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娘,娘你在哪裡。」夜半時分,泰安客棧里十分寂靜,突然傳來一個小姑娘帶著哭腔的喊聲。
本來已經在睡夢中的石不全被喊聲猛然驚醒,原來石不全當晚帶著雪兒回到客棧,雪兒說自己一個人睡害怕,便在雪兒的床邊陪著她,結果一不小心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要,我要找娘,不要。」石不全看到雪兒躺在床上雙手推搡著,掙扎著,嘴裡大喊著,趕忙上前扶起雪兒輕聲道:「雪兒不要怕,哥哥在這兒呢。」邊說著邊撫摸著雪兒,想讓她平靜下來,漸漸的雪兒放下雙手不再掙紮下來,單卻將身子鎖成一團,全身顫抖著,似乎是受到什麼驚嚇。
突然間,雪兒口中驚慌的喊著「啊,不要,不要。」掙扎的比之前更加激烈,石不全知道雪兒被夢魘魘住了,便決定把她叫醒,誰知道石不全的雙手剛剛接觸到雪兒的肩膀,雪兒便抬腳奮力一蹬,正蹬在石不全的胸口,將石不全一腳蹬倒在地。那一腳可不輕,似乎是雪兒盡了全身力氣,石不全不知道雪兒的夢裡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雪兒一定是在夢中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也不知是那腳蹬的太用力還是怎麼的,雪兒猛然在夢中驚醒,「騰」的起身坐在床上,獃獃的望著石不全,緩緩的屈起雙膝抱在懷裡,一副剛剛受了委屈的樣子,坐在那裡,不時的傳出幾聲哭泣的聲音。
石不全捂著胸口,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道雪兒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抱在懷裡,溫柔的說道:「雪兒,是不是做惡夢了。」雪兒面帶淚痕點了點頭。
「別怕,哥哥在呢,別怕。」石不全輕輕安撫道。
「我夢見著火了,好大的火,爹和娘都在大火里,不管我怎麼喊都沒有人回應。」雪兒頓了頓看著石不全,石不全摟著雪兒說道:「你又夢見三年前的事情了啊。」
雪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我夢到我被賣給了妓院,被一個男人摁在床上,不論我怎麼叫喊怎麼掙扎都沒有人來救我,那個男人將我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撕開,在我身上到處摸索著,我不管怎麼抵抗都毫無用處……」雪兒似乎在也說不下去了,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將頭埋在石不全懷裡低聲說道:「我怕,我好怕。」
「不怕不怕,哥哥在呢,有哥哥在,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石不全憐愛的摸著雪兒的頭。
再說劉裕這邊,句章城外,劉裕帶領將士們正熱火朝天的修築瓮城,這時幾個百姓,簞食壺漿從城內走出來,領頭的一位老大娘走到劉裕面前道:「劉參軍,句章城是我們的家,我們也希望為了句章做些事情,城中的壯丁都希望能幫助你們一起修築瓮城。」
說話間,百十來個壯丁走出來央求道:「劉將軍請您務必讓我們幫忙。」
「可是這修築城牆是一個累差事,而且我們也不想叨擾百姓。」劉裕推託道。
「參軍,這你就放心吧,鄉下人天天種地,有把子力氣,干起活來,絕對不比您的兵遜。」其中一個青年站出來說,「而且句章是我們的家,保衛自己的家也不算是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請劉將軍就收下我們吧。」
「這……」劉裕猶豫了。
「參軍,就答應他們吧,他們也是一片好心,而且我們正好缺人手,就讓他們幫忙吧,不能辜負了老鄉們的一片好心啊。」華斌將軍勸解道。
「好吧,那你們就聽華將軍的吧。」劉裕道。
「我們老人家也做不了什麼,就帶了些吃食來,請將軍務必收下。」老大娘繼續說。
「讓鄉親幫忙修瓮城已經是於心難忍了,怎還能收東西呢,請大家還是拿回去吧,你們的心意我劉裕領了。」
「劉參軍請您收下吧。」老大娘帶領鄉親們跪倒在地。
「參軍,就收下吧,老鄉們的心意別辜負了。」趙燦將軍說。
「不行,句章城的老百姓本來生活艱辛,現在連年征戰,百姓家糧食也不多。」劉裕憂慮道
「劉將軍如果不收下我們就不起來了!」老大娘堅決的說。
老大娘如此說,劉裕只得收下,讓將士們放在火頭軍。
石不全正安慰著雪兒,突然聽到有人敲門,「誰!」石不全高聲問道。「錦熙。」門外那個人喊道。石不全聽是錦熙便知道一定是昨夜去查妓女的事情有消息了,去開了門。
「石公子,真不出你所料啊。」司馬熙笑了笑說道,「正如你所說的,我昨夜派人去查了京城中所有的窯子,果不其然,房少爺將情婦藏在了窯子里。
「意料之中。」石不全胸有成竹的說道,「我想那老鴇子也不知道那個情婦任何信息吧。」
