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算計
後山。
章飍把下午發生在安樂堂的事告訴唐青琪,唐青琪聽完后,道:「巴陵幫還算有些眼力見兒,並沒有太為難你。」
章飍也心有餘悸,若不是宋小寶及時趕來,說不定他已經死在了宋玉乾手中。
唐青琪看穿他心思,笑道:「宋玉乾是地榜前二十的高手,要殺你也易如反掌,但他未必敢動你。」
章飍奇道:「為何?」
唐青琪心說你是傻子嗎?你能使出唐家劍法,手裡有本姑娘的驚鴻劍,江湖人在動你之前,也不考慮一下後果?可她偏偏又沒法點撥這塊榆木疙瘩,不由生起悶氣。
章飍將驚鴻劍交還到她手中,「不得不說,這是一把絕世寶劍!」
唐青琪道:「這可是斬殺過劍仙的劍,李諾能死在這柄劍下,也算是他的造化。」
她緩緩站起身,來到懸崖邊上,望著遠處的天柱峰,問章飍,「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三件事嗎?」
章飍剛贏了一場決鬥,心情大好,道:「唐姑娘儘管吩咐,章飍定赴湯蹈火。」
唐青琪道:「我想聽故事。」
「聽故事?」
唐青琪眼睛落在太極劍陣上,「中孚位的那個姑娘。」
章飍聞言,又沉默了。
唐青琪追問道,「你被太極門除名,也是與她有關吧?」
章飍不想往事重提,可當初答應了唐青琪,又不能違背諾言,於是點了點頭。
「她比我低一屆,叫夜夢兮。」
章飍開了口,也便沒什麼隱瞞,跟唐青琪講了起來。
這是一個很俗套的學院故事,當初章飍負責迎接新門徒,很自然地認識了小師妹。然而,他的愛情攻勢,並沒有打動小師妹,以年紀還小,學藝為重,不談感情為借口,拒絕了章飍。
但陷入愛情中的人,又怎會顧得上這些,把她的拒絕,當成了一次次的考驗。
想到這些事,章飍忍不住也笑了。
誰不年少瘋狂過?
唐青琪卻聽得津津有味。
「太極門有一處禁地,叫無量洞。據說以前有不少弟子在那裡失蹤,所以嚴禁任何人擅自闖入。」
「有一天,門內師兄妹們聊起此事,小師妹忽然問我敢不敢去闖一闖後山,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我當時為出風頭,頭腦一熱,就應了下來。」
「當我到了約定地點時,發現她與另一位門內弟子潘大樹也在那裡等候,潘大樹也是師妹的追求者之一。她讓我們比試,誰膽子更大,勝出者就有資格追求她。」
唐青琪道,「不會是耍你們吧?」
章飍攤攤手,「現在想想來,多半是吧。」
「後來呢?」
章飍繼續道:「潘大樹比我先到一步,闖進了無量洞,自然不敢落後,可剛踏過警戒石,就被一股力量擊昏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在戒律院內。」
「那你可真夠倒霉的。」
說到這裡,章飍有些火氣了,「更倒霉的在後面,醒來后才知道,戒律堂的人在後山巡監時發現我們。潘大樹和夜夢兮一口咬定,是我私闖禁區,他們在後山練劍之時,恰巧碰到了昏迷的我。」
「我當時辯解,可是他們卻不聽。我找其他的師兄妹去幫我作證,可他們卻沒一人敢站出來,我問他們原因,他們支支吾吾,說不能說。」
「我觸犯了門規,要被逐出師門,倒是青木師兄替我四處奔波,又找戒律院的人求情,才勉強保住我。然而出來之後,看到潘大樹一副得意嘴臉,我一怒之下,把他揍了一頓。潘家的人找上門來,戒律院的人也用這個理由把我開除。」
唐青琪靜靜聽完,道:「你被人算計了。」
「是我做事太衝動,又跟這個有什麼個關係?」
「第一,打賭的事那麼多人都知道,卻沒人敢出來作證,你不覺得奇怪嗎?以潘大樹的能力,他能讓所有人閉嘴嗎?肯定是有更高的人授意,或者威脅他們。」
章飍想了想,「潘大樹有一群狐朋狗友,但在師兄妹中人緣並不好,那些作證的人中,有些人跟他還有梁子。」
「第二,無量洞是你們太極門禁地,對你們外門弟子來說,根本接觸不到這些事,誰最迫切想要知道?」
章飍搖搖頭。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誰會從其中受益?」
章飍道,「那件事後,小師妹就拿到了一個去峨眉派交流的名額,據說是……」
說到這裡,青木彷彿被雷擊一般。
這個名額,是青木師兄為她爭取到的。本來當時還沒覺得如何,現在越想越是可疑。
出事之後,青木師兄一直在替自己張羅洗清罪名,找師兄妹出來作證,找戒律堂求情。
而他與青木之間,也不過是較為熟稔而已。當時他的表現太過於熱情了。
潘大樹無法讓眾師兄妹閉嘴,但身為首席大弟子,掌外門弟子考核的青木,卻有這個能力。
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後山無量洞之中,又藏著什麼秘密?
