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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今世真光

  “哼哈哈嗬謔謔。”


  黃臉大漢發出悶悶的笑聲,如同一隻剛跌進水缸的母豬。


  獨孤夢憑著對周圍元靈的感知預估出他的實力,嬌柔的麵貌上,眉頭越皺越深,“他不多不少,剛好到了登峰境。這下麻煩了!”


  麻煩那是一定的,因為整個鹹安外城都沒有一個登峰境界的人坐鎮,他想在這裏殺人放火,恐怕是沒人攔得住。何況他想殺的明顯又是自己這幾人。


  一個先天境的人可以對付十幾個後天境低手,而一個登峰境大能足以對付數百個先天高手,且有可能是一擊秒殺,因為他的最大攻擊力可以覆蓋到一座山頭那麽大。登峰與先天,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比。


  “達到登峰了麽。”碧吟霜將誅邪劍留在地上,直直的插在那裏。後退一步,從容問到,“那麽,你便是三生佛第二,今世真光?”


  三生佛三生各有其名:初雲,無量淨光;次雲,今世真光;末雲,昔途聖光。


  黃臉大漢頭頂一圈金雲環繞,如同從壁畫裏扣下來的,這朵似真似幻的光圈正是他名稱的由來。


  “嗯,小姑娘眼力不錯,以前是見過本座嗎?”他初開嗓,話聲極是渾濁,似口中含有一坨濃痰。


  當然,對這種不正常生物也不能太過的要求,講話還是人聲就已經勉強湊合了。


  碧吟霜輕嗬一聲,“小姑娘麽?你區區一個紫霄宮的三生佛,見了我這天下七大宗門之一的掌門,竟然不跪?”


  碧吟霜這句話說出來,全沒有呼吸轉換,氣勢上竟有壓倒“今世真光”的勢頭。那玄積辰給嚇得一抖,分立於兩邊的獨孤夢和翡雲翳也為她這聲表態所驚詫。


  人雖說未必崇拜像今世真光這樣似假非真的“神佛”,但見麵以後哪敢第一聲就口出褻瀆之語。然碧吟霜此舉是有的放矢,一般與三生佛對立,精神上的信念至為關鍵,若心中信他是真的天上神佛,那麽不用等到對抗就已經輸了。


  今世真光佛現身後,性子也較黃臉大漢截然不同,他氣沉丹田,話音愈發顯得沉悶,“小姑娘你好像是玄山掌門,本座對這個門派選定掌門的規則也有些了解。玄空山的掌門,幼選二十以下,壯選五十以上,看來姑娘是那二十歲以下的。以你不到二十年的武功修為,本座即便是把你殺了,玄山九宿也不會太過介意。”


  隨著他話音一落,整個宅院的溫度也仿佛降低幾分。方才還與他比鄰而站的玄積辰,手上稍有異動,整個身體就在沒接觸到任何物件的情況下產生劇烈顫抖,而後不經一聲悶哼,悄無聲息的被甩到了牆邊。


  “上神請息怒。”玄積辰咽下一口鮮血,掙紮著起來說到,“老夫的侄女隻是平素喜好妄言,不敢對三生佛不敬。今日尊佛大駕光臨,吾不甚榮幸。”


  剛剛一刹那,叫他切身感受到了登峰境和天尊級的差距,僅僅真氣外散,已是讓他的身體呈無法控製之勢,倒摔十幾米遠。與這種探都探不到底的高手為敵?那是打心眼裏不敢想。


  不過叫玄積辰為難的是,碧吟霜已經表露了玄山掌門的身份,而他身為玄氏掌權人,不敢不保。但這三生佛的麵子他如何敢駁,是以隻能由自己做小伏低,企圖化解這場災厄。玄家此前三百多個家主,可能都找不出一個有他這樣窩囊的,但是形勢比人強,如今還哪有底氣去顯他玄家主的威風。


  看著今世真光佛穩穩站於院中,絲毫不帶生命氣息的眼睛裏流露出冰冷的殺機,玄積辰收神避過視線,低頭估摸到:這院裏的幾人,絕沒有能力擋住三生佛的怒火,今日老夫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這個新掌門保得住則保,保不住那便全當沒有過吧。


  “哼哼,”那方,今世真光佛又一陣怪笑,娓娓敘到,“爾等青鏊小民,怎都不知本座宅心仁厚,是以慈悲心腸教化世人,平日裏,怎許輕言殺生?不過是玄空山此任掌門實屬大奸大惡之徒,本座這才化身前來,特意要點化她。敢問玄家家主可有異議?”


