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賤者成魔
碧吟霜輕輕摟著魯修泉,手臂往衣服的下擺一伸,不言不語的撕下一塊衣角,再將手指咬破,當場就用指尖的血另畫出一張“臨淵冰魄”。
魯修泉感到身體的溫度降了下來,不禁涕淚而笑,重重摟住碧吟霜的脖子道,“嫂子,我是不是隻會給你添麻煩。”
“傻瓜,能麻煩我,我高興還來不及。”碧吟霜在他耳邊做一句淡淡的安撫,抬頭卻又是一本正經的對這房中的一幹人等說到,“城主,今日的兩千五百兩,可讓八叔交到我丫鬟手裏。若沒有其它事情,我這便帶修泉和士傑前往甄選場了。”
魯通達看他們幾個好像是成了親戚,自己這個父親倒是一下被劃出親友圈了,登時心中更氣,喝止道,“站住!你這麽從容來去,到底什麽意思?是本身就對我不滿嗎?”
碧吟霜並不轉頭看他,右手拽著魯修泉,左手將不太情願的魯士傑也拉過來,邊走出書房邊說,“今日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難道還是我的錯嗎?城主,您是魯城之主,盡可以把我貶低到泥裏去。但我也要說一句,今日我對您的考驗你沒有通過,所以一開始那聲‘公公’,我要收回,我認的隻是這些弟弟,還有我的丈夫魯修崖,您淨可以處處針對我,我盡數擋著,我們墨家可也從沒有低頭的孬種。”
屋子裏的人,下巴掉了一地,隻聽過婆家考驗新媳婦,沒聽過新娘子反過來考驗公公的。這時再看魯通達的臉色,仿佛上麵隻寫著:我就無理取鬧,我就蠻不講理,就是個讓人寒心的壞老爹怎樣!
碧吟霜見無人動手阻攔,這便毫無顧慮的離開了魯通達的書房。
她的腳步一跨出這間屋子,臉上即恢複了平和的表情,似強壓心底的委屈,和善的與手邊的兩兄弟說到,“剛剛我真是說了不少氣話,隻願你們兄弟二人不要把我當成唯利是圖的女人就好。”
魯士傑將她此種表情看著眼裏,心中也被觸動了一下。他一時間也無法計較誰對誰錯,猛然問到,“你說過有辦法治好泉兒的心火是吧?需要什麽報酬?如果爹不給,我去想辦法。”
“二弟也看扁我嗎?你把嫂子當成什麽人了?”碧吟霜瞅他一眼,眸中泛出道道水光,話音漸顯冷冽,“就算公公不把我當魯家人,我也不能不把你們當成修崖的弟弟。泉兒我一定會用心去治,憑我墨家幾千年底蘊,若治不好他,我就不叫墨幻兒。”
魯士傑頓時慌張的解釋起來,“嫂子可別誤會,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是爹他錯怪好人,我在這裏替爹給你賠罪了。”
“賠罪就不必,你不是趕著去甄選場嗎,可別誤了時辰。”碧吟霜保持著一點點叫人心疼的笑容,依依不舍的放開魯修泉的手,“我先回房換一身衣服,馬上到場地裏替你們兄弟呐喊助威。”
魯士傑點點頭,拉過魯修泉,對碧吟霜略覺抱歉,“那就多謝嫂子關心,我先帶著泉兒去了。”
“走吧,一會兒見。”看著他二人奔跑而去的背影,碧吟霜笑了笑,眼裏隱下一絲寒芒。
曾有想過要完全騙取魯通達的信任,以伺機接近萬年雷火木和魯公密語錄,但還是欠缺些把握。如今魯修泉的病症叫她看到了另一種更為穩妥的方式,她可以順手推舟,利用給魯修泉抑製心火的機會接近那兩樣東西。
如此一來,就算魯通達起初會有疑慮和為難,最終一定會對她妥協。
抬頭看向天上的紅日,碧吟霜目光堅定,“是從什麽時候起,上天開始眷顧我了呢?那我也不會讓你失望,我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
魯淑儀急匆匆往碧吟霜住處趕來,他兄長魯通達可以因一時義憤而不考慮兒子的生死,他這個做為弟弟的卻要想盡辦法為侄兒的健康籌謀規劃。
幾乎魯城的所有人都知道四公子魯修泉的習武天分最高,若去除心火的掣肘,將來成就一定在眾兄弟之上。魯通達口上沒說,但也對這個小兒子報了很大的期望,可惜心火的隱患不除,將來作為必定有限。
如今此病有法可治,魯通達當然不可能放棄。隻是要他向兒媳婦低頭,也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情。所以,他表麵上沒有允許,心中卻在期望“他山之石可攻玉”。是以,當魯淑儀提出要去攻開碧吟霜這塊看似無法攻破的玉,他隻是繃著臉,一揮手,並沒有表露出阻攔的態度。
隻是如今無論他是什麽態度,都逃不出碧吟霜的心思。
碧吟霜在回程途中已是瞥到魯淑儀遠遠的跟了過來,她隨即加快腳步,一進到居住的別院就立刻吩咐黃鶯關門,並且囑意,不管誰來都給她趕了出去。
黃鶯跟著碧吟霜的日子也不短了,早就形成了一見到小姐就繃緊十二萬根神經的習慣,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關閉了門窗。
那魯淑儀剛要進來,正好在門板上碰一鼻子灰。他拉長了嗓子,頗帶憐惜的喊道,“幻兒姑娘,你連我都不見了嗎?”
