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擊鼓鳴冤
周琦冷笑連連，指著楊老漢屍體道：「此人窩藏朝廷要犯，而且當眾拘捕，意圖行刺本統領，幸虧本統領識破他意圖，被本統領格殺，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衍涼見他如此顛倒黑白，氣得渾身發抖，雙拳緊握，大吼一聲，「我跟你們拼了。」
「格殺勿論！」
章飍見狀，沖朱五斤打了個手勢，朱五斤心領神會，拎起一張凳子，猛然向後窗砸了上去。
轟！
窗戶碎裂。
三人一躍而出，跳入窗后的河道之中。
「追！」周琦厲聲道：「若天亮之間，見不到三人屍首，你們幾個拿人頭來複命！」
……
三人狼狽爬上河岸。
在躲過了幾撥追兵之後，逃到了一處廢舊的宅邸。
朱五斤道：「幸虧你早想到這一招，也所幸他們來得匆忙，沒有從水道封鎖路線，不然我們只束手就擒了。」
「怕不止是束手就擒那麼簡單，周琦絕不會對我們進行公開審判，而是直接格殺。」章飍道：「我本來防備八卦周刊的人會通風報信，沒想到他竟會找到你的親人。」
楊衍涼先是被誣陷，又是親人被誅殺，恨得頓足捶胸，「蒼天為何這般對我！」
朱五斤道：「你沒有錯。錯是這世道，是官府，是朝廷，是皇帝陛下！」
章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朱五斤，認識這麼久來，他變了，不再是那個蠻橫不講理的小皇子，在見識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之後，他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問題了。
「官府仗勢欺人，不作為，此為一錯。朝廷法度不嚴，此為二錯。陛下用人不明，此為三錯！」
楊衍涼也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語，若是公開出去，那幾與謀反無異。
只有章飍才明白朱五斤這番話的真正分量，臣不議君，子不議父，他身為皇子，兩條都犯了。
章飍連岔開話題，「我們本來只是想辦個門派證，沒想到會捲入這種事情之中。」
楊衍涼慚愧道：「是在下連累二位。」
章飍卻道：「我們做這些事，不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鄖陽百姓，為了天下正義，為的是真相，就算沒有你，我們依舊會挺身而出！」
楊衍涼大為感動，握住兩人手道：「就沖你這句話，楊某人的這條命，交給兩位手中了。」
朱五斤問，「接下來怎麼辦？」
章飍道：「鄖陽城不能在待下去，明日一早，趁機混出成去，哎，老朱，咱們大極門的事兒，怕是要泡湯了。」
朱五斤道，「不如我想點辦法？」
章飍明白，他是想用他皇子的身份，但下放武當山是陛下給他的考驗，而且也有東廠的人暗中盯著，若是他稍有僭越，傳入皇帝耳中，怕是要影響自己的前途。
「不必了。我們自己惹出的是非，要用自己的力量來解決！」
……
天蒙蒙亮，三人略作喬裝，來到了郇陽城門處。城門前，官兵嚴陣以待，對每個出城的人搜身嚴查，甚至準備好水盆，讓眾人凈臉，生怕有人易容混出門去。
這一招怕是無法奏效。
他們明白，若無法逃離鄖陽，他們就如瓮中之鱉，遲早一日會被對方發現。
這時，一陣鑼響，兩撥官兵，分別護送兩頂轎子，來到城門處。
又有一眾官兵，開始驅散周圍百姓，林列城門兩處，又有人黃土墊道，凈水潑街。
鑼鳴十一聲。
朱五斤道，「有朝廷要員來鄖陽了。」
「何以見得？」
朱五斤道，「按大明律制，鑼鳴七聲，知縣出巡，軍民人等迴避，鑼鳴九聲，大小軍民人等齊迴避，鑼鳴十一聲，則有巡撫、將軍、欽差等出巡，一切大小軍民人等齊迴避。」
楊衍涼道：「左邊那頂轎子是知府謝知春，右邊那一頂是鄖陽守備將軍齊鳳天的。能同時驚動軍、政兩方，來人必是要緊人物。」
一隊人馬停在城門外，有一騎兵來到門口，朗聲道：「朝廷大內禁軍統領、官封一品侯、御賜鐵虎邱懷仁將軍、湖廣道撫治鄖陽等處地方兼提督軍務、副都御史馬俊才大人到！」
謝知府、齊守備率鄖陽府各處官員、將領紛紛下跪，「恭迎邱將軍、馬大人！」
邱懷仁走在前頭、馬俊才落後半個馬身，策馬進入城門。
按朝廷儀制，邱懷仁、馬俊才皆為從三品，但邱懷仁乃京官，又有爵位加身，地位比鄖陽撫治要高上半階，從兩人入城先後，便可以看出端倪。
朱五斤道：「原來是他！」
