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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茗香樓

  三天後,終於等來尚小婷說的吉日,茗香樓正式開張!江恩一大早就被尚小婷拉到茗香樓。

  「你今天是要嫁人么?穿這麼喜慶!」尚小婷穿一身大紅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雲髻高盤,黑亮的秀髮上插滿珠玉釵鈿。琥珀和碧月也是粉紅衣衫,面上薄施粉黛,喜氣洋洋。

  江恩穿得就像古裝劇里的新郎倌,早晨被尚小婷砸門喊起來,不由分說讓琥珀碧月服侍自己穿上這身衣衫,雖是不願卻也無法。心裡只想著怎麼利用今天的機會,當著達官顯貴、富賈鉅賈的面,真正邁出打造大宋版華爾街的第一步。

  面前的茗香樓,幾天前還蕭索頹敗,如今已是煥然一新,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一點也不過。

  門內的紅氈直鋪到門外,鋪滿樓前整個小廣場。門頭高懸描金牌匾,匾額上正是皇上御筆親題的「茗香樓」三個金字,空地正中新豎了一根五丈高的旗杆,旗杆上高挑彩旗,上面也是「茗香樓」三個大字。

  「你讓我準備幾十桌筵席,我把安清宮的廚子全搬過來了。不過我們沒請人,你怎麼知道會有客人來?」尚小婷問道,「不會沒人來吧?」

  江恩徑直走進樓內,在櫃檯邊一隻錦凳上坐下,對尚小婷說道:「你們幾人也坐下歇歇,一會可能就沒空坐了。」

  見東家來了,郭承福、米有才忙過來請安,又領著茶樓馬掌柜、文師爺及一班新回來的夥計給江恩行禮,這些人回茶樓后還沒見過這個年輕的東家,倒是尚小婷、琥珀、碧月前些天日日來茶樓,打理修繕事宜。

  江恩看眾人,一個個也都是面帶喜氣,彷彿茶樓開張,就只有自己這個東家不怎麼上心,也太不敬業了。

  江恩問馬掌柜:「老馬,安排了幾個知事待客?」

  馬掌柜身材不高,長得是那種和氣生財的面相,圓臉微胖。見東家問起,忙答道:「尚姑娘說並未發請柬請客,是以……是以沒特意安排人待客。」

  「是沒發請柬,不過一會來人不會少,要不然把安清宮的廚子都搬來這,做菜咱們自己吃啊?」

  「是是是。」馬掌柜一迭聲答是,見東家責備,不由得心裡發慌。

  「這樣吧,找四個伶俐的、懂看眼色的待客,要是不夠的話,你們三個也幫著招呼客人。」江恩對尚小婷、琥珀、碧月說道。

  馬掌柜答應一聲,連忙去安排夥計到門外待客。

  「文師爺,店裡識字能寫的有幾個?」江恩問道。

  文師爺是個面貌清瘦的學究,留著三綹鬍鬚,見東家問話忙答道:「夥計中一半都能寫字,要說識字么,倒都能認得幾個。」

  「找三個能寫的,連你四個,一會負責收禮單,再安排人騰出庫房,不是很值錢的都塞庫房裡,值點錢的交給琥珀存放。」

  「是、是!」文師爺躬身答應,立刻去安排人手。

  尚小婷見江恩忙著安排人手收禮,看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就問道:「江恩,你安排這麼多人收禮,除了我姐夫,我們一個客人都沒請,收誰的禮?」

  江恩好整以暇地說道:「一會便知。」見尚小婷連師父也不喊了,本想笑她兩句,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江恩心道,茗香樓開張,皇帝御筆題的店招、百官之首八王爺親自站台。這樣的買賣哪怕是個燒餅鋪,也是天字第一號燒餅鋪。只怕來賀禮的官員士紳拿棍子都攆不走,還用發請柬一個個去請?

  見江恩不理會自己,尚小婷當著眾夥計的面也不便發作,對琥珀碧月道:「我們出去看看,讓他一個人在這裝神弄鬼!」

  不一會就聽門外知客喊道:「國丈安大人攜安公子前來賀喜!送珍珠手串、翡翠手串、珊瑚手串、沉香手串各兩串,賀儀白銀五百兩!」

  「衛國公嚴大人攜嚴公子前來賀喜!送赤金鑲寶扣一對、白玉鴛鴦扣一對、翡翠環一對、珍珠環一對、白玉環二對、綠玉環二對,賀儀黃金一百兩!」

  「戶部尚書楊大人前來賀喜!送織金彩瓷瓶四對、郎紅玉壺春一對,賀儀白銀八百兩!」

  「光祿大夫吳大人前來賀喜!送子岡白玉和合二仙擺件一尊、三層綠玉熏球一個,賀儀白銀一千兩!」

  「洪記錢莊孫掌柜前來賀喜!賀儀白銀兩千兩!」

  ……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知客的唱單聲,一時間整個茗香樓開始人聲鼎沸,門口灑金街也是人來車往,擁擠不動。茗香樓內送禮、收禮、唱單、記賬,寒暄問候,喧鬧異常。

  江恩已經被尚小婷拉在門前,作著揖,臉上保持機械式微笑,迎接一撥又一撥賀喜客人,就像五星級酒店門口結婚的一雙新人。

  尚小婷現在也對江恩另眼相看,「師父,你怎麼知道會來這麼多客人?」

  琥珀和碧月也很好奇,覺得江公子確實不是凡人。

  「很簡單啊,這是最簡單的社會現象。」

  「社會現象是什麼?」

  「就是百姓的風氣,就是……就是人情世故。」這麼一說,尚小婷和琥珀碧月都聽懂了。

  「這些人來,不是看你我的面子,也不是茗香樓的茶好喝,而是看八王爺和尚娘娘的面子。」尚小婷點點頭,覺得說的有道理。

  「小時候別人怎麼對待你,是看你父母的財富和地位;等你長大了,別人怎麼對待你父母,是看你的財富和地位。自古至今都是如此,這就叫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每個人都知道,只是沒人像江恩這樣總結出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琥珀和碧月更是有切身體會,不住地點頭。

