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軟肋
洗完澡躺著了,依舊沒得到韓小泱的回應,賀汀這才想起來人閉關修鍊去了。
他皺了皺眉頭,翻個身裹著被子,慢慢閉上睏倦不堪的眼睛,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塵之攝能不能看回放,等韓小泱出關了問問他,真的像在哪裡見過的啊……」
呼吸很快平緩下去,沒一會兒,客卧的日光燈就自動調低了亮度,昏黃可見大床上的輪廓,一動不動的安靜極了。
隔壁的主卧。
歐陽憧蹙著眉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會兒了,一直盯著窗外後花園里的兩個人影,目光平靜。
「歐陽憧,別看了。」
寂靜中,突然響起的歐陽稱心的聲音格外清晰,「別看了,早點休息。」
歐陽憧眸光閃爍起來,抿了抿唇緩緩轉過身,問道,「爸,你什麼時候……」
「別問了,有時間和賀汀去練一下格鬥搏擊什麼的,後面會用上。」顯然,歐陽稱心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攏了攏身上的黑色浴袍,歐陽憧輕輕點頭,往床邊走,「關燈吧。」
話音落下,卧室瞬間陷入黑暗,只剩落地窗那裡還有些光,能清晰看見窗外後花園的景象。
此時,後花園的長椅上,一對男女正在擁吻,也不知像這樣沉醉了多久。
睡了個好覺,頓時神清氣爽。
賀汀收拾完自己,揣上手機就趕去敲隔壁的門,想著今天先去探探情況,看杭女士有沒有被「張」囚禁,到時候再想應對辦法。
門敲到第二遍的時候才被慢吞吞打開,看見多了對黑眼圈的歐陽憧,他愣了一下,疑惑道,「沒睡好?」
歐陽憧揉了揉眼睛,沉著臉低氣壓的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返回,躺了下去,閉上眼睛道,「進來坐吧。」
「……你是有起床氣嗎?」
走進來關上房門,賀汀快速打量著了一圈房間,隨意問了一句,坐在床邊盯著歐陽憧滿臉的睏倦,蹙了蹙眉頭繼續道,「歐陽老師他沒消失,你千萬不要自我懷疑。」
歐陽憧沉默,睜開眼給了他一個「你應該懂的」眼神后,又閉上了眼睛。
賀汀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爸死了的話,就算已經知道他去了冥界,我也會很難過的……節哀。」
歐陽憧依舊沉默。
見人沒搭理自己,賀汀嘆著氣收回手,轉頭看著床頭柜上的照片。那是個直接被一個銀支架架起來的,很漂亮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人一家三口都姿色不俗,氣質女人站在兩個帶著眼鏡的高大男人中間,滿臉幸福的笑。
這是昨天見過的,那個很白的美女?原來是歐陽憧媽媽啊,怪不得一個大男人也能那麼白,基因強大。
「奇怪,歐陽憧,你媽……媽四年前有出過國嗎?」
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解釋了歐陽憧的膚色之白,賀汀又有了新的疑惑,「就亞洲這塊的國家。」
聞言,歐陽憧原本平靜的睫毛忽的抖動起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賀汀,懶懶回道,「我博士剛畢業回國不久,不知道她。」
「也是,不過你頭髮怎麼還這麼濃密?」
賀汀表示理解,移開目光羨慕的伸手抓了抓男人凌亂的微長發,隨後又摸了摸自己的短髮茬,「不知道冥界有沒有快速生髮液,冬天短頭髮太凍頭了,等小泱出關問問他。」
「……汀哥,現實點兒。」受不了身邊有人一直叨叨,歐陽憧坐起來下床,進了衣帽間。
