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冬至日1
大雪后十五日，斗指子，為冬至。蚯蚓結，鹿角解，水泉動。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
冬至那日天還未亮，濃濃的喜氣便已經開始瀰漫在整個凡間。熱衷於人間節日的重家姐弟在行水宮也開始蠢蠢欲動。
重臨用硃筆標記好脫落下來的第一千五百個鹿角后，將它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架上。
看著滿架子的鹿角，泉客好笑道：「遠古有結繩記事，我們重臨世子這是要相仿古人，存角記歲？」
「等翎凰姐姐出嫁，我就把它們當成嫁妝贈給她！」重臨沒有理會泉客的取笑，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開始清理架上的灰塵。「翎凰姐姐最愛去人間玩，可是她好像經常缺錢，有了這些鹿角，姐姐就可以遊戲人間了。」
「想多了弟弟！」泉客一邊咬著蘋果，一邊走向重臨，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行水宮的那位在，還輪不到你養重翎凰那個惹事精。」
「為什麼？」重臨不解。
「別說你看不出來，你姐姐和夜神一看就有問題好嗎？！」泉客嘿嘿地笑起來，「魔界王女和帝君長子，這個配對一看就很有賣點。」
「不可能！」重臨一把推開泉客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大聲反駁，「龍兄答應過我，不會打我翎凰姐姐的主意的。」
「那要是你姐姐打帝君長子的注意呢？」泉客反問，這還真不是他胡說，按照重翎凰一貫的作風，誘拐帝君長子這事她還真幹得出來，而且還會幹得特別成功。
「不可以！」重臨有些惱怒了，「誰都可以，唯獨神族不行！千百年來，魔族之人一旦和你們神界扯上關係，總不會有好下場，重栩姑姑便是最好的例子。我翎凰姐姐是何等聰明的人，絕對不會重蹈覆轍。我也不允許魔族再發生這樣的悲劇！」說完便急匆匆跑出房間，跑去尋自家姐姐。
天真的娃，泉客站在原地望著重臨離開的方向搖搖頭，卞城公主是什麼人啊，就算故事不幸被推向悲劇，她也能強行把它扭轉成喜劇好嗎！
此時此刻，院子里，羲和翎凰已經將桌椅鋪排完畢。桌上擺了幾碟腌菜、魚乾和滷菜，桌子中央還有幾壇密封的冬陽酒。
人間冬至有飲冬陽酒的習俗，早年重氏兄妹幾人在人間嘗過一次后很是喜歡，此後每年冬至兄妹四人總要跑到凡間小酌幾杯。今年因青花會，翎凰和重臨不好跑去人間，故而重霖風、重臨陸二人在冬至前一夜托食神送來了幾壇上好的冬陽酒，省得弟弟妹妹嘴饞。
放置在桌上的酒罈口雖然被一圈泥土密封著，卻隱隱地傳來一股桂花的幽香。翎凰一下子便認出來那是來自姑蘇的冬陽酒。姑蘇人喜在米酒中加桂花，釀製出的東陽酒色澤金黃，帶有一股幽香的桂花味，喝起來很是甘甜爽口。
久違的桂花香絲絲縷縷地鑽入鼻中，勾得重姑娘難以自持，拿起其中一壇就要開封。
「小辣椒又在偷喝酒了？」門口傳來葯神略微嫌棄的聲音，「小時候便喜歡偷菜吃，四千年過去還是這個鳥樣！」
翎凰聞言仍舊氣定神閑地輕輕敲碎酒罈子邊的泥塊，拿過放在一邊的竹酒勺打起兩杯酒，將另外一杯遞到藥王眼前晃了晃，笑道：「嘿嘿，前輩一起？」
連山倒也不客氣地接過酒杯：「本就是以老夫的名義搞的拜冬酒！」餘光瞥見行水宮牆下的一排小蔥和芫荽綠油油的，很是可愛，旁邊的一小片荸薺也是長勢喜人。不知不覺間，冷寂的行水宮成了天宮中最有煙火氣息的地方，處處透著人間特有的寧靜溫馨，就連台階旁也別緻地生了一株掛有七個果莢，就是這果莢著實有些熟悉.……嗯？這果然是他辛苦挖來的蓂莢草，重翎凰這個死丫頭！
