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何為喜歡
那道賜婚聖旨一夜之間便通曉各家各戶。
南琉渙終日將自己困在書房,誰也不見,那股熏香已經令他開始意誌渙散,掌中無力,功力退化的很快,終日靠坐在桌腳前一腿平放,一腿曲著,握著那根簪花眼神呆滯。
就如同竺心走時那樣,他多日將自己困在不見日月的房間裏,麻痹著自己的疼痛,靠回憶舊物來度日。
後來還是因為得知血巫轉移暗門,才漸漸從房中走出來,再次與之對抗,隻是就算他從房間走出來了那顆心卻永遠被困在陰影裏。
好不容易出現個月翩翩,如今就像最後一根稻草都沒有了,南琉渙徹底被痛苦左右。
他無意去細想自己為什麽近日屢次眼前出現幻想,心中的最傷痛屢次被勾起。
有時候就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痛苦上了癮,甘願沉浸於此。
隱隱約約聽到經過房外的人交談著皇上龍顏大悅為月翩翩賜婚的事情。
他那一瞬間的失神,手中的木蘭簪花掉落在地,心中有什麽正在失去,為什麽他會有悵然若失感覺。
有過那麽一秒,南琉渙幾乎想站起來闖入皇宮找月翩翩。
但隻此那麽一秒,他便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她成婚與他何幹,為什麽他要這麽在意。
心裏不斷地提醒自己不去想,反而愈加深刻了,南琉渙沒有發現自從聽到月翩翩被賜婚那一刻起,自己的手就緊握著。
雙眼黯然神傷,有說不清的情愫在流轉著。
月翩翩明明喜歡的是他,怎麽可以與其他男子成親,她不是說最最最最喜歡他嗎?
那一日無論他說什麽話中傷她,她都把自己義無反顧地推向他,她在懷裏輕聲呢喃,因為我最最最最喜歡你。
當時他的心裏便有暖流淌過,隻是他沒抓住,因此那一點點的暖意現在也溜走了。
“喲,南大公子,你這是想悶死自己,還是毒死自己啊。”門被一腳踢開,有這個膽子的也就慕梓漣一人了,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子,立刻被這意外濃重的香氣給嗆到。
心中生疑,立刻尋了書桌上的香爐驗看,果不其然,裏麵用的是西域的魔幻香,正常人聞起來嗆鼻難忍,除非是深受其害的人才會聞來清新淡雅,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看來這南琉渙不是被人下毒了,就是真的自己不想活了。
南琉渙此刻心情閉塞,一個人都不想見,慕梓漣這樣無所顧忌的闖進來,他便冷聲說道,“出去!”
“嘖嘖嘖,南大公子,你這副樣子我倒是不陌生。”
慕梓漣不以為然蹲下與他調笑,南琉渙這副樣子跟竺心去世的時候一模一樣,他不是想毀滅全世界,而是隻想毀滅自己。
“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南琉渙提高了嗓門再次強調,轉頭怒視著慕梓漣。
慕梓漣見南琉渙這副樣子,突然就一拳狠狠打在南琉渙臉上。
南琉渙隻是撐起身子,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不怒,反而笑了起來。
“月翩翩還沒死呢,你就成這樣了啊?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內力為何大不如以前?你是不是出現幻境了,你是不是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是竺心,啊?”慕梓漣幾乎想再次揚起拳頭砸向南琉渙,但見他沒有絲毫還手之意,反倒有氣撒不出來,憤憤地將拳頭放下。
南琉渙不語,慕梓漣所說句句符合,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內力減弱的原因,隻是腦中出現的幻境讓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剛開始他腦中想的的確是竺心,可後來就不是了,但這隻是加深了他的痛苦,以至於終日頹喪。
“你知不知道一開始我就提醒月翩翩不要愛上你,她不聽,她就是喜歡你,果然你還是逼走了她,現在不是都稱你心意了嗎?你還想她做什麽?”慕梓漣就是惱恨南琉渙這副冷漠疏離的麵孔,什麽都藏在心裏,就算明明舍不得,也不會多說一個挽留的字眼,在他身邊的人,都要拚勁權利去靠近他,才可以得到他一點點的回應。
他早先就提醒過月翩翩,就是因為他太了解南琉渙這個人。
