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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散財盜

  易巧兒過來拉住江恩衣袖:「江公子,不要去和那班污濁俗物同坐,來我們這邊。」江恩一看大廳右邊,不知何時也有六張書案排成兩排,女眷多圍坐在周圍,品茶閑話。

  不由分說易巧兒已將江恩拉倒書案旁,早有人空出了座位,易巧兒拉著江恩坐在錦墊上:「江公子,這邊許多人還不認識吧,我給你引見一下。」說著一一向江恩做了指引,江恩頷首作揖,分別見禮。

  尚小婷坐在江恩左邊,易巧兒坐在右邊,晴紋坐在易巧兒身旁。尚小婷用袖子遮住手,狠狠掐了江恩一把,江恩疼得咧嘴卻不敢出聲。

  武彥芝道:「江公子真是出手不凡,剛才兩首新詩足以讓此次賞菊詩會聲名遠揚。」旁邊眾人也都點頭稱是,晴紋郡主更是心中竊喜。

  「江公子來了正好,我們遇到一道難題,正在爭論不下。」

  江恩一看是殿前司指揮使項光遠之女項宛萱,一個薄粉敷面的淡妝美女。

  「什麼難題?」難道是考算術?這個就更簡單了,江恩心道。

  項宛萱看著身旁一位少女道:「剛才小容姐姐出了一道難題。說是廟中七個小和尚分粥,怎麼樣才能分得公平。一個人分吧,別人總是分得少。每天輪流分吧,總是有一天分得多,其它六天就會餓肚子,大伙兒正不知道怎麼分才最公平。」

  那個叫陸小容的是輔國將軍陸安國之女,