  僅僅一轉眼的工夫,他倒能想出一個蹩腳理由,看來是在碧榮期間做過太多冠冕堂皇的事情,在處理任何事之前都已形成先來一套道理的慣有模式。就如將自己擺在佛龕裏,與庸俗的世人劃出一道清晰的界線。


  玄積辰趴伏在地,難生半點反抗的心思,當即便答,“尊佛說的是,老夫不敢有異。本派掌門確有過失,請尊佛代為教訓。”


  守在李久鬱身側的獨孤夢向他投去一道失望的眼神,自行攥緊小拳,將真氣聚於劍上,隻待姐姐有危險就全力出手。可她隻被那今世真光佛瞪了一眼,也忽感全身冰冷,似乎短時間內再無法動彈。


  院中隻餘碧吟霜在頻頻邁動腳步,也不知是今世真光佛單單漏下了她,還是已經暗中出過手,卻沒造成多大效果。她走到獨孤夢身邊,將第二把誅邪劍豎放在地上。


  獨孤夢有點不明白她的意圖,但顯然知道了碧吟霜不是在做無用功,不用碧吟霜動手,就順著她的眼神將自己手中的第三把誅邪劍插在了相應的方位。


  這三把劍呈品字形,剛好把今世真光佛圍在中心。如此一來,他身邊真就顯出萬丈華光,照得他像一尊真佛。


  今世真光佛黃金染身仍不覺有異,說話時閉著眼睛,“小姑娘,本座容你自行了斷,事後將你全屍送回玄山,再述前因後果。你若是沒有異議,就自盡吧。”


  碧吟霜眼中厲芒一閃,麵向今世真光佛,掂掂手道,“我自盡?你省省吧,天下能叫我碧吟霜自盡的人,不叫今世真光,隻叫呆傻癲狂。我又不是碧榮小國那種愚蠢民眾,被你身上發出的狗屁不通的氣勢就能唬得一愣愣,你頂破天了也就是個初級登峰高手而已,有著這種實力也未必會用。自行了斷的機會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說完這句話,她剛好以元力搶過玄積辰手裏本就握得不牢的劍。四把誅邪劍頓成一陣,四四方方,亮出四股明媚的光線,把大地等分劃開。


  今世真光佛睜眼一瞧,丹鳳之中顯出金光,口中低喃,“陣法。”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說完這兩個字竟不做絲毫應對,好像不屑理會這等小事。


  大概他由衷覺得此地不會有東西對他夠得成傷害,隻看幾條砧板上的小魚自行跳動而已。


  碧吟霜輕翹嘴角,比他更不屑的脫口而出兩個字,“白癡。”


  她這般安之若素、胸有成竹的狀態,叫院中其餘三人殊為不解。不過僅消兩個呼吸,這份疑惑馬上就得以解開。


  隻見今世真光佛周身漫起七色陣仗,將他頭頂的那片霞雲都掩蓋了過去,此後他左移右避也無法擺脫這些光束,印堂處漸漸顯出一條黑紋。


  今世真光佛雖然依舊保持麵容的平靜,但內心之中有多驚惶隻有他自己知道。


  要破這四股華光不外乎“飛、鑽、遁、摧”四法,鹹安城有禁空絕弩在頭,飛出去是不太可能了,而以今世真光佛的高貴身份,鑽或者遁都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不會使用的,即隻剩下摧毀陣腳一法。


  陣外幾人的麵色可比裏麵的今世真光佛凝重,玄積辰心想:今世真光佛若輕易從陣中出來便好,若是這陣法將他惹怒了,以大能力強破此陣,必定不可收拾,大有牽連他人的可能,要是禍及整個玄家,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的院景,心道:這可千萬莫是最後一眼。


  獨孤夢則在想:姐姐布的這個陣威力極大,這時全濃縮於今世真光佛這一個點上,但若今世真光遁出陣中,失去目標的整個法陣很有可能會爆炸。成丘,還有玄家那些武功低微的子孫,必須得通知他們離開。


  潛伏在側的翡雲翳靜靜觀察著幾人的表現,想法卻與他人大相徑庭:這綠衣女子根本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麽好對付,不行,我得趁此機會溜之大吉才是,今世真光便是在碧榮國的地位再高也不過是個武夫,本王不屑與之為伍。


  而今世真光佛死活都繃著一張假臉,金雕玉塑的一樣,說話氣派還大,“小姑娘以這四把劍湊成的陣法有些意思。但本座在苦境修行幾十年,參透世上一切障眼之術,若不能解開此陣,就妄為真人。”


