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雙重陷阱
書架盡頭,跪坐著一個慌裏慌張的女人,她像是受到了驚嚇,卻又不發出喊聲。
碧吟霜在想:如果今天進來的是個強盜,這女人也會逆來順受的任其擺布吧。
她有著一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即便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十幾二十年不出去,但臉上依然抹著厚厚的脂粉,像是每天都在等著曾經欽慕過她的男人回來見她。有一點碧吟霜卻是錯怪了她,她是獨自呆在這間屋裏的時間太長,需要想好久才能恢複語言能力。
“不認識我了?”看著自己的親娘獨孤媚,碧吟霜神情淡漠地道。
“你是……”獨孤媚久久才反應過來,“吟霜?”
“我走那年,應該隻有那麽點高。”碧吟霜手放在某一格書架上,比劃了一下。
“真的是吟霜麽!”獨孤媚飛快的去握她的手,透著十分的熱情,卻被碧吟霜躲了開去。獨孤媚像又意識到什麽,猛地道,“你快走,這地方你不能進來的。你現在是大哥的女兒,不要跟我扯上任何關係,有人會害死你的。”
他簡直恨不得把自己心裏想吃的東西全說出來,雖然沒吃到,至少也解解饞。
隻可惜他實在說不下去了,因為再說下去,他口水立刻就要流下來。
燕七歎道:“看來你非但豔福齊天,口福也真不錯,我卻已經快餓死了,非要找個地方吃東西去不可……”
他話還沒有說完,郭大路已搶著道:“到哪裏去吃?我陪你去。”
燕七道:“不必了,你既然已吃飽,我怎麽好意思叫你陪我?”
郭大路又急又氣,已經忍不住快將老實話說出來了,幸好就在這時,奎元館的門忽然開了一扇,——個人從裏麵探出頭來,眼睛半閉,仿佛終年都睡不醒,一臉懶洋洋的樣子,斜眼瞄著他們,淡淡道:“小店就有東西吃,客官為什麽要舍近求遠?”
燕七和郭大路全都笑了。
王動!
郭大路失笑道:“你這人做事倒真是神出鬼沒,究竟是什麽時候來的?什麽時候做丁奎元館的夥計?”
王動淡淡道:“難得被郭大少請次客,若是睡過了頭,錯過機會,豈非冤枉得很?倒不如索性頭一天晚上就趕來,睡在這裏等,也免得走路。”
燕七笑道:“好主意,王老大做事果然是十拿九穩,能請到這麽誠心誠意的客人,做主人的也一定感動得很。”
郭大路滿肚子苦水吐也吐不出,隻有嘿嘿的幹笑,喃喃道:“我實在感動得很,簡直他媽的感動極了。”
王動道:“現在還沒到你感動的時候,等我們吃起來,那才真要你感動哩。”
燕七笑道:“不錯,非他媽的要他感動得眼淚直流不可。”
奎元館地方不小。有樓上樓下兩層,樓下也有十七八張桌子。
晚上桌子就都拚在一起,店裏的夥計就在桌子上打鋪。
店裏一共有七個夥計,現在正一個個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紛紛招呼著王動,顯得既殷勤又親切。
“王大哥等的人已經來了麽?”
“還不快起來招呼王大哥的客人!”
郭大路眼睛發直,真想問問王動,什麽時候又做了這些人的大哥?
他忽然發覺王動這人做事不但神出鬼沒,而且交朋友也有兩手,他自己就永遠沒法子跟飯鋪的夥計交上朋友。
燕七已忍不住問道:“這地方你以前常來麽?”
王動道:“這還是第一次。”
燕七的眼睛也直了,心裏也實在佩服得很,一天晚上就能夠將飯鋪裏的夥計弄得這麽服帖,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王動道:“你們要吃什麽,說吧,我這就叫他們去起火。”
燕七道:“給我來碗燉雞麵,煮三個蛋下去,再煎兩個排骨,有炸魚和鹹肉也來兩塊。”
王動道:“我也照樣來一份好了,郭大少呢?”
郭大路又咽了口口水,道:“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燕七已搶著道:“他不要,他已經吃得快脹死了。”
郭大路又急又氣又恨,恨得牙癢癢的,手也癢癢的,恨不得把拳頭塞到這多事婆的嘴裏去。
燕七眼珠子直轉,好像在偷偷笑,忽又問道:“林太平呢?來了沒有?”
王動道:“也來了,還在樓上睡大覺。”
燕七笑道:“看不出他睡覺的本事倒也不小。”
樓上非但沒有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屋角裏有幾張桌子拚在一起,桌上的確鋪著被,但被窩卻是空的。
燕七道:“他的人呢?”
王動也在發怔,道:“我剛剛下樓的時候,他明明還睡在這裏的,怎麽一下子人就不見了?”
燕七道:“你沒看到他下樓?”