章飍問，「你認識？」旋即又覺得多次一問，身為小皇子，又豈有不認識禁軍統領的事？
邱懷仁翻身下馬，馬俊才有些肥胖，下馬之時還要屬下搬來馬凳，他笑著對邱懷仁道，「多年未騎馬，比不過邱將軍了。請！」
邱懷仁也陪笑，伸手一讓，「在下末學後進，大人先請！」
「你是京官，原來是客，將軍先請！」
「大人是公務，在下只是湊熱鬧，大人先請！」
兩人讓來讓去，誰也不跟走在前面，其他人跪在地上，也不敢亂動。
「一起！一起請！」
兩人攙手，來到眾人身前。
邱懷仁道：「都起來吧！」
知府謝知春、守備齊鳳天謝過之後平身，其餘官員也紛紛起來，垂手彎腰，拱立一側。
邱懷仁望向眾人，道：「本將軍只是適逢路過，湊巧聽馬大人說，貴府剿匪有功，陪馬大人前來嘉獎兵將。」
馬俊才問：「誰是齊鳳天？」
齊鳳天向前一步，道：「末將在。」
「你報與府治的文書已收到，撫治大人聽聞很是高興，特派本官前來褒獎。」
齊鳳天凜然道：「除暴安良，守護百姓平安，乃我等為官之人本職，又怎敢居功？一切仰望撫治大人和西司大人您吶！」
馬俊才點點頭，又問，「哪位是副統領周琦？」
周琦挺胸道：「末將在！」
「呈文上說，周副統領不懼危險，身先士卒，與賊寇搏鬥，為軍之表率，我大明得此良將，乃國之大幸！怎樣，傷勢無大礙吧？」
周琦道：「末將為國捐軀，百死不辭，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說得好！」
馬俊才哈哈大笑，「褒獎公文就不在此處宣讀了，今日午後，在知府衙門，本官要親自訓話，要百姓看到，為民除害，朝廷是看在眼中的！」他對邱懷仁道，「邱將軍，可否講兩句？」
邱懷仁道：「當年我在武當學藝，也有半鄉之情，在家鄉父老面前，就不必多言了。」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邱懷仁也是武當太極門出師，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兩人上馬，謝、齊二人也不敢上轎，親自為二人牽馬，向知府衙門走去。
楊衍涼雙唇緊閉，一副欲殺周琦而後快的表情。
章飍道：「你的機會來了！」
……
午後。
十一顆人頭，擺在知府衙門口。
兩側有官兵守護，周圍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百姓。
今日，來的人可是巡撫衙門的按察使，還有京城的禁軍統領，這些可是八輩子都不一定見一面的大官，這熱鬧一定要看！
鼓打三通。
知府謝知春、守備齊鳳天並排來到知府衙門口，站在臨時搭建的檯子上，對百姓進行訓話。
無外乎，最近盜寇猖獗，百姓深受其害，挑釁官府權威，為保護百姓安全，為守護大明國威，為了朝廷顏面，鄖陽府與守備軍齊出兵馬，對陽春山上的流竄作案團伙進行清掃，一舉蕩平陽春山，巡撫衙門特意派了馬大人前來考察，褒獎驍勇作戰的兵將云云。
「下面有請鄖陽按察使大人馬俊才宣讀褒獎令！」
馬俊才踱步走到台上，看了一眼台上的人頭，差點嚇了個踉蹌，他是文官出身，見到這場面，有些不適應，好在官威仍在，眾百姓也不敢開口笑話。
朝廷頒布的嘉獎令，也多是官面套話，起首六句，強調天子威嚴，朝廷法制，中間一大段，又臭又長，無外乎對剿匪官兵的事迹介紹，結尾六句，則是誡勉，讓他們戒驕戒躁，繼續保持等等。
百姓大多都聽不懂這些，不過，既然是朝廷大官來宣讀，也跟著紛紛叫好。
待讀完之後，馬俊才又問，「本官宣讀完畢，各位對這嘉獎令，可有異議？」
這也是官府嘉獎令的一道程序，為了防止有人以權謀私，或者殺良冒功，一般都是走個過場，基本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衙門口，鼓聲大作。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擊鼓鳴冤！
馬俊才一愣，只見不遠處，有一年輕人，蓬頭垢面，掄起鼓錘，敲響了大鼓。
連有兵將將那年輕人團團圍住。
謝知府、齊將軍臉色陰沉，這種時候，怎會有人來此搗亂？
周琦見狀，心說壞事，喝道：「來人，將那鬧事匪徒拿下！」
那些人都從撫治衙門跟出來的親兵，又怎會聽周琦的命令？
兵將將年輕人押到馬俊才身前，「擊鼓者何人？」
年輕人傲然站立，「末將鄖陽守備軍校尉楊衍涼，狀告鄖陽守備齊鳳天、副統領周琦戕害百姓，殺良冒功，請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