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你想幹什麼

  此時的轉轉，正提著大大的筐低著頭走走停停，春節后的糞更少了，轉轉已經出來了大半天也沒撿上半筐，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要挨打，她嘆著氣找了一個小土壕坐在裡面避風，二月的天氣依然很冷，轉轉小臉凍得通紅瑟縮著小心的搓著同樣通紅的小手。

  聽到李家爹爹的聲音轉轉嚇得立刻從土壕里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趕快提著筐低頭尋找干糞，假裝沒有聽見李家爹爹的叫聲。

  「別撿了，回家！」李家男人提起糞筐就往回走，走兩步回頭看見還愣在原地的轉轉，「走啊，今天不撿糞了，今天家裡來客人了。」

  轉轉遲疑的跟在後面挪步，低聲囁喏「我只撿到一點糞，媽會打我的……糞都讓人們撿拾完了，我走了半天也找不到幾塊……」

  「快點走吧，家裡客人等著呢，今天你媽不打你！」李家男人說完又叮囑「見了客人要問人，但是不要多說話，客人問你幹啥去了，你就說玩去了……不要跟客人說我們自己家的事，更不能說你媽打你的事，要是說錯了話你媽打你我也管不了！」一路交代著，把轉轉帶到了桂芳家。

  走出院子四處張望的淑蘭，看見一個女人走過來，急忙迎上去，是一個眉眼和善胖胖的女人，手裡拿著個鞋底準備出去串門的樣子。看見淑蘭就略帶疑惑的停下來，淑蘭忙說自己是李家的親戚，家裡只有老婆婆悶的慌就出來走走，順嘴打問轉轉的事。

  「弟媳婦親那個領回來的女娃嗎?」

  「還行吧，以前她自己不生養，在村裡也是抬不起頭，沒辦法領養回一個丫頭，唉，畢竟不是親生的，羊肉帖不在豬身上……不過，奶奶對這個小孫女挺好。」

  「那女娃娃聽話嗎？」

  「聽話，就是命苦，聽說爹媽都沒了，從沙漠里撿來的，能撿回一條命也不容易，就是這個娃娃也是苦命的很！」

  淑蘭鼻子一酸，忙扭頭看別處掩飾。

  「……不過，也真是奇怪，李家那個媳婦結婚五六年也不生養，結果領回這個小金香兩年後，突然懷孕了，還一連生了兩個娃，先生了一個丫頭，快三歲了，小的也一歲多了吧，是個兒子，這李家一家人當神仙一樣供著……你說這小金香是不是李家的福星？！」

  「李家媳婦自己生娃了？？」淑蘭只覺得一聲驚雷！都說后媽的心是黃蜂尾后針，李家媳婦自己生了娃還能對轉轉好嗎？？剛才那個孩子不是領養的，是她自己親生的？！淑蘭愣在那裡，瞬間心裡翻江倒海的說不出一句話。

  那媳婦看淑蘭表情有異，正要開口問，就看見遠處一個人走來。

  「李金香他爹回來了！」

  淑蘭急忙轉身看過去，心裡撲通一下，但是怎麼就一個人？

  疾步迎著男人走過去：「你就是李家爸爸嗎？轉轉呢？」

  男人黑黑瘦瘦，看了淑蘭一眼說：「你說李金香嗎？她媽找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停了一下說「走，我們回家說話……」。

  淑蘭立刻心裡慌得七上八下，眼看著轉轉就在眼前卻見不著，是他們不想讓她見轉轉？還是轉轉有什麼不好，不能讓她見嗎？……心一緊，不敢往下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的轉轉一定不會有事，一定好好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淑蘭嘴裡心裡快速默念，腳步沉重，一步一回頭的跟在李家男人後面走回屋。

  客套的話一句都不需要說了，躲無可躲的淑蘭和李家男人直面問題。

  「轉轉還沒有找到么？她到底好的沒，我想看看我的轉轉。」淑蘭盯著李家男人，一字一句的說。

  「娃好著呢，她媽去找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李家男人停頓了一下，咳嗽兩聲，「我們想知道你這次來是怎麼個想法？」