拉上門,他站在穿衣鏡面前,看著自己無精打採的臉,慢慢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最好,別是我想的那樣。」
外面,賀汀看了眼衣帽間的推拉門,連忙拿出手機,對著全家福拍了張照片,剛準備返回桌面,就見屏幕上跳出屬於賀潛心的來電提醒。
提示鈴剛響,他就接通電話,舉起手機貼在耳邊,「喂,爸?」
「臭小子!家裡的汽車座椅是誰的?你現在在哪?!」
中氣十足的男聲讓他勾唇笑了笑,站起來往明亮的落地窗走,「是新朋友歐陽憧的,現在在他家呢,你不用擔心我。」
「歐陽憧不是郭法的師哥嗎?你怎麼和人弄一塊去了?他哪兒人啊?」賀潛心疑問三連。
賀汀無奈嘆了口氣,「雲京的,他爸爸是替我辯護的律師,因為我的事,前兩天出意外了,我來送送他。」
「……賀汀,你還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沉默了片刻,賀潛心聲音沉了下來。
「晚點再給你打電話,現在我不想聊。」賀汀說完直接切斷電話,盤腿坐在地上,看著窗外花園裡盛開的玫瑰花,緊皺著眉頭。
他不想把賀潛心扯進來。
「汀哥,愁眉苦臉的幹什麼呢?」
沒過一會兒,歐陽憧拿著兩瓶水坐在他身旁,見人臉色有異樣,把一瓶水遞過去,「先喝點水吧,等會下去吃飯。」
賀汀眨了下眼睛,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瓶裝水,接過來擰開蓋子,仰頭喝了起來。
「我爸好像知道我想幹什麼了。」放下水瓶,他嘆了口氣說道。
旁邊的歐陽憧毫不意外,「賀隊老刑警了,你沒必要瞞他。更何況他知道你和韓小泱在聯繫,不可能放你們不管的。」
賀汀眉頭擰的更緊,「我想讓他退休后就在家養生,養養花逗逗貓的……他有不少病,雖然不要命,但發作起來還是十分折磨人的那種。」
說到這,他頓了下來,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爸這一輩子挺苦的,三十多才娶了個帶著孩子的老婆,沒過兩年老婆又逼他離婚……」
過去,賀汀2歲的時候上了戶口有了姓名,4歲時他媽受不了賀潛心工作起來不要命的狀態,堅持離婚,把賀汀丟給賀潛心后就火速改嫁一個富豪了。
那時候賀潛心剛升刑警隊大隊長,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剛4歲的小賀汀,一直到現在58歲,都是一個人,沒有再找。
賀汀懂事的早,怕賀潛心不要自己,就每天放學後去等他下班,可憐巴巴的叫著餓,逼的日常泡麵麵包的賀潛心,短短半年就點亮了廚藝技能。
大半輩子了,好不容易快要退休了,賀汀真不想再看到賀潛心受傷。
那些人,為了錢權,還有人性嗎?
前不久,剛剛用一盤三萬響的鞭炮,把賀潛心包裹起來過啊!
這件事沒給賀潛心帶來心理陰影,倒給賀汀帶來的陰影不小。
他不會再讓賀潛心陷入危險中了,現在,換他保護爸爸,照顧他平安的老去,直到壽終正寢。
之前看賀汀對賀潛心的在意程度,歐陽憧以為他們是正常父子,沒想到賀潛心只是賀汀的繼父。
聽完賀汀的傾訴,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賀隊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塵之攝不具有攻擊性,就算你看到有危險靠近你爸了,你能立馬出現去救他嗎?」
聞言,賀汀揉眼睛的手一頓,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能。」
歐陽憧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收回手注視著賀汀發紅的雙眼,眉眼滿是安撫的溫柔笑意對他道,「你知道的,賀隊是你最大的軟肋,他們不可能會錯過的不是嗎?」