「死丫頭！！！」連山一把揪住翎凰的耳朵，怒道，「你又到我的百草園挖東西！」
「叔父，冷靜冷靜……」羲和見狀連忙把翎凰護在身後，伸出雙手攔住還要上前教訓翎凰的連山，「再說了，凰兒如今愛挖東西也是您幼時教她的.……」
「你好意思說？！！」連山氣得吹鬍子，「要不是你老在我百草園裡遛娃，我那些草藥能被那死丫頭啃得七零八落的？」
「小氣鬼，這都幾千年的事情了！」翎凰在羲和背後探出一個腦袋拱火。
「死丫頭，你給老夫過來！」 ……
一老一少圍著羲和互相挑釁，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就在連山要揪住翎凰的耳朵時，翎凰一轉身躲到羲和身後探出頭急急道：「前輩您再這樣，我就不幫死鳳凰追媳婦了！」
連山聽罷眼睛一亮：「小辣椒你的意思是，小鳳凰有心儀之人了？」
翎凰理了理衣服，從羲和身後走出來：「不錯，今日這拜冬酒便是為啟靈擺的。」
「小辣椒，來來來，你且與老夫說說是怎麼一回事。」連山拉著翎凰坐到桌前，打聽二侄兒的心上人。
「照你這麼說，小鳳凰是看上了洛水的小姑娘，而你是媒人.……」連山摸著下巴恍然大悟道，想到洛水與翼族的關係，他拍拍翎凰的肩膀，「小辣椒，回頭老夫送你幾株固本培元的仙藥，雖不能保證你能抗過水笙神君和帝后聯合的追殺，但多撐一炷香的時間還是可以的。」六界之中誰不知道，水族和翼族一貫處於水火不容的狀態，若啟靈和樂清真好上了，不說帝后，水笙就第一個不同意。
「嘿嘿嘿~~」翎凰不懷好意地奸笑起來，「這酒宴是以葯神的名義辦的，與我卞城公主有何關係？」
「咳咳咳……」站在翎凰身後的羲和清了清嗓子補充道，「叔父，稍後還請您寫一份摺子呈給父君，拜冬酒的花銷也是以您的名義求財神批的款。」
一旁的翎凰一唱一和：「理由我都替您想好了，葯神前輩特別課——論凡間二十四節氣之冬至，至於為何設在夜神府邸.……」翎凰頓了頓，摸著下巴思索片刻后恍然道，「人間二十四節氣是凡人依舊斗轉星移制定，與夜神布星有關，故在行水宮設拜冬酒……嗯，.有理有據，不愧是我！」
一龍一鳥將連山安排得明明白白，連山表示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後悔，他就不該和這兩貨走得太近。
「你還真是周到！」連山咬牙切齒，又瞪了一眼羲和，「都說女大外向，你倒好，打小就愛和這丫頭算計你叔父！」
羲和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溫和的雙眸滿是笑意地望向伸手偷吃魚乾的翎凰。
「那不然呢，我才不要為了幫死鳳凰坑了羲和。」翎凰嘀咕。
此次拜冬酒雖說主要是為了幫啟靈，但同時也是為了羲和。有她從中牽線搭橋，太湖和崎水日後雖說不一定會支持羲和，但絕不會成為他收取雲夢澤的阻礙，只是目前決不能讓帝后再藉機打壓羲和。思及此，她又往連山靠近了些，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前輩，我也是沒辦法嘛！」翎凰搖搖連山的手臂，「夜神殿下也是怕我在行水宮太悶，才允許我邀好友過來喝酒的。只是他一貫深居簡出不與人親近，這突然邀人至行水宮飲酒，這事傳出去，難免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造謠殿下結黨營私。那我這不是恩將仇報嘛！要不，我送您一壺夢三生？」
「再加一壺神仙墜！」
「你……」翎凰急得站了起來，想到是自己有求於人，只能咬牙答應，「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