  李家男人毫不迂迴的問話讓淑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李家男人說的話淑蘭在來的路上已經想了好多遍，但一直都覺得難以回答。轉轉對於這個家庭意味著養老送終傳宗接代。如果她想把轉轉帶回去，一定是不可能的事，他也會非常為難，可是，剛才聽到鄰居說李家媳婦自己生了孩子，那麼他們就不一定需要轉轉來養老送終，如果這樣，他們是不是會同意她把轉轉帶走呢？

  淑蘭想著此刻該如何開口，是否能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朱家大哥見淑蘭沒回話，立刻圓場「這次來主要是先看看娃娃，幾年不見了，謝家妹子也想娃娃想的厲害，這次過來看一眼娃娃心裡有個底也就放了心，其他的事完了再說……」停了一下又對李家男人說「我剛看見媳婦抱著個娃娃，又抱養了一個？」

  「……是我們自己生養的——我媳婦前年突然開始生養了」說著看了一眼淑蘭。

  朱家大哥吃了一驚，立刻扭頭，見淑蘭咬著嘴唇一聲不吭，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尷尬了幾秒，聽見淑蘭的聲音。

  「李家兄弟有了自己的娃娃是好事，喜事，要恭喜你們，這從今往後就有了傳宗接代，老來養老依靠的人了，真為你們高興。轉轉在家裡這幾年，多虧了你們的照顧疼愛，在這兒我要謝謝你們！」淑蘭說著身子從炕沿上滑下來跪倒在地，對著婆婆和李家男人就磕了一個頭。

  「不要這樣，謝家媽媽，起來說話」奶奶急忙上前拉淑蘭，淑蘭卻沒有起來。「我還有一句話不知道合不合適開口，來的路上我不敢有這個想法，因為聽朱家大哥說你們養了轉轉和親生閨女沒有兩樣，就盼著她將來長大了你們老了有個依靠，所以我首先從心裡謝你們對轉轉好……剛才聽你們說有了自己的娃兒，我就更為你們高興了，這是你們李家人品好做善事贏了福氣，也是轉轉的福氣。我就敢有了現在的想法，我想，轉轉能不能讓我…帶回去！」

  李家兒子和奶奶對視一眼，奶奶連忙走上前去拉淑蘭起身「起來說話，地上涼的很！」淑蘭拉著奶奶的手起身，膝蓋疼的一個趔趄。

  「帶回去不合適，我們養了這麼些年，哪能說帶走就帶走？」李家男人往煙袋裡裝了一鍋煙葉，吧嗒著吸了一口，「金香不到四歲到我們家，今年九歲，四五個年頭……我媽疼得很，跟親孫子一樣對待，雖說我們生活也不好，但這些年吃的穿的也都有，咳咳……你要帶走，怎麼個帶走法……這個得金香媽回來才能商量。」

  「行，等李家媽媽回來再商量，我聽你們的，只要能讓我見到我的轉轉，能帶轉轉回去，你們說怎麼樣合適就怎麼樣！」淑蘭聽出了李家男人的話外音，帶走可以，但是要有條件。只要能把轉轉帶走，淑蘭回想辦法滿足他們提出的條件，只是當下，淑蘭只想先見到轉轉。

  聽了淑蘭的話，李家男人也沒再說什麼，又抽了兩口煙，起身出了門。

  婆婆拉淑蘭到炕上坐下「金香是個好娃娃，我很喜歡。媳婦生下一個孫女一個孫子，金香對兩個弟妹都親得很，大妹天天就跟著金香，姐姐姐姐叫著比跟她媽媽還親，要說你帶回去，這大妹就不行。」

  淑蘭知道，李家男人應該是去帶轉轉來見她了，她的眼睛一刻不離開門口，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