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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虎骨有毒

  碧吟霜扭頭,先是做了一個確認的表情,因為這裏正好介於甄選場的出入口,往來人流開始多了起來。而後她極有禮貌的躬身回話,“原來這位郡主娘娘是在叫我嗎,小女子受寵若驚。敢問您有何疑難?”


  “我看你還挺懂禮貌的嘛,暫不為難你了,走過來讓我看清楚相貌。”聶無憂居高臨下的道。


  碧吟霜動都不動,低頭道,“鄙人貌醜,恐汙了您的慧眼。”


  聶無憂微微一笑,瞪大了眼盯著她道,“貌醜不醜,跟我看不看你無關。你這賤人躲躲閃閃的一定不是好貨,快說,我們在哪裏見過,你有沒有得罪過我?”


  碧吟霜怪笑道,“我得罪你,這話從何說起?您見沒見過我是要問你自己,而非我這個外人。”


  “少給我打馬虎眼,”聶無憂手裏的馬鞭向碧吟霜揮來,凶狠的道,“多的不說,我就是看你很不順眼,你先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你走。”


  碧吟霜徒手抓住鞭子,手背上多了一條清晰可見的紅痕,她不再壓低姿態,微笑著反問,“我有沒有聽錯?”


  聶無憂踩住馬鐙,不讓她拉了下去,保持著極度的自信道,“不管你聽沒聽錯,現在,馬上向我跪下磕頭。”


  “郡主娘娘,這裏是魯城境內,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碧吟霜感到自己被一股氣息鎖定了,原本要把人拽下馬來的動作急速收回,鬆開馬鞭說到,“要我磕三個響頭,我想你是昨晚做夢還沒醒,便是你爹來了也不敢做如此吩咐。”


  他們四個人表麵雖是在談笑著;一絲也看不出不對的神色來,可是若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竟複雜至斯,也會感覺到這種場麵的尷尬,幾乎是令人難以忍受的。


  尤其是巴山劍客柳複明,他專程而來江南,就是為了除去此人,可是見了青萍劍的麵,他卻不得不敘舊、談天,這並不是敷衍,而是一種出乎本性的情感流露,但這情況豈不是太奇異了嗎?

  終於,巴山劍客立下了決定的意念,為著友情,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立下如此艱巨的決心,也是第一次有了個奸詭的計劃。


  他再望了河朔雙劍一眼,看到汪一鳴的手,正不安地在自己下頷上移動著,汪一鵬則用左手拿著筷子,輕輕地敲著醬油碟子的邊沿,但是有一個事是可以確信的,那就是他們麵上的羞愧之色,已遠不及方才青萍劍走入時的濃厚了。


  汪一鳴在桌子下麵抬腳,悄悄踢了巴山劍客一下,嘴裏卻在和青萍劍宋令公扯些不著邊際的話,但已可聽出那是在敷衍著的了。


  巴山劍客再一次下了決心,不經意地站了起來,緩緩繞到河朔雙劍的身後,兩隻手縮在寬大的道袍裏,卻已力貫指尖了。


  河朔雙劍不疑有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巴山劍客環顧四麵的酒客,然後走近一無所覺的汪氏昆仲,兩隻縮在道袍裏的手,緩緩拍向汪氏昆仲兩人毫未設防的背上。


  這時若是汪氏昆仲中有一人偶一回身,那麽情況也許就會完全改變了。


  因為巴山劍客所立下的決心,並非是完全不可動搖的。


  青萍劍宋令公坐在江一鵬的對麵,這是一張並不太大的小圓桌子,兩人坐在一起,那種角度遠不如坐八仙桌子大。


  是以巴山劍客此刻所站的地勢,是汪氏昆仲不回身絕難看到的,而青萍劍一抬頭,卻正好看他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站在河朔雙劍的身後,他方自覺得有些奇怪。


  在手指將要觸及汪氏昆仲身體的那一刻,巴山劍客突然加快了速度,駢指如風,左指點在汪一鳴的右肩井穴上,右指點向汪一鵬左肩真穴上,在他兩人穴道被閉,將倒未倒的這一刹那,巴山劍客倏地兩肘下沉,以精妙的內家真力,穩住汪氏昆仲將要倒下的身軀,“砰”的一聲,汪一鵬左手的竹筷,落在桌上,他兩人的頭,也向前虛軟地搭下。


  若非留意的人,是絕難發現巴山劍客這一招,青萍劍也是出乎意外,“噢”了一聲,驚異地站了起來,巴山劍客趕緊以目示意,口中說道:“令公兄,汪氏昆仲大約是病了。”


  他又以眼色阻住青萍劍的發問,趕緊接著說:“我們先扶他兩兄弟回去找個大夫再說。”


  青萍劍不禁更為懷疑,但他知道巴山劍客的這一個舉動,絕不會無由而發的,勉強忍住心裏的疑竇,隨手掏出一錠銀子,拋在桌上,和巴山劍客扶著汪氏昆仲,走了出去。


  其餘的吃客,當然都以詫異的眼光望著他們,但青萍劍宋令公在江陵府可稱是婦孺皆知的人物,是以也沒有人懷疑到其他的事上麵去。


  走出香積廚,是一條非常熱鬧的街道,巴山劍客扶著汪一鵬,慌張地左右回顧,在人叢中急遽地朝出城的方向而去。


  青萍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層層疑雲,脫口問道:“柳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巴山劍客一擺手,道:“慢慢再說,先出城要緊。”青萍劍疑雲更甚,往前又走了兩步,招手喚了一輛停留在酒樓門口的馬車,將汪氏昆仲扶了進去。


  那車夫本也認得這位江南大俠,巴結地問道:“你家要到哪兒去?”