章飍陷入懷疑之中。
唐青琪問,「有懷疑對象了?」
章飍點點頭,懷疑歸懷疑,可這種事,得要有證據。他不在乎被太極門開除,但被矇騙的感覺,並不是很爽。
「我懷疑是青木師兄。」
「這個簡單,我可以幫你查。」
「你重傷未愈,魔教的人到處找你,還是算了。」
唐青琪笑吟吟道,「傻瓜,我的傷早就好了。」
唐青琪聽完之後,心情卻變得愉悅起來。當初看到章飍望向中孚位上的表情,還胡思亂想了好幾日,如今心結解開,忍不住哼起了江南小調。
微風吹過,拂過唐青琪的臉龐,吹亂了她一縷青絲,唐青琪伸手去攏頭髮,似有萬種風情。
章飍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注視著她。
唐青琪視線雖在遠方的雲端,但不知為何,臉卻莫名的紅了起來。
就如山下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
轉眼到了八月底,成立大極門的資料交到了六扇門已有半月,可備案的事一直沒有批下來,眼見就要準備開業,拿不到門派證,何談開業?
這可急壞了章飍。
商議之下,章飍決定與朱五斤跑一趟鄖陽府。
從太極鎮到鄖陽府,將近百里路,大極門沒有馬匹,經費又有限,租不起馬車,好在府鎮之間有往來的郵車,除了運送往來信箋,有兼有運送乘客的業務。
郵車長約一丈,車頂上裹著毛氈,看上去有些老舊,拉車是兩匹老馬,趕車的是一個老車夫,耳朵不太好使,跟他交流得使勁喊出聲才行。
郵車裡坐滿了人。
有些是來武當的遊客,有些是去府上辦事之人,十來個人擠在狹小的空間內,連個落座的位子都沒有。車內有一種酸臭的味道,汗味、腳丫味,腐木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朱五斤一直皺眉,可見章飍並不介意,顯然是經常做這種郵車,也只得跟了上去。
「為什麼不租輛馬車?」
「創業初期,舉步維艱,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山路顛簸,包著鐵皮的木輪,壓在崎嶇的山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感覺得郵車隨時會散架似的。
幾個客人也都默不作聲,有的在打盹,也有嗑瓜子的,更有過分的,把露著腳趾鞋子脫了,一雙臭腳就在朱五斤眼前晃蕩,讓朱五斤想跳車逃走,再看章飍,一坐上車,便不動如山,進入入定狀態。
他憋了一肚子氣,可又無從發泄。
此時章飍的話從耳邊傳來,「一天一夜的路呢,你不是練睡羅漢功嘛,趕緊休息一下,或者想想別的事,否則這一路夠你受得!」
嗑瓜子那位大嬸,自打上車后,眼睛在朱五斤身上瞄來瞄去,讓朱五斤渾身不自在。等行了小半時辰,大嬸笑著問朱五斤,「小夥子,今年多大了?我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可有了婚約?」
朱五斤不想理她,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只是搖搖頭。
「巧了,算你有福氣,遇到我了。我認識個朋友,家裡條件挺不錯的,在太極鎮有三十頭豬,五十隻羊,還養了兩百多隻雞,家裡有個寶貝女兒,疼得不得了,前兩日托我給他介紹個女婿,對男方沒什麼要求,人好就成。沒錢也沒關係,最好是倒插門,將來生孩子要跟他家姓。不如哪天我給你介紹一下?」
章飍差點沒笑抽了。
朱五斤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有些不知所措,連搖頭,「不用了,大嬸兒。」
「瞧你這麼大人,怎麼還害羞呢?我看你穿著打扮,條件也不咋樣,要能找到這麼一人家兒,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再說,倒插門也沒什麼不好,孩子跟誰姓不是姓,對了,你姓什麼?」
朱五斤轉過頭,不接話茬。
章飍笑著道,「大嬸兒,他姓朱。」
「豬牛羊的也不是什麼好姓,你要是有意呢,等回來太極鎮,我就跟人姑娘說一聲,先見個面。要是人家看上你,下半輩子就不用努力了。」
章飍道:「行,大嬸兒,我就替他答應了。」
朱五斤瞪眼瞧著章飍,「你小子想死嗎?」
章飍道,「你沒聽他們養了兩百隻雞嗎,以後咱們大極門改善生活,全靠你了。」
那大嬸兒喋喋不休,誇著那女子,朱五斤見狀,直接低下頭裝睡,反倒是章飍跟她聊了起來。這時,郵車忽然被攔了下來,有人跟老馬夫大聲喊著,要在加兩個人。
本來車上已擠得沒地方,已經超載,再上來倆人,那豈不成了螺絲殼裡做道場,擠不下了?馬車夫貪點小便宜,也不顧眾人反對,讓那兩人上來。
「這不是章門主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