當初與竺心相戀,竺心也未嚐比月翩翩幸運多少。
月翩翩是他從來都當成妹妹一樣保護著的人,昨晚他夜半回到九煙殿,看到月翩翩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才會上趕著就來找南琉渙,一切果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南琉渙幾乎墮入頹廢。
“別管我。”慕梓漣的話句句戳中南琉渙的內心,他也想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想她,腦中都是她對自己笑著的模樣,還有被他傷到流淚的樣子,隻要想到這些,他也會跟著心痛。
如果他知道答案興許他自己也能好受點,因為不知道,所以南琉渙有毫無疑問地選擇了逃避。
他撐著身子剛要站起來,就被慕梓漣又一拳打下,伴隨著慕梓漣暴怒的發泄聲,“你又這樣,跟你說話你能不能多點反應,竺心死了,你折騰自己,月翩翩離開了,你還是折磨自己,你為什麽就那麽喜歡痛苦?你怎麽就那麽走不出來?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月翩翩,啊?喜歡就去把她搶回來啊。”
慕梓漣每一字每一句都宛若驚雷劈在南琉渙的心上,他從未深愛過,便無法體會南琉渙心中有怎樣的陰影,那種天崩地裂的場景,他從不是當事人。
但也正是因為他旁觀,所以他的話每句都是理智的。
可是在南琉渙聽來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
“你胡說什麽?”他當機立斷的否定,根本不給自己思考地時間。
南琉渙從不認為自己有權利再去喜歡一個人,對於月翩翩,他根本不敢深究他對她究竟抱了怎樣的感情。
隻是,從她為他擋去血巫掌那一刻起,她就是不一樣的存在。
有時候她的靠近確實會讓他變暖。
然而對竺心的愧疚與思戀,如同緊箍咒,時時刻刻將他的心套著。
什麽叫喜歡?他可以有嗎?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慕梓漣如今真想打醒這個相識多年的好兄弟,但他知道,光靠打,南琉渙是清醒不了的,現在隻能把他扔在一間屋子裏讓他想清楚為止,扭動了手關節,隱隱作痛,那兩記他打的也不清,南琉渙的嘴角至今還有血絲滲出,起身離開,慕梓漣瞥了眼桌上的香爐。
“別再讓那小娘們給你焚香,她沒安好心。”慕梓漣也不知道南琉渙聽沒聽見,啪地就把門甩上了。
大約過了一兩個時辰,南琉渙才站起身,拾了那木蘭簪花貼身藏著,撇到桌角的香爐,香已經燃盡了,此刻沒有任何作用。
隻是無論有用沒用,他一個中毒已深的人聞起來都沒什麽兩樣?
慕梓漣的意思是風夏要害他。
細細想來此次風夏回來本來就蹊蹺,況且無論是平日裏的行蹤詭秘,確實不像她原來那般單純。
——
九煙殿
月翩翩直到中午才醒過來,不哭也不鬧,睜開眼的那一刻拍了拍躺在身側的蘭竹的手,然後輕聲說了句“我餓了。”
月翩翩這樣,蘭竹求之不得,激動地差點落淚,忙親自去煮了小粥來。
蘭玉把枕頭豎起來,扶著月翩翩坐起身子。
月翩翩一字不提前兩日發生的事情,看上去就像個初醒的睡美人,沒有任何這世間給她留下的痛苦印記。
大約是前兩天太累了,月翩翩一口一口喝著小粥,沒過一會兒就把粥喝地一幹二淨。
可就在這時,便有個小太監進門稟告。
蘭竹蘭玉屏住了了呼吸,都但願不是什麽壞消息,將月翩翩的情緒再度擊垮。
“郡主,許渙許大人在外求見公主,說是來探病的。”
蘭玉心想這回又該讓郡主生氣了,便自作主張地想讓小太監將其打發走。
哪知月翩翩反倒是阻止了她,對著小太監輕輕一笑說道,“就讓他在大廳裏等著,本郡主梳了裝就來。”
“是。”
蘭竹蘭玉目瞪口呆,這郡主見到許渙不是應該追著打嗎?怎麽反而是這副麵容,真令人膽寒,難道說是因為賜了婚,所以要對未來的夫君好些?
也就隻有這麽個理由可以解釋月翩翩的怪異行為了。
蘭竹蘭玉不敢怠慢,扶著月翩翩上了梳妝台,一個為其挽發,一個為其更衣。
穿回了屬於她的郡主服飾,也就算重新做回了那個鈞涵郡主。
那些不好的回憶,就讓它隨著病痛一起被驅走。
許渙到底還是原來那副白麵書生的模樣,見了月翩翩趕緊行李。
其實仔細看許渙長得也算是清秀,又博古通今,皇姨又是他遠親,算的上是門當戶對了,月翩翩自我安慰道。
逼迫自己對許渙換種眼神,換種態度。
“許渙,本郡主剛剛大病初愈,閑得無聊,你可有好玩的給本郡主解解悶?”月翩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