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又見皇兄
馬車已經行駛到月渙國偏南的圩鎮，圩鎮天高皇帝遠，基本遠離朝廷管轄，也甚少參與江湖是非，舊時先帝的義子永王曾為遠離朝廷是非而自請來圩鎮當差。
圩鎮那個時候還是一片荒蕪之地如今已經人丁繁盛了。
在一處客棧前停下，南琉渙與慕梓漣先下了馬，招呼店小二過來將馬車拖下去。
“啊！你幹什麽？”
聽見月翩翩一聲叫喚，兩人同時心一提轉身，見月翩翩被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乞丐攔腰抱住，南琉渙打開扇子就要將此人的手卸下來，慕梓漣見南琉渙又要動武，暗道一聲不好，慌忙止住他的手，自己拔出長劍刺向那乞丐，不知是有意無意那乞丐忽然蹲下，淩亂的頭發掩住了滿臉泥水的麵容。
“我要吃好吃的。”他佯裝可憐地抽噎道，南琉渙與慕梓漣以為是誤會一場，此人不過是乞丐而已。
可對於月翩翩來說這樣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從小聽到大，鬼魅卻帶著對她的遷就，縱使他以如此癡傻的語氣說出，月翩翩也能在人群中第一時間辨認出，頓時紅了眼眶。
“四皇兄，是不是你啊？”月翩翩沒等來答案就身體力行，轉身蹲下，捧起那人的臉，將他淩亂的頭發撥到後麵去，果然是月影城，雖一改往日鬼魅之感，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麵容，但是天下隻此一人，月翩翩又驚又喜，立馬抱住月影城痛哭起來。
“四皇兄，翩翩還以為你死了。”
“月影城！”南琉渙眯著眼睛，吐出這三個字，看到月翩翩抱住月影城的一刹那，他的手指關節哢哢作響，隻想衝上去將他們分開，可是隻要一想到當日月影城為了月翩翩臨陣倒戈險死，月翩翩又一直期待著能找到月影城，他就沒有立場去阻止他們。
“月影城？”於此同時慕梓漣也驚呼出聲，劍出了鞘他就直接往月影城身上招呼，這次換成南琉渙用扇子抵住他的劍。
“你幹什麽？讓我砍了他。”月影城勾結暗門五六年，慕梓漣認為自己今日就是拿了他也是為武林除害。
“你殺了他朝廷的人問起怎麽辦？”南琉渙淡淡反問。
慕梓漣頓覺得有理，月影城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慕梓漣還沒來得及收回劍，月影城見慕梓漣劍光一閃，立刻驚恐萬狀地低下頭，嘴裏吐出孩童般的言語。
“姐姐，他們想打我！”
月翩翩這回才真正聽出月影城不對勁，鬆開他仔細端詳著他的臉，與往日沒有不同，隻是髒些，亂些，似有心智未開之態。
難道……
南琉渙與慕梓漣同時吃了一驚。
月影城竟然變成了癡兒，南琉渙心思較為縝密，眯著眼打量月影城，竭力要看出什麽破綻，卻是無果。慕梓漣則是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個不停。
“四皇兄，你……"
“姐姐，我餓得肚子疼，他們還想打我。”月影城撅著嘴巴控訴南琉渙與慕梓漣，然後又一副受了驚的模樣不知有意無意將頭埋在月翩翩胸口。
月翩翩尋得月影城惆悵驚喜之餘，得知月影城變成癡兒，自然是內心萌生了愧疚之意，顧不得其他，僵著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月影城的背，輕聲哄道，“四皇兄乖，翩翩等等就帶你去吃東西。”
這是明擺著月翩翩被占了便宜，南琉渙可以受的了月翩翩找到月影城之喜而去抱他，但卻是怎麽也受不了月影城一而再再而三的揩月翩翩的油。
這次也不等慕梓漣反應過來去攔，便瞬間移動到月翩翩身邊，將其連手帶腰拽起帶入懷中，因為用了內力，南琉渙險些又支撐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好在並非大肆動用，並未造成嚴重後果。
“你幹什麽啊？”突然被那樣對待，月翩翩感到不適，忽視鼻尖縈繞著專屬南琉渙的味道，強行推開他，後退了兩步。
“兄妹之間用的著摟摟抱抱的嗎？”南琉渙一個沒忍住就把內心的怨懟一句話和盤托出，語畢才抿了抿嘴，感到自己暴漏了情緒。
月翩翩正在氣頭上並未多想，反倒被他的那句“兄妹間用得著摟摟抱抱的嗎？”當頭一棒警醒，立馬又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是啊，兄妹間怎麽能摟摟抱抱？”月翩翩苦笑了一聲，是問南琉渙也是問自己，她險些就忘了南琉渙的身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她的兄長。
可是他們掠過界限還少嗎？他們早就不僅僅是摟摟抱抱了。
“姐姐，我真的快餓死了。”月翩翩正處在傷痛的死循環中，忽然裙角被扯了扯。低頭便見一雙可憐兮兮的妖眸中水光氤氳，月翩翩立刻把此事拋在一邊，低下身子，安慰著月影城。