黃鶯自然明白小姐這麽急著讓她關門就是為了避開這位魯八爺,隔著門回話道,“八爺請回吧,我們小姐若是為某件事情打定了主意,便是天王老子都拉不回。”
魯淑儀聽出是黃鶯的聲音,又隔門說到,“黃鶯丫頭,你好歹也是魯家的丫鬟,你給去我傳個話啊。”
黃鶯故意裝作稚聲稚氣的道,“少爺沒有告訴您嗎,他早已把我和翡翠姐姐轉送給小姐了。如今小姐的吩咐奴婢是一句都不敢違抗,還望八爺見諒,我要去照顧小姐的起居了,慢待勿怪。”
門外的魯淑儀又叫了兩聲,再沒有人應他。他將麵色一轉,似乎意識到一個危機,但又不是很明確。
魯淑儀隻在心底暗自斟酌:侄媳婦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會到火雷穀中來?她好像是有意識的正在把一個個魯家人變成她的人,先是從丫鬟開始,然後護衛,再到魯家兩兄弟,卻獨獨不跟身為魯家掌事人的大哥搞好關係,實在太奇怪了?
魯淑儀又兀自一歎,以為這是魯墨兩家天生犯衝,底下人還好說,兩家的掌事碰到一起大概從古到今都是水火不容的。又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子,他念及甄選大會已快到重要階段,便不再等候。
黃鶯從門縫裏看著他離去,急忙回屋稟報。還在話末多嘴多舌的補充道,“小姐小姐,您連八爺都氣走,這不太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的,我保證他的耐心會一次比一次久。”碧吟霜在廳中正坐,胸有成竹的述說到,“你可有聽說過一句話?能輕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會被珍惜,而費盡心機所得,即便隻是一張無用的廢紙,也會裝裱在名貴的畫框裏提高它的價值。”
黃鶯為碧吟霜斟滿一碗茶,似懂非懂的問,“有這個道理嗎?”
“當然有。”碧吟霜拿起碗蓋在她額頭敲一下,覺得是時候讓小丫頭長點知識了,聲情並茂的打個比方道,“世上的有些東西本就沒有價值,在乎的人多了,才變成人所共求的珍品。比方說某個原本低賤的丫鬟,被某個王孫貴族看上時,身價就會提高不少,她若是抓住機會,在這個王孫追她的過程中讓更多的人想對自己一探究竟,那便可以得到更多人青睞。因為人呐,終究是一哄而上的動物。”
黃鶯深明其理,設問,“小姐,那奴婢可以去勾引哪家王孫啊?”
“你就不用想了。”碧吟霜把她的手掌一翻,搭在她的脈上,邊測邊道,“你已經開始習武,未來的路會變得很精彩,但兒女情長的事最好不要去碰。因為不管你到達什麽修為,它都足以殺死你。”
黃鶯垂首道,“知道了,奴婢心中永遠隻放著小姐一個人,那便隻有小姐能夠殺死奴婢。”
“看來你開了竅,連帶著心也聰明多了。”碧吟霜笑道,“不過還是錯,不管你心裏有沒有放著我,殺你對我來說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你應該做的,是要慢慢讓我對你產生割舍不下的感情,再也舍不得殺你不是嗎?”
黃鶯低著頭,暗中吐吐舌頭嘟囔,“那奴婢以後就試著勾引小姐了。”
碧吟霜聽她一句比一句放肆,教訓道,“你這死丫頭,剛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了。自己掌嘴。”
黃鶯頓時樂極生悲,舉起手掌放到側臉,想出一個刁鑽古怪的懲罰對策,“啊,學狗叫可不可以啊?”
碧吟霜波瀾不驚的道,“我們家沒有這種規矩。”
“汪,小姐就饒了奴婢吧,汪汪。”黃鶯用腦袋蹭蹭碧吟霜的肩膀,竟是自行叫了起來。
碧吟霜罕見的被逗笑,罷手道,“算了,真不知要如何說你了,停吧!看你這精神狀態應該還不錯,明天給你請個教習師父,以後在魯家的這段日子,你就先跟著學一點基本的吐故納新之法。”
黃鶯點頭應命。碧吟霜的手也直到這時才放開她的脈搏,她驚奇的發現這丫頭已自行打通了督脈。如此一來,便是說她隻用一個早上的時間就從一介凡人成長為後天串脈境武者了,雖然有厚積薄發的因素,但也證明她確實有著練武天分。
這世上練武之人好找,像黃鶯這樣有著魔女資質的卻不好找。而碧吟霜最愛幹的一件事,就是讓人成魔。
成魔可不容易,因為世上不會有人肯心甘情願的入魔,大抵隻有那種最卑賤的人,才能在生無可戀時變成魔頭。列如,曾經的碧吟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