西，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瘋師叔試探道：「都這麼危險了，你師父為什麼不來救你？」
劉子真道：「我沒有師父。」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沒有師父教你，你能練到築基初期呀？
莫非已經故去了？
瘋師叔三角眼中閃過笑意，隨即又扳起老臉，口氣鏗鏘有力：「你師父死了最好……啊不是……我要是不救你，你肯定死定了！對不對？那還不趕快拜我為師啊！」
「你收我為徒，到底有什麼陰謀？」劉子真停下手，向瘋師叔轉過臉來。
瘋師叔怔了怔，隨即氣鼓鼓地說：「陰謀？教給你功夫，讓你不受欺負，成神成仙，這是陰謀嗎？」
劉子真平靜地說：「您剛才所說的一切都證明了，其實您早就知道那個人要來害我。您掐准他要下手了，這才現出身來。您並不是真心救我，只是為了逼著我當徒弟。我沒把你們看成是唱雙簧，已經是往好處想了！」
瘋師叔梗起脖子：「實話告訴你，我救你，就是因為看上了你，想收你為徒。要不是為了這個，啊呸，我才不救你呢！你愛往哪想就往哪想，我就這樣，你怎麼著吧！」
劉子真哭笑不得：「您什麼樣我管不著，我什麼樣您也管不著。」
瘋師叔臉色鐵青：「怎麼！跟我學修仙，還辱沒了你嗎？」
劉子真淡淡地道：「您做您的神仙，我做我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