“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月翩翩不再理會其他，攙起月影城往裏麵去，月影城人高馬大，月翩翩就像是牽著一個蹦蹦跳跳的大小孩，蘭竹幫忙跟店小二點了些東西，月影城一見到那白花花騰著香味的包子，便抓了一隻包子，死命往嘴裏塞，看來真是餓壞了。
月翩翩心生愧疚，如果不是為了救她，四皇兄到現在都還好好的。
她曾經那麽無法原諒他做盡壞事，現在卻發現無論四皇兄多壞，她都希望這個從小什麽事都順著她的人能夠好好活著。
月影城吃得太急噎住了，月翩翩忙給他端了一杯水喝，並替他拍打著背。
南琉渙看得眼都紅了，憋著一股氣坐下，慕梓漣則是因為矛盾轉移而倍感輕鬆，閑適地喝著茶，偷偷觀察著幾個人的表情。
“姐姐，你好溫柔。”月影城氣順了，咧開嘴巴對著月翩翩傻笑。
月翩翩從來不知道月影城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揉揉月影城毛茸茸的頭發。
“哪裏溫柔了？”南琉渙吃味地嘀咕了一聲，說完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孩子氣。
不過也是，月翩翩不是強迫他就是像現在這樣，對他不冷不熱有意躲避。
“姐姐，他說你不溫柔。”月翩翩沒有聽到南琉渙在說些什麽，反倒是月影城聽到了，指著南琉渙壞心眼地控訴。
“我們不理他。”月翩翩瞥了南琉渙一眼，夾了勺菜喂到月影城嘴裏。
她哪裏不溫柔了，以前對他夠溫柔吧，他根本不稀罕，現在反過頭來說她不溫柔了。
月翩翩的無恥已經到達潛意識裏把霸道當溫柔的境界了。
“姐姐，我很喜歡你。”月影城大敞著手，抱住月翩翩，月翩翩愣了愣，被月影城逗得直笑。
之前知曉月影城對她心思不一般以後，她一直都避諱著與月影城接觸，可是這會兒月影城的心智回到三四歲，她便沒有了男女之防，覺得他甚是可愛。
“我也很喜歡你。”月翩翩摸了摸月影城蓬鬆的頭發，將沾在頭發上的穢物輕輕拍掉。
月影城用力嗅了一口，作出陶醉之態，“姐姐，你真的好香哦。”
月翩翩雖然不抗拒此時的月影城，但他這般在她身上亂嗅，她頓時覺得心裏一片惡寒，本能地產生抗拒感，剛想推開，月影城先一步被身後的一股力拖到地上。
南琉渙還是忍不住心裏那翻滾的醋意，沒把月影城扔出去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月影城摔得不輕，立馬三秒鍾見淚水，一副可憐的模樣哇哇啼哭，“疼，姐姐他好凶哦。”
月翩翩見月影城這般，又軟下心腸，趕緊拉著他起來，還沒顧得上安慰月影城，就站起來與南琉渙理論，兩人之間彌漫著火藥味，一觸即發。
“南琉渙，你哪裏不滿意了。”話一出口，整個客棧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月翩翩身上，一來為她的美而驚絕，二來為她的大膽而唏噓，月渙國女子雖不都是宅在深閨，但也都不敢說話大吼大叫，月翩翩這樣的脾氣，則被認為是大戶人家慣壞了的小姐。
月翩翩無所謂別人怎麽看，南琉渙臉皮薄，卻受不了當眾與月翩翩吵鬧，積累了幾天的醋意刹那間噴薄而出轉為怒氣，南琉渙一把將月翩翩拽過去，拖著她上樓推門進了房間，好避開眾人耳目。
“你放開我，南琉渙你憑什麽管我？”
南琉渙鬆了手，月翩翩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毫不示弱地反抗他。
“月翩翩，你就這麽缺男人嘛？一會兒是我，一會兒是慕梓漣，現在又是月影城，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往男人身上黏？”
南琉渙是氣急了，才會口不擇言，沒有想到說這話的後果，隻是他真的快瘋了，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與其他男子摟摟抱抱，他的心就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字字句句砸在月翩翩的心上，月翩翩以為自己不會疼，卻不知道那是種連疼痛都感受不到的極致痛苦，不可思議地盯著南琉渙，後退到牆上，絲毫沒有想到南琉渙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否定了她從前對他所有的真心，把它歸結為……缺男人.……
他可以說她不知廉恥地往他身上貼，可是不能這麽沒良心地說她跟別人，難道在他眼裏她就這麽不幹不淨嗎？
“南琉渙，我愛錯了你。”四目相視，月翩翩努力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咽下，半晌，才緩緩說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