  「就你什麼都懂!哦,我明白了,皇上封你知事郎,就是說什麼事你都知道!」尚小婷像是忽然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似的。江恩一聽,這倒真有可能是趙禎封自己為「知事郎」的意思。

  江恩眼看來的官員、富商多不勝數,一時也記不住那麼多名字,只能先記住一些重要的客人,其他的人以後慢慢再說。

  將近午時,門前「轟」的一聲,人群像波浪一般向兩旁分開,八王趙德芳來了。這才是今天的正主,江恩和尚小婷連忙迎上前去,眾星捧月一般接進茗香樓。

  來到廳內坐定,大小官員紛紛上前見禮,趙德芳一一點首致意。官員自覺地按品階高低圍坐在八王周圍,爵位高的、一二品大員離得近些,爵位低的、三四品官員離得稍遠些,至於名商巨賈則只能在廳外遠遠露個臉。

  趙德芳一到,江恩吩咐馬掌柜開席。品階高的國公、國丈、異姓王、太尉、尚書、御史等與趙德芳在正廳,

  稍低一些的兵馬司、殿前司、光祿大夫、散騎常侍、御史中丞、開封尹等安排在偏廳,至於小一輩的公子、小姐、富商巨賈一律安排在二樓。

  宋朝前期,男女交往承繼隋唐之風還是比較自由的,真正開始男女大防是朱熹那個老夫子出世之後的事,也就是南宋以後,所以來賀喜的人中,許多人也帶著女兒。怎麼說這也算是京城最重大的社交活動,帶著女兒露個臉,也許就與哪個王孫公子結了眼緣。

  江恩和尚小婷在樓下挨桌敬酒,琥珀和碧月隨在身後,好在水酒沒什麼勁道,酒杯也不大,二人敬完酒後來到二樓。

  二樓座位也有講究,主桌全是一班王孫公子、鉅賈子弟。早給二人留了空位,二人落座后,又是一番敬酒,好半晌才算平息。

  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公子說道:「聽說皇上封江公子為知事郎,前朝至本朝都沒聽說過這個官名,不知道這知事二字何解?」這人是國丈安華之子安文,剛才待客時,重要的客人名姓和家人,江恩都已暗暗記牢,這一桌坐的也基本都能說出名姓。

  「知事、知事,顧名思義,就是任何事都知道,這還不懂。」一個瘦弱公子說道,這是衛國公嚴鎮方之子嚴文柄。

  「知事郎大人說的少年既做郡守又娶了豪強千金的故事,已經傳遍了京城,連皇上也讚不絕口。」

  「真可惜,據說江公子頭被撞擊后,忘記了自身的來歷,連以前是做什麼的都想不起來了,是不是真的?」一個翠衣女子掩嘴笑道,江恩一看是太尉武斑之女武彥芝。看上去長得還不錯,江恩心裡暗道。

  「江公子雖是忘記出身來歷,但是聽說師從前輩仙人,精於計算,你們卻是不知吧?」

  「就是,就是,皇上聽了雞兔同籠解法,都讚不絕口。」

  席上話題,都離不開江恩。有真心佩服的,有想看笑話的,有半信半疑的。江恩看在眼裡,只是謙虛應酬,不急也不惱。

  尚小婷可不管這些,但凡真心誇江恩的,就笑臉相迎,但凡是半信半疑的,便立刻收起笑臉,橫眉冷對。

  「江公子雖是精於計算,但在坐哪家不是僕從如雲?賬目自有賬房師爺去算,哪裡要自己去算!」安公子道,「難不成將來還去和賬房師爺搶飯碗么?」

  「哈哈哈、就是就是!」桌上眾人一陣鬨笑,尚小婷氣得臉色發青。江恩一看,輕輕拉了拉她衣袖,真怕她一個巴掌揮將過去。

  「看江公子一表人才,既是精於計算,想必也是學富五車,就不知文采如何?」太尉武斑之女武彥芝問道。

  「是啊,品酒賞花,閑時三五知己吟詩作對,才是我們要做的事。至於銀錢往來、錙銖算計,那是下人要做的事,否則,身上豈不是沾染了銅臭氣味!」戶部尚書楊恩泰的公子楊正才道。

  「你怎知江公子只會計算,不會吟詩作對?既是精於計算,思緒定是異於常人,只怕更是胸中錦繡,出口成章!」明陽公主之女晴紋郡主說道。這晴紋郡主之母明陽公主是仁宗趙禎的親姑母,乃是皇族嫡親血脈。

  江恩見這小姑娘膚色白皙,眉目如畫,比那個武彥芝看上去要順眼得多。

  江恩見眾人議論,心中卻在暗想,古今中外,人人離不開銀錢,卻是人人裝作厭惡銅臭。若不是先人辛辛苦苦打下江山,攢下基業,你們還不是一樣要去市井,與販夫走卒搶奪飯碗!

  但金融心理學就是要投其所好,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不是吟詩作對么?作為一個穿越過來的人,本來覺得拿前人詩句顯擺有些勝之不武,但既然你們好這口,那就說不得了。

  江恩想到這,微微一笑:「恩師傳我博弈及計算之法,但閑時也偶有詩句應和,只為在山中排遣作樂而已。」

  武彥芝問道:「公子可記得幾首,念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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