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壽辰
壽辰
日子雖依然不富裕，但是每一年更比一年好。老百姓心裡有了盼頭，干起活分外賣力，真正過上了自己當家做主的日子，自上而下的科學種植的宣傳，幫助農民由過去的大集體統一計劃，變成根據市場需求自己分析計劃一年的農作安排，除了基本的糧食外，更要根據上一年的行情和國家導向計劃當年農作物種類和耕種數量，老話講「一年之計在於春」，種地靠苦力和技術，判斷和做計劃靠知識和頭腦，一時間，當農民也要求有學問了。
淑蘭和周瑜的幾個女兒女婿，頭腦都不笨，不過三幾年的光景，日子就有了很有起色，春節拜年孝敬父母的禮檔一年比一年豐富了，奶粉、麥乳精、罐頭、紅糖大棗、糕點、煙酒……辛苦了半輩子，終於開始享受到兒女們的孝順和照顧了，孩子們的日子好了，老兩口的心情自然更加舒暢。
周榆身子板非常硬朗，依然閑不住，只是耳朵早早開始擺「老資格」，要大聲說話才能聽得見，女婿們現在陪老爺子喝酒都要喊著說話，或者舉起杯看手勢，但這絲毫不影響大家的歡樂，反而常常因誤聽鬧出許多笑話，給幾個外孫子們帶來不少打趣的資本。
談笑間，孩子們才驚覺，父母馬上就要七十歲了，一致認為應該給兩位老人熱熱鬧鬧的過個生日，淑蘭五月生日，周瑜七月生日，算算老父親六十九虛歲，母親六十八虛歲，一商議就今年給兩位老人「過壽」。
當下，女兒女婿們商定了一些大概事項：兩位老人在條件那麼艱苦的情況下拉扯幾個孩子長太大不容易，三個女兒共同拿錢辦壽辰，邀請上他們的親戚朋友們，好好給父母熱鬧熱鬧。考慮到二姐和轉轉兩家遠在老家，帶著孩子來回不方便，把兩位老人的生日合在七月份一起過吧，每家出兩百塊錢置辦酒席用，女兒們想再表心意的各自準備禮物。商量定了，早早把想法寫信告訴二姐和小妹，各自掛心籌備去了。
周榆是窮苦出生，除了出生滿月酒，這麼多年都沒過過生日，如今要過七十歲生日，嘴上說著不要花那沒用的錢，我不過！心裡卻激動的很。淑蘭心緒卻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孩子們提起，她都要忘記自己的生日了。小時候，每年過生日她都會吃到一碗長壽麵，那時長壽麵很講究，不是手擀麵，而是老家的做法，醒得特別勁道的拉麵，一根面最好——寓意長命百歲，健康、平安、幸福綿長。臊子是用豬瘦肉和土豆丁、豆腐一起炒，噴香的醬油烹炒，最後再放點新鮮的韭菜花和油熗辣椒，淑蘭還要加一點醋，一口一口哈著熱氣邊吸溜邊嚼，無與倫比的美味！
多少年沒有吃這碗長壽麵了，幾乎忘記了味道。孩子們的話題讓她重新找回了許久的回憶。如今，轉轉也找到了，一家人是該好好團圓了，讓女婿們也借著機會相認並且互相親近一下，以後都能有個照應。
隨著壽辰日子的臨近，姐妹幾個書信溝通把二姐和小妹一家要來的日子也定下來了。過去走親戚住娘家不像現在沒地方住，要住賓館酒店，那時都是住家裡，一家住不下就住在鄰居家，大家都這樣，不覺得有什麼麻煩不合適，甚至會很高興，覺得親近才來你家」麻煩「你，要是關係好的沒被麻煩，反倒要不高興了。
二姐和轉轉兩大家子在母親的壽辰前一周到了。
他們的到來宣告了壽辰進入了熱鬧忙碌的籌備期。院子裡屋子里人聲鼎沸，熱氣騰騰，人來人往穿行不息，女兒們當然是忙著各種幹活，女婿們也各有分工，熏燒肉的，醬肉的，炸丸子的，燒豬蹄的，烤羊頭的，煮豬耳朵的，做酥雞的，蒸饅頭的，炸油餅的，剁肉餡的，生豆芽的，做辣醬的，泡豆角的、洗雜碎的；上房泥的，糊頂棚的，掃屋子的，畫牆圍的，漆門窗的，糊窗戶的，剪窗花的；洗被單的，撕棉花的，縫被子的，做衣服的，納鞋底的，繡鞋墊的……里裡外外忙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孩子們更是上躥下跳跑出跑進，穿梭在大人之間或瘋跑在田間野地，歡聲震天。