「是的。」司馬熙讚賞的點了點頭,想要繼續說,誰知石不全搶話道:「那個女人是一年前來的京城,房少爺將她藏在窯子里也是一年前的事吧。」
司馬熙聽石不全的分析一臉驚訝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這不是很簡單嗎?」石不全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一年前房公子第一次在安泰客棧開房,必定是和那個女人私會啊。」
「原來如此。」司馬熙點點頭繼續說道,「可是那個女子在房少爺死亡那天晚上就再也沒有回到窯子里,會不會就是那個女人殺了房少爺。」
「那個女人身高多少?」石不全若有所思的問道。
「據老鴇子說大概7尺左右。」司馬熙回答道。
「那身高和房少爺相仿啊。」石不全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個女人不是兇手。」
「如何見得?」司馬熙不解的問道。
「我要去縣衙停屍房,到了之後再和你解釋。」石不全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大人,您請來進城最好的畫師,讓老鴇描述,畫下那個女子的畫像,然後全城尋找,那個女人現在危在旦夕。」
「好,我這就去辦。」說完,司馬熙就離開了。
句章劉裕軍營內,劉裕正帶領士兵們搭建瓮城,這時一個身穿長袍的人從軍營里走了出來在劉裕耳邊說了些什麼,劉裕聽后心中一驚,便跟隨他走進了軍營。
石不全帶著雪兒來到了郡衙的停屍房,本來石不全怕見屍體雪兒害怕,不想帶她來,可雪兒說獨自一人呆在客棧不安全,實在沒辦法,便帶著她一同前來,不多一會兒,司馬熙也來到了停屍房。
「仵作呢?」石不全好奇的問道。
「現在衙里也沒有其他的案子,他驗完房少爺的屍體便給他放假回家了,他平時家裡還有個醫館,所以一般也不常在郡衙。」司馬熙解釋道。
「仵作還有副業,這是活人死人的錢通吃啊。」石不全微笑著說道。
「哎。」司馬熙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現在國家不安穩,大部分的經費都用在了軍事守備上,所以我們郡衙的官員開出的薪水,寥寥無幾,根本就不夠一個家庭的日常開支,所以他們出去干點自己的小買賣,郡尹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這樣。」石不全點點頭邊說著邊走到房少爺的屍床旁邊,「嘿,這法子好,在屍床上寫上名字,可就好找多了。」說著石不全掀開蓋著的屍布,繼續說道,「大人,你派人把這房少爺的驗屍單找出來。」
「好。」說著對身後的衙役使了個眼色,沒過一會兒,衙役拿著一張驗屍單呈給司馬熙道,「大人找到了。」
「念!」還沒等司馬熙說話,石不全搶先命令道。
衙役看了一眼司馬熙,司馬熙點了點頭便念了起來,「死者房強,年齡二十三歲,身長七尺三寸……」
衙役還沒念完,石不全便嘆道:「夠高的啊。」
「是啊,房將軍身長就很好,大概八尺有餘呢。」司馬熙接話說道。
石不全點點頭,對衙役道:「死亡時間是何時?死因是什麼?」
「死亡時間亥時到子時之間,死者頸部有致命傷,長五寸,深三寸有餘,死因是割破喉嚨導致窒息而死。」衙役念道。
「嗯。」石不全仔細的看著屍體的頸部說道,「大人請看,這死者頸部的刀傷。」
司馬熙彎下腰仔細的看著那個刀傷道,「這是匕首造成的傷痕。」
「我不是讓您看這個,我是說刀傷的方向。」石不全說著指著屍體頸部的刀傷說道,「大人請看這傷是自下而上的切下去的。」
司馬熙仔細的看了看刀傷道,「不錯,的確如此,可是這能說明什麼?」
「身高!」石不全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說道:「犯人的身高大概在五尺到六尺之間。」
「這是如何知曉的?」司馬熙不解的問道。
「大人請看死者的傷口是右淺左深,說明兇手是右手反手拿匕首,殺害死者的。」石不全解釋道。
「這難道不會是兇手左手正手拿匕首殺害死者的嗎?這樣也會出現右淺左深的傷口啊。」司馬熙用手比量著說道。
「匕首屬於短兵器,如果正手拿匕首那發力的是手腕,但是如果反手拿匕首,發力的是胳膊。」石不全看了看司馬熙問道,「如果是大人,大人會選擇更容易發力的反手拿匕首還是正手呢?」
司馬熙分別比量了兩種拿刀的方式道:「的確,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反手。」
「更何況,傷口入膚五寸,對於如此短兵器,能入皮膚五寸,而且整個傷口平整,沒有二次損傷的跡象,所以兇手必定是選擇了更容易發力的反手拿刀。」石不全解釋道。
「不錯,石公子說的對。」司馬熙不住的點頭道。
「而且我斷定,兇手必定是面對著兇手,被兇手從正面用匕首殺害的,而且速度極快,一氣呵成。」
「兇手為什麼不會是在兇手身後,摟著兇手的脖子將其殺害的呢?」司馬熙聽了石不全的分析,反問道。