  宋令公道:“水西門外。”


  車夫滿臉堆歡,一麵回身關好車門,一麵揮動著馬鞭,道:“你家興趣真好。”口中呼哨一聲,皮製的馬鞭“吧噠”一響,馬車緩緩出城而去。


  到了車廂裏,巴山劍客麵上的神色,才略為鬆弛一些,歎了一口氣,悄聲向青萍劍道:“我說宋兄,你也未免太大意了。”他緩了口氣,又道:“從此處出城要多少時間?”


  青萍劍道:“很快。柳兄,這到底——”


  他方自要問及心中所疑之事,卻又被巴山劍客另一句突兀的話打斷了話頭。


  疑雲重重

  “宋兄家裏可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事、沒有?”巴山劍客突然問道。


  青萍劍又是一愣,暗忖:“怎地他今日盡做些無頭無尾的事,說些無頭無尾的話?”轉臉一看,卻見巴山劍客臉上的神色甚是慎重,遂道:“小弟家裏大半是些近親,也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事。”


  巴山劍客柳複明一鬆氣,道:“這樣還好——”青萍劍忍不住心裏的疑團,再次扭轉話題,問道:“柳兄,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巴山劍客長歎了口氣,遂將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說了出來。


  車廂裏沉默了許久,除了轔轔的車聲之外,巴山劍客和青萍劍宋令公沒有說話,河邊絲竹之聲盈耳,青萍劍探首外望,秦淮河畔,月色甚美,將秦淮煙水映得直如仙境。


  “事已至此——”青萍劍幽然歎道,心中真是感慨萬千。


  巴山劍客接口道:“事已至此,我看別無他法廠,宋兄你我都已屆花甲之齡,少年時的意氣,我看也該消磨殆盡了,又何苦再和他們去爭一日之短長!”唏噓感歎,英雄垂墓之情,油然現於言表。


  青萍劍雙掌猛一擊膝,怒道:“我就偏不服老,我倒要看看,靈蛇毛臬那班人有多大道行?”他哼了一聲,接口道:“何況是在秣陵,柳兄,你且置身事外,小弟倒要和他周旋周旋。”


  巴山劍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宋兄這又何苦?如此一來,武林中不免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了。”他推開車窗,月色從窗口照了進來,繁星滿天,四野寂然,馬車早已出了城外了。


  兩人心事重重,又沉默了許久,巴山劍客道:“我倆足跡雖已可說遍及海內了,隻是塞外卻始終未曾去過,小弟早就有意去領略領略那大漠風光,宋兄,你是否有興陪小弟一行呢?”


  青萍劍感激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遠遠突然傳來一聲夜鳥的哀鳴,有風吹過,吹得巴山劍客頷下須髯微微飄動。


  就著月色一看,巴山劍客臉上皺紋,清晰可見。


  “我們全老了!”青萍劍暗歎著,一腔雄心壯誌,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開始有些後悔,後悔他不該參與熊耳山那一次事。


  “唉!事過境遷,還想它作什麽?”他黯然自語道。


  巴山劍客亦在沉思,聞言抬頭問道:“宋兄在說什麽?”


  青萍劍一笑,展顏道:“我在說日後我兩兄弟暢遊大漠風光,該是何等有趣。”


  巴山劍客了解地一笑,突然道:“這姓汪的兩個小子怎麽辦?”


  青萍劍一皺眉,道:“推他下車就完了,反正再過幾個時辰,他們穴道一解,難道自己還走不回去嗎?”


  柳複明笑道:“對!”隨手就推開車門,輕輕一推,“噗噗”兩聲,河朔雙劍競真的被推在車外了。


  趕車的車夫聽到有聲音,回過頭大聲問道:“宋爺,什麽事?”


  青萍劍笑答:“沒事。”


  趕車的車夫噢了一聲,又問道:“你們兩位現在要到哪兒去?”


  青萍劍略一沉吟,道:“你將車往前麵趕好了,到天亮時,走到哪裏就算哪裏。”車夫慌忙稱是。


  巴山劍客忽然自懷中取出尺許大一個包袱,包袱上隱隱還看得出一些已經發暗的血跡,道:“這仇獨的殘骨,小弟也不想再帶在身上了。”隨說著話,隨手一拋,將那包袱拋在車外。


  青萍劍一皺眉,低聲道:“你又何苦將人家的屍骨拋在這荒地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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