生日這一天，家裡的親戚們早早的到了，還有周榆的一個表姑姑居然也到了，年近八十歲的老太太，踮著顫巍巍的小腳在兒女的攙扶下來給侄兒祝壽——在她這裡是過生日，不一會兒工夫屋子裡就滿了人，熱鬧歡喜的樣子比三個姑娘出嫁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次生日壽辰讓小一輩還不熟絡的兄弟姐妹以及孫子輩們有了一次正式見面和相認的機會，大家在一起訴說著各自關係的淵源，不時的感嘆並親熱的握手或拍著肩膀。桌子擺上了，呼啦啦的居然擺了擠擠的六桌，淑蘭和周榆穿著乾淨整齊的新衣坐在最中間的最上桌位置。
大女婿主持了生日宴會。
「今天，我們邀請來了最親的家人們給我的岳父岳母慶祝共同的生日，岳母不讓說壽辰，也對，在姑奶奶面前他們確實還是」小生日「，等到了80歲，我們再」過壽「。
我的岳父岳母含辛茹苦拉扯大幾個女兒，非常不容易，尤其我的岳母更是經歷了許多艱辛，從老家到后套。如今幾個女兒都被撫養的很好，都結婚生子，也都當了父母。
養兒方知父母恩，小時候的苦日子我們都記得，父母養大我們真的太不容易。現在生活好了，兒女們也都有能力回饋父母了，我們幾個子女們商議后，決定給兩位老人統一過一個生日。——在我們的記憶里，兩位老人沒有過過生日，也沒有吃過生日蛋糕。最開心的是我們的五妹妹找回來了，我岳母多年的心愿終於實現了，我們這個大家庭終於團圓了！
今天我們這六個女兒女婿和外孫們都圍繞在兩位老人身邊，這是多大的喜事！這也是今天邀請大家一起來和老人一起共度這個重要日子的原因，同時也希望這次壽辰讓我們小一輩的姊妹們互相熟悉親近多走動，給我們的兒女們也鋪親情的路，把這份血濃於水的血緣親情傳承下去，這也是兩位老人的的願望。
現在，讓我們點燃生日蠟燭，一起為兩位老人祝福生日快樂！祝願他們晚年幸福綿長，福壽安康！親人們，舉起我們的酒杯祝福今天的壽星生日快樂，健康長壽！」熙熙攘攘一片祝福聲，紛紛喝了杯中酒。
第二個儀式，拜壽。齊刷刷六個女兒女婿跪在地上磕頭祝壽，然後是十幾個外孫們呼啦啦趴了一地「祝姥姥姥爺生日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滿屋人看著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一地的孩子們，聽著小的弟弟妹妹學哥哥姐姐呀呀的說著祝福的話，都喜歡的一邊嘖嘖稱讚一邊呵呵笑。兩位老人樂的合不攏嘴，或者說從早晨到現在他們就沒有合攏過嘴。緊接著外甥們、侄兒侄女們陸續來祝壽敬酒，淑蘭不讓他們隨禮，只讓他們敬酒，而酒他們只能每次端起來抿一口，即便這樣，一圈下來淑蘭也喝了兩三杯，周榆則把七八杯喝下去了。女婿們說今天比過年還高興，老丈人開心多喝點也不會醉的，就讓小輩們都陪他好好開心吧。
這一天是淑蘭唯一什麼活也不用乾的一天，只安安心心舒舒服服開開心心坐在上桌說笑、聊天、喝酒、吃飯、聽著所有美好祝福的一天，這是她四十多年來最放鬆最圓滿的一天，那一天她積壓在胸中多年的濁氣全部都煙消雲散了，忽然之間她覺得全身都輕快了，就像肩上挑著重擔走了很久的人終於在目的地放下重擔的那一刻，感覺自豪而歡暢。那一天的淑蘭容光煥發，臉上竟似現出少女般的紅霞，女兒們依稀看到了媽媽年輕時宛如玉蘭花一般的美貌容顏，那一天，淑蘭的笑聲從早晨一直到傍晚客人們漸漸離去……
夜晚，女兒們讓累了一天的父母早點休息，中午熱鬧完，下午侄男旺女們又陪著她玩兒了許久撲克，這會兒應該早都累了，打來熱水泡了腳，轉轉和兩個姐姐都圍在母親的被子里，搶著要和母親睡覺，秀綾和娉綾很知趣的把這親昵的時光留給她們，只帶了姐夫和表姐們幾家各自回家安置休息，細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