石不全思考著說道,「如果兇手在死者身後抱住死者的脖子拔匕首殺人的話,那要麼就是兇手略高於死者,要麼就是兇手和死者身高相仿,因為如果身高比死者矮的話,他如何能摟得住兇手的脖子呢?可是不論是兇手的身高比死者矮還是相仿,絕不會產生這樣自下而上的切口,傷口要麼是自上而下,要麼是水平的。」
司馬熙聽了點點頭道:「不錯,你說得對。」
「那根據人的臂長是身高的一半這點去考慮,推算出來,兇手的身高大概就在五、六尺之間。」石不全想了想繼續說道。
「五六尺的身高?」司馬熙想了想說道,「那不就是小孩兒嗎?」司馬熙邊說邊偷偷地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雪兒。
雪兒見司馬熙看了自己一眼,氣勢洶洶的質問道,「怎麼?又想說我是兇手嗎?」
「兇手不會是小孩兒。」石不全看著雪兒氣的那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誰家小孩兒有這麼大的力氣能一刀入喉五寸?」
「你看到沒有!」雪兒聽了石不全的話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們當官的怎麼都這麼笨?要不是殘公子為我辯解,恐怕我今天就算跳進秦淮河也洗不清了。」
「好了,雪兒別鬧了。」石不全趕忙阻止道。雪兒聽了堵著嘴回到了石不全的身邊。
「石公子,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那麼矮的成人嗎?」司馬熙不解的問道。
「有是有。」石不全想了想說道,「我想如果不是個矮子,那這個人可能就是個駝子。」
「那還說什麼。」說著命令道,「所有衙役聽令,把城裡所有的矮子、駝子都給我找出來,抓進大牢,嚴加審訊。」
「不可。」石不全趕忙阻止道,「不可打草驚蛇,能一刀入膚五寸的人必是高手,如果逼得他狗急跳牆,到處亂殺人,那就不可收拾了。」
「那你說怎麼辦?」司馬熙問道。
「今天晚上我要去一趟房將軍府上。」
當天晚上軍營里和平常一樣,大家吃過晚飯都回營休息了。可是到了夜半時分,各個營帳里此起彼伏的傳來了士兵們痛苦的哀嚎聲。
「這是怎麼回事?」劉裕走出軍帳問守門的軍士。
那名軍士剛要說話,突然捂著肚子哀嚎著倒在地上。
「劉參軍,沒想到吧。」幫忙修瓮城的幾個壯丁走了過來,領頭的那個得意的說。
「你們是何人,為何要給我的軍士下毒?」劉裕問道。
「這個你不必知道了。」說話間,那些壯丁紛紛拔出腰刀,那領頭的手持腰刀直衝上來,朝著劉裕刺了過去。
劉裕冷哼了一聲「不自量力」,他飛身一踢正踢在那名領頭壯丁的手腕上,刀也被踢飛了出去,緊接著劉裕又是一個回身踢,將他也踢飛了出去。
「拿下!」劉裕一聲令下,每個營帳中都竄出了數十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用長槍指著這群壯丁,把他們圍在中間。
劉裕問:「你們是誰的手下,為什麼要來刺殺我!」
那個領頭的青年人放聲大笑道:「你會為今天的舉動後悔的。」說罷,舉刀自戕了。剩下的幾個壯丁,也都自刎而死。
原來傍晚時候,主簿劉穆之接到劉裕的命令去吩咐火頭軍讓他們做些好的,慰勞一下大家,可剛走進火頭軍的廚房,便看到一隻老鼠在灶台上晃晃悠悠的,最後撲通一聲從灶台上掉進了鍋里。劉裕很是奇怪,一般老鼠聽到聲音都會躲起來,為什麼這隻老鼠還敢大搖大擺的在灶台上走呢。
劉穆之走上前去查看,只見那隻老鼠在鍋里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四隻小爪掙扎了兩下,就不動了。劉穆之心裡很是納悶,這老鼠是怎麼死的?他四處看了一圈,發現中午老鄉送來的餅上有老鼠啃過的痕迹,似乎是因為吃了餅才死的。劉穆之讓人找來了一隻雞,喂它吃了一點餅,沒一會兒那隻雞和之前那隻老鼠一樣搖搖晃晃的,最後倒地死了,劉穆之看到這裡突然想到了中午的老人家和那些幫忙修瓮城的壯丁,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劉穆之見狀趕忙去找劉裕,將廚房發生的事情告訴劉裕。
劉裕隨劉穆之來到廚房看到死在鍋里的老鼠和躺在地上的雞,皺著眉頭道,「確定是那幾個老鄉做的嗎?
「應該是的。」劉穆之指著地上的雞道,「剛才用雞做過試驗了。」
「我們守衛句章多年,從未對當地老鄉有所冒犯,他們為什麼要來害我們?」劉裕思索著自語道。
「將軍,我猜想這事兒很有可能和孫恩有些關係。」劉穆之思考了一會兒道,「否則不會這麼巧,孫恩軍剛要來,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劉裕點了點頭問道:「那依你看這事兒改如何處理?」
「劉將軍這事兒我覺得不可打草驚蛇,我有一計。」劉穆之在劉裕的耳邊嘀咕了一會兒道,「此計可好。」
劉裕點點頭道,「好,就如此做吧。」於是便有了上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