  這是純粹想正麵硬撼?確定了今世真光的打算,碧吟霜笑得嘴都快合不攏。


  現在此陣的唯一缺陷就是外圍四把劍無人掌控,使整個大陣缺乏靈動性,若對方企圖用信仰之力突破光束來摧毀四把誅邪劍,那麽破陣就會變得相對容易。但今世真光佛選擇正麵硬撼,純以蠻力從陣中突破,卻是極為愚蠢的。


  人對自身實力有信心是好事,但有時太有信心卻反而礙事。今世真光礙於麵子說出那樣不理智的話來,到他破不了陣時,估計麵子更掛不住。


  但碧吟霜所為的正是叫他惱羞成怒。因為信仰之力確實有過人之處,如今才先天境界的她不需較量都知自己打不過今世真光,但若能破了對方的佛心,這家夥便不能再如臂使指的掌握這道力量,勝負的天平可就不那麽穩定了。


  而且碧吟霜還有二計,她趁著今世真光無暇他顧,在獨孤夢身前攤手道,“阿夢,這裏外界的元力太少,你馬上催動你的天賦神通聚集元力,越多越好。”


  獨孤夢產生了一絲猶豫,她原本可是想去疏散人群的,但瞧見碧吟霜堅定的眼神,頓時不再耽擱,心念一動,掌心積起一粒珍珠大小的元力中心,一旦運轉起來,附近的元力都向她靠攏而來。


  她知這是生死關頭,任何一次多餘的問話都可能造成極大後果,真正能減小陣法爆炸威力的,還不就是設陣的碧吟霜自己嗎?是以,她隻聽從吩咐,沉下心以後,外界的一切再不能對她造成幹擾。


  玄積辰見此情景,悄悄靠著院牆傳音道,“你們趕緊離去,趁著今世真光還被困在陣中,走得了一個是一個。老夫擔不起這份責任,別再給玄家遭難了。”


  碧吟霜身子不動,笑道,“三家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果我走了,玄家才是真正的有難。我站在這裏,這個沐猴而冠的‘假佛爺’卻困在那裏,你不覺得勝負未知,輸贏難定嗎?”


  玄積辰轉頭去看那方光芒四射的大陣,隻瞧清今世真光佛身陷其中,單是行動有些遲緩,未見得有多緊張。他不看好的說到,“這隻是一時之計,起不到多大作用。老夫跟他純以真氣交過手,完全沒辦法占有一絲主動,他要是發起火來,恐要禍及整個鹹安。”


  碧吟霜音聲清脆的答道,“那就禍及好了。難道我玄空山跟青鏊皇室是友幫嗎?”


  “這……這,”碧吟霜完全不把城中百姓的生命看在眼裏,令玄積辰一時無話可對,幹跺腳道,“你你……你何來的自信麵對登峰境高手?勢必遭殃,令我族不保啊!”


  碧吟霜欺近他耳邊,啞聲道,“你族好像也沒有什麽東西是值得保的了。倒是我很同意你大叫幾聲的策略,聲音傳到冰師叔耳朵裏,興許就沒事了。”


  玄積辰愕然道,“有…有這等事?”


  碧吟霜衝他搖了搖頭,歎出一口氣。這個玄三家主竟然不知道自己侄女的武功比之今世真光佛隻高不低,一味在這兒擔心,也真是忒可笑了。


  碧吟霜邊與玄積辰交談,一邊解下掛在腰間的一個布囊,隨手就向他拋去。


  玄積辰一臉茫然的接住,打開布囊卻沒見任何物體,以為這個布袋另有玄機,遂問,“這是何物,起何作用?”


  碧吟霜沒什麽隱瞞的說到,“這就是一個空袋子,你要說作用嘛,就是待會兒裝今世真光和翡二皇子的人頭。”


  玄積辰已經不敢問此話是否當真了,呆呆的定在那裏,兩手張開布囊的口子,剛好是一個腦袋大小。


  碧吟霜從容離去,走開前幹咳一聲,補充道,“待會兒你手腳可快一點,若是接頭顱的時候收緊得不夠利索,嚇壞了我家阿夢,我也叫門外你那些玄家兒孫來看看什麽叫真正的死人頭。”


  誅天陷邪陣:誅邪見血江河逆,一張陣圖分兩地。此陣乃長平決戰前夜臨淵閣主見到誅邪劍後心血來潮,親自鐫刻在四劍之上的三段次陣法,威力之大,已然超乎想象,玄家四位家老憑此殺敵無數,妖皇天的亂邪亦死於此陣下。因為此陣的威力過大,隻此一次後,玄空山和臨淵閣遂將使用四劍的陣圖分而保管,四把誅邪劍也藏而不用,這一曠古奇陣從此不複現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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