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慘的小皇子
兩輛黑色馬車,在十名武士的護送下,從二人身前路過。
為首漢子身材魁梧,紫膛臉,雙目如電,看上去殺氣騰騰。
大雨鋪天蓋地,眾人視若無物,任憑大雨淋濕。
車隊停下。
大漢徑直來到章飍二人身前,翻身下馬,說話倒也客氣,問,「在下黃一刀,京城人士,護送我家公子前往武當太極門學藝,路上出了點意外,耽擱了時辰,敢問兩位兄台,太極門怎麼走?」
章飍與武道人對視一眼,心說這可是送上門的,旋即笑道,「巧了,我們正是大極門納新處的,今日在此處迎接新生。你瞧,橫幅還在呢。哈,好大的雨!」他指了指長桌上的破布,大雨濺起泥巴,太極、大極倒也分不清楚。
兩人看來人身份不俗,尋思先不管其他,把他們忽悠到回龍觀,然後見機行事。
黃一刀返回車隊,向前面一輛馬車中人低聲說了幾句,片刻後來到二人身前,「那勞煩二位帶路吧。」
章飍帶著車隊眾人向回龍觀而去。
行了一炷香功夫,一座破敗不堪的道觀,呈現在眾人眼前。回龍觀建了有些年頭,佔地十餘畝,輝煌時期由三十餘人,算武當山香火極為旺盛的道觀之一,但武道人接任觀主之後,好吃懶做,不到十餘年,便敗落下來,觀中道士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章飍、武道人二人。
「回龍觀」三個字赫然出現在上方匾額處,匾下又以黑漆寫了「大極門」的小字,油漆未乾,顯是新寫上去不久。
回龍觀掩映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若非大殿年久失修,四面透風,五面漏雨,倒也是一個好去處。
大殿內掛滿蜘蛛網,裡面雜亂不堪,有吃剩下的飯菜,亂扔的雜物,似乎許久沒人清掃。
章飍道:「到了。」
上前推門。
剛一發力,只聽得轟隆一聲。
門沒開,兩邊的牆轟然倒下,濺得章飍一身是泥。
章飍對武道人埋怨道,「早就讓你修,你偏不聽,你看這下咋整?」
武道人翻白眼道,「牆上到處是洞,哪裡不能通行,再說咱倆啥時候走過門?」
黃一刀皺了皺眉,心中疑惑,武當太極門乃天下武林翹首,又怎麼會是這番模樣?
正要開口詢問,聽得馬車內一個尖細陰柔的聲音傳來,「嘖嘖,此處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風水極佳,既接地氣,又與自然水乳交融,當年五柳先生隱居之處,也不比此處。武當太極,果然名不虛傳啊!」
車簾掀開。
兩名小太監連躬身上前,一人為之撐傘,另一人彎跪倒雙手撐地,充作馬凳,配合的極為嫻熟。
一位面塗脂粉、雙鬢髮白的老太監,踩人、下車,眯起雙眼,四處打量著回龍觀。
武道人看到老太監,神情有些不自然,向後退了兩步。
章飍心中一驚,低聲道,「宮裡人?」
這下玩大了,他原本尋思只是一般的富貴人家,想要騙上一筆錢財,可卻也沒有料到,對方是這種權貴,若應對不小心,吃不了兜著走,心中開始打退堂鼓。
老太監望著大殿之上的字,吟道,「大極門?」
黃一刀上前道,請罪道:「九千歲,屬下一時失察,上了這兩人當,待我收拾完這兩人,再請公公定罪。」
老太監擺擺手,「不急。」
他沖章飍擺擺手,「你,過來。」
章飍心裡犯怵,但事已至此,躲也不是辦法,打了個哈哈,「這件事,我可以解釋哈!」
「哦?」老太監陰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想怎麼解釋?」
「我們武當大極門,是最近才成立了江湖門派,太極、大極,只差一『點』,剛才雨大,沒聽清這位將軍的的話,產生了誤會,還請大人原諒則個!」
黃一刀震怒,作勢拔刀,怒道:「還敢狡辯?這可不是差了一星半點。你們兩個定沒安什麼好心,看刀!」
刀未出鞘,一隻手按在了黃一刀肩膀之上。
黃一刀臉色通紅,長刀竟拔不出來。
高公公柔聲道,「黃將軍身為禁軍副統領,性子還是太衝動,稍安勿躁。」他來到大殿前,「這地界兒不錯,雖然簡陋了點,卻落得一個清凈,與那武當山亂糟糟一團比起來,更適合四皇子的修行,你覺得呢?」
黃一刀道,「可是陛下命我們將他送到……」
高公公臉色一凜,打斷黃一刀之話,抬手指了指牌匾道,「咱家眼神不太好,黃將軍幫咱家看看,這匾上的三個字,究竟怎麼念。」
一道黑影閃過。
大極門的「大」字之下,多了一個黑色念珠,化作一點,變成了「太極門」。
無論是眼勁、準頭,還是展露出的內力,非是尋常高手能及。
「可是……」
高公公冷冷道,「黃將軍,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咱家點撥你兩句。這些年你的頂頭上司換了幾個,自己卻沒有更進一步,可知為何?就因為你想法太多。」他慢悠悠道:「咱們陛下要的是會聽話的狗,不是有自己主見的人。哪裡有什麼可是?咱家說是,那便是了。」