「嗯。」賀汀不得不承認。
「你也知道,賀隊他嫉惡如仇,幹了一輩子刑警了,不是為了敬業拿全勤,是為人民服務是嗎?」
「嗯。」賀汀緩緩點頭,吸了下鼻子。
隨後,歐陽憧繼續問道,「如果你讓賀隊退休后什麼都不做,你覺得他會快樂嗎?」
賀汀皺起眉頭,一巴掌蓋在歐陽憧溫柔的臉上,「別拿這種眼神和我說話,還說女顧客都要你聯繫方式,都是自找的。」
歐陽憧笑了起來,「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
賀汀「切」了一聲,站起來往衛生間方向走,「借個廁所,我再好好想想。」
等衛生間的玻璃門被鎖上,歐陽憧重新戴上眼鏡,從褲兜里掏出自己黑色的手機,慢慢貼在耳邊。
接著,他緩緩開口,「賀隊,你放心辦退休吧,在身邊就不用互相擔心了,他的胃有你養著也好一點。」
窗外陽光明媚,花圃里鮮艷的玫瑰花迎風招展,花瓣上的水霧更襯的花朵嬌艷欲滴。
……
「哎呦呦呦,壯壯是誰送你的玫瑰花啊,男朋友這麼浪漫?」
紅色的花束因為突然的男聲停了下來,摟著它的姑娘抬頭白了那前台接線的男警官一眼,「我姥姥家的月季花,送賀隊的。」
那男警官臉上的笑頓了下來,立馬拍了拍旁邊的同事,「幫我看著,去去就來。」
只見他小跑過去,伸手從壯壯懷裡的花束里抽了一支月季花出來,嘆了口氣道,「賀隊這次真要退了啊,走一起去。」
「八年前賀隊就能退休了好嗎,堅持到現在他很厲害啦,不像張某人,不知道能不能幹滿兩年呢?」
姑娘踢了男人一腳,率先往樓上走,瞥著跟上來的男警官,「最不喜歡貪生怕死的男人了。」
「我張宇航!張宇航!我不怕死啊,這邊實習職位不是我媽讓我舅瞞著我弄的嗎,明天,明天我就轉崗跑一線!」
「不關我事。」
「關啊,怎麼不關,你可是我……」
兩個直挺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交談聲也越來越遠,只留下淡淡的月季花香融在空氣里。
雲京市,賀汀下樓瞄了一圈都沒見到歐陽憧的氣質老媽。
想著對方可能是悲傷過度,回房間休息去了,也不好意思開口問歐陽憧。
保姆在廚房留了飯,歐陽憧把它們微波加熱,看了眼正心不在焉啃黃瓜的賀汀,「想什麼呢?」
「想以後我能不能給我女兒做出一桌子菜。」
賀汀嘆了口氣,靠在料理台上吞咽了一下,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你媽媽很會做菜吧?廚房的燈都選的這麼漂亮。」
歐陽憧搖了搖頭,覺的賀汀的思維有點跳脫,「我媽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是裝修風格的配置。總不能在這裡裝一隻白熾燈吧?」
「哦,也是。」賀汀應了一聲,低頭繼續啃黃瓜,盯著面前大理石副料理台上的一袋高筋麵粉,忽的勾起唇角笑了。
聽到笑聲,歐陽憧看都不帶看一眼的,無奈問他,「又想到什麼了?」
「和麵包包子。我和面,我老婆炒餡做包子皮,然後兩個孩子和我們一起包包子,再把麵粉玩的到處都是,最後我爸一邊收拾一邊吃包子……粉絲牛肉餡的,我爸——」
「叮~」
突然的清脆電音打破男聲的憧憬,賀汀回過神來看著手裡的黃瓜尾部,扭頭對歐陽憧笑著嘆了口氣,「傻吧,在牢里就是這麼過來的,其實也沒有太受罪。」
歐陽憧也從幻想中醒過神來,捕捉到賀汀眼神深處的茫然,像是再問自己:為什麼恢復自由了,還得不到這種安定的生活?
他張張嘴又閉上,再動動嘴又抿住,有些僵硬的看著賀汀眉眼突然露出的悲傷,「我……」
賀汀見狀揚了揚眉,出聲打斷歐陽憧的欲言又止。
「吃飯吧,快餓死了。」說著,他隨手把手裡的黃瓜把丟進垃圾桶里,抬腳朝微波爐走,心想,這才哪到哪兒啊,他們三家都還沒正式出手呢……
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