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家風

  即便在那樣物質極度貧乏困苦的年代，春節全家人團圓吃飯是淑蘭主持這個家以來必須的傳統。

  國有國威，家有家風。淑蘭從小在大院里的那些家風理念早已經是滲透到骨子裡的，在那些為活命而掙扎的苦難日子裡，這些被遮掩起來、扔棄掉了，想一想那時，連尊嚴都可以丟棄於地上任人踩踏，家風又算得上什麼呢？

  可是現在日子好起來了，尊嚴又被重新撿起來，被撿拾起來的不僅僅是尊嚴還規矩、禮儀法度、知識和體面。

  體面也分三六九等，農民有農民的體面，工人有工人的體面，當官有當官的體面、知識分子有知識分子的體面，不論是普通百姓書香門第，又或是高門大院官宦世家，只要走出家門，都各自維護著自己的形象和體面。

  待人接物，女兒女婿們做的不錯，畢竟幾個女婿都是受過教育學了文化的人，知書懂禮。孩子們有樣學樣，言傳身教，自然也不會有大偏差。身處當下的時代，能吃苦、夠勤勞是最根本的生存之道，幾個女婿身上也具備這樣的品質，女兒們更是經歷了生死，對活下來好好生活有著比別人更深刻的體會，自然也分外珍惜。幾個小外孫聰明伶俐，雖然男孩子調皮搗蛋，但並沒有混賬蠻橫的壞習性，尤其是各家的老大，都很有老大的樣子，幫著爹媽照看弟妹還能幹一些割草抱柴火的小活，沒有一個是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的。

  要說有，就是那兩個最小的，仗著上面有哥哥姐姐幹活，也仗著爹媽總是慣著他們，倒有些賴皮任性，生出了懶惰和投機耍滑，想著這樣的性格，長大了不一定是好性子。在淑蘭當了姥姥的觀念里，這樣的偷奸耍滑和懶惰一定是需要調教改正的。而那些勤快懂事早早幫助父母幹活的孩子，總是深得長輩喜歡。

  結婚找對象，更是要問家風家教如何，是不是勤謹正派的好人家，男娃兒是否吃苦耐勞又勤快，女孩子是否心靈手巧又顧家。

  日子太平安穩了，淑蘭常常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生活，那時爹爹請了先生叫兩個哥哥讀書，淑蘭雖然是女孩子也被督促著一起去認字讀詩。雖然她不想哥哥會被爹爹考學問，但是一起聽先生講書講新鮮見聞，還是非常快樂有趣的事。她也記得那時在家裡做工的王媽的兒子，總是很羨慕他們讀書的樣子。而她和志廉婚後的日子，更是因為兩人經常可以一起讀書寫字增添了許多樂趣。

  讀書寫字讓一個人從骨子裡生出氣度和做人的智慧，成了在淑蘭骨子裡的精神和信念。

  隨著身邊圍繞著的小外孫們的一天天長大，淑蘭覺得一定得讓孩子們學知識、明道理、講規矩、習一些為人處世的智慧，決不能成為不學無術沒有信仰和抱負的孩子。

  她回憶從前小時候爹爹對他們兄妹的要求，總比大院外面和家裡老媽子佃戶們的要求嚴格些、多一些，對她是嬌寵的，但是對哥哥們卻是嚴厲的。要求讀書、寫字、學習賬本等等，待人接物，更是要有規矩。

  這是從前爹爹對淑蘭哥哥們說的話，也是志廉和她時常談起的話，只是後來男孩子都沒能長大，那些對兒子的期許都成了鏡花水月。現在看著一個個像雨後的蘑菇一樣長大的小外孫們，淑蘭的心裡卻冒出了一些擔憂。如今的日子，一年一個樣，等到孩子們長大了，以後又會是什麼樣的？但是不管什麼樣，人總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人總是要到社會中做事情的，那麼學會做人，學得一兩個可以養活自己的本領應該是恆古不變的生存之道吧。

  淑蘭，明白幾個女兒們歲數還年輕，也正是在為小日子埋頭苦幹努力向前的時候，這個時候的精神頭全部在生產和工作上，對於孩子，生就自然的生，生出來養也就是自然的養，不要凍著餓著就好了，磕磕碰碰摔摔打打那是正常的事，不摔跤跌打怎麼能長大成人？

  所以，孩子們大多時候都是這樣天然散養的，在如今不再餓肚子的年代，都漸漸茁壯的長大。

  可是淑蘭就是覺得這樣長大的孩子缺少了一些什麼。

  幾個女兒苦於逃難活命，無暇顧及除了生死活著之外的事情，如今，也算都有了安穩的生活，有都是幾個女兒，嫁做他人婦，以後日子的好與壞，只能靠他們自己努力了。

  可眼看著一天好似一天的日子，也看著幾個大外孫已經背上書包走進了學校。

  淑蘭想起小時候女兒們沒能識的幾個字，心中一直是遺憾，她的孫輩們，不能沒有學識，沒文化，所以，讀書，是孩子們必須要做的事。

  淑蘭早早的準備了書包，都是用手縫的，男孩子用素色的碎步拼接，女孩子用彩色的碎步拼接，一看孩子們到了學齡，就早早催促女兒女婿們讓孩子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