黃一刀欲言又止,但震懾於這位大內高手、號稱皇宮九千歲的淫威,低頭不語。
高公公回頭吩咐,「把四皇子請出來吧。」
「請」這個字,高公公念得極重。
幾個小太監上前,打開另一馬車門,從上面抬下了一名黃衣少年。
少年十五六歲,身材瘦削,身上五花大綁,口中塞著布,正在奮力掙扎,小太監下手極重,連拉帶扯,將少年帶到高公公身前。
「四皇子,這裡便是老奴為皇子挑選的習武之地,今後四年,你得勤學苦練,才能不辜負聖上的重望啊。」
黃衣少年雙手被縛,目中露出一股悲憤之色,口中支支吾吾,似乎要說什麼。
「條件,是艱苦了點,不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說是不是?」
高公公來到黃衣少年身前,揭下他口中的布條。
黃衣少年開口就罵,「你這老匹夫……」
未等他說完,高公公又將抹布塞了回去,冷聲道,「皇后說你生性頑劣,要咱家好好調教你,若你不聽話,休怪咱家無情。此地兒不比京城,沒人慣著你,荒山野嶺,有豺狼出沒,你若再半路逃走,遇到江洋大盜,要是不小心丟了性命,想必陛下會傷心的。」
章飍暗忖,原來少年竟是皇家子弟,而且半路還曾逃走,才明白之前黃一刀說路上出了點「意外」是怎麼回事。只是老太監似乎並不將堂堂大明皇子當回事,又捆又罵的,令人費解。
高公公對章飍道,「你也看到了,這位是四皇子,姓朱名運,小名五斤,從今日起,便是你們大極門的一名弟子。」
章飍震驚,「什麼?」
「你沒聽清?我再說一遍,今日起,大明朝四皇子,正式加入你大極門。」
「萬萬不可。」
高公公眯起了眼,冷冷打量著章飍。
章飍只覺得後背發涼,似乎有把刀在他頭頂懸著。
殺氣。
章飍只得坦白,「公公,實不相瞞,我們二人其實是職業騙子,我們弄了個大極門,只是想騙點錢財,並沒想開宗立派。」
高公公呵呵一笑,「倒也坦白。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由不得你了。這大極門,必須得辦下去。否則,那塊石頭,就是你的下場。」
說罷,凌空一指。
砰!
三丈外的一塊石頭,碎為齏粉。
章飍倒吸一口冷氣。
這一指比武道人那碎石功要高明了不止幾百倍,回頭一看,咦,武道人呢?那老傢伙,見勢不妙,竟然溜了。
章飍暗罵武道人不講義氣,心中盤算,此地不宜久留,等送走這尊瘟神,趕緊拍屁股走人。
「你叫什麼名字?」
章飍心說要是讓你知道了,還不得秋後算賬,於是胡謅道,「在下姓馮,名京,字馬涼。」
黃一刀道,「稟九千歲,此人姓章名飍,祖籍山東道章丘府章家莊。」
黃一刀手中拎著一褡褳,裡面有章飍的路引、還有私人用品,因為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平日隨意放在了大殿的供桌上,沒成想被黃一刀翻了出來。
「章家莊?咱家記住了。」
高公公笑著對章飍道,「你小子幸運,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皇室貴胄能在你門中習武,可是天大的機緣,你可要好好把握,若這四年中,皇子出了什麼意外,或者你小子跑路溜走,大極門辦不下去,咱家可知道怎麼找你。」
高公公又道,「忘了介紹,咱家姓高名遠,高很強。你應該聽過咱家名號。」
一句話,如當頭冷水潑來。
章飍渾身如墜冰窖。
大內第一高手,太監之首,自稱九千歲,當朝權貴,武功高強,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這些字眼不斷湧入他腦海之中。
他當然聽過高遠之名。
當朝第一權臣,為人陰冷歹毒,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又擅羅織術,死在他手上的王侯將相、朝臣權貴不計其數。
幾年前,襄陽王因在覲見天子之時對他態度傲慢,朝他吐了一口口水,被他嫉恨在心,後來指使御史誣告襄陽王謀反,結果襄陽王全家被抄,王府六百人被誅殺,而襄陽王本人也被剝皮充草點天燈,屍首掛在襄陽城上曝晒三月。
章飍叫苦不迭,臨時興起弄了大極門,三日不開張,一開張就遇到了瘟神!
武老道,你可把我害慘了。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高太監眉頭緊鎖,望著殿外,「怎麼回事?」
幾名禁軍押著兩人來到大殿之內。
東方包子、諸葛鹹魚垂頭喪氣,渾身被雨淋透,如落湯雞一般,被人拎了上來。
「九千歲,這兩個人在山門外鬼鬼祟祟,似乎要圖謀不軌,屬下將他們捉來,請九千歲發落。」
高太監看都不看二人一眼,淡淡道,「直接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