王動搖搖頭,眼睛盯著扇窗子。
燕七笑道:“看來這人做事也有點神出鬼沒,又不要他付賬,他溜什麽?”
他眼睛也隨著王動向那扇窗子看過去。
樓上一共有八扇窗子,隻有這扇窗子是開著的。
燕七又道:“剛才這扇窗子是不是開著的?”
王動道:“沒有,我不喜歡開著窗子睡覺,我怕著涼。”他悄悄地走向窗口。
窗下就是奎元館的後門,後門對著條小河,河上有條小橋。
河水雖然又髒又臭,小橋雖然又破又舊,但現在太陽剛升起,淡淡的陽光照著河水,河水上的晨霧還未消散,微微的風吹著河邊的垂柳,風中隱隱傳來雞啼,看來倒真還有幾分詩情畫意。
煞風景的是,橋對麵正有個背著孩子的婦人蹲在河邊洗馬桶。
燕七皺了皺眉,又皺了皺鼻子,大聲道:“這位大嫂,剛才有個人從這扇窗戶裏下去,你瞧見了沒有?”
婦人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喃喃道:“大清早的,這人莫非撞見鬼了麽?”
燕七碰了一鼻子灰,隻有苦笑著喃喃道:“這小子到哪裏去了?莫非掉在河裏淹死了麽?”
郭大路肚子越來越空,虛火上升,正想找個人出出氣,板著臉道:“淹死一個少一個,就怕他淹不死。”
王動眼角瞟著他,道:“這人今天早上怎麽這麽大的火氣,難道昨天晚上還沒有把火氣放出去?”
燕七吃吃笑道:“人家昨天晚上又有臭蟲,又有女菩薩,就算有天大的火,也該出得幹幹淨淨。”
王動道:“女菩薩?臭蟲?難道昨天晚上他睡在破廟裏的?那就不如到這裏來睡桌子了。”
郭大路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幸好這時夥計已端著兩碗麵上樓。
好大的兩碗麵,還外帶兩大碟燒魚排骨。一陣陣香味隨著熱氣往郭大路鼻子裏鑽,你叫郭大路怎麽還受得了?
郭大路忽然集中注意,全心全意地盯著桌子下麵,就好像桌子下麵正有幾個小妖怪在演戲。
燕七和王動嘴裏雖在吃著麵,眼睛也不由自主隨著他向桌子下瞧了過去。
郭大路就趁著這機會,飛快的伸出手,往最大的一塊排骨上抄了過去。
誰知他的手剛摸到排骨,一雙筷子突然平空飛過去,“波”的,在他手背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燕七正在斜眼瞟著他,帶著笑道:“剛吃了十七八樣東西,還想偷人家的肉吃,難道真是餓死鬼投胎?”
這小子當真是天生的一雙賊眼。
郭大路漲紅著臉,訕訕的縮回了手,喃喃道:“狗咬呂洞賓,好心替他趕蒼蠅,他反而要咬我一口。”
燕七道:“這麽冷的天,哪來的蒼蠅?”
王動道:“蒼蠅雖沒有,至少臭蟲有幾個。”
這兩人今天也不知犯了什麽毛病,時時刻刻都在找郭大路的麻煩,隨時隨地都在跟他作對。
郭大路隻好不理不睬,一個人發了半天怔,忽然笑道:“你們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沒有人說話,因為嘴裏都塞滿了肉。
郭大路隻好自己接著道:“我在想,這碗麵的味道一定不錯。”
燕七喝口麵湯把肉送下肚,才笑道:“答對了,我們真還很少吃到這麽好吃的麵。”
郭大路道:“你知不知道這碗麵為什麽特別味道不同?”
燕七眨眨眼,道:“為什麽?”
郭大路悠然道:“因為這碗麵是用河裏的水煮的,洗馬桶的水味道當然特別不同了。”
燕七居然不動聲色,反而笑嘻嘻道:“就算是洗腳水煮的麵,也比餓著肚子沒有麵吃好。”
郭大路怔了半晌,忽然跳起來,張開雙手,大叫道:“我也要吃,非吃不可——誰再不讓我吃,我就要拚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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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平坐著在發怔。
他已回來了很久,發了半天怔,好像在等著別人問他:“怎麽會忽然失蹤?到哪裏去·了?幹什麽去了?”
偏偏沒有人問他,就好像他根本沒有離開過似的。
林太平隻有自己說出來,他先看了郭大路一眼,才緩緩道:“我剛才看到了一個人,你們永遠都想不到是誰。”
郭大路果然沉不住氣了,問道:“那個人我認不認得?”
林太平道:“就算不認得,至少總見過。”
郭大路道:“究竟是誰?”
林太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因為我也不認得他。”
郭大路又怔住廠,苦笑著道:“這人說的究竟是哪一國的話?你們誰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林太平也不理他,接著又道:“我雖不認得他的人,卻認得他那身衣服。”
郭大路忍不住又問道:“什麽衣服?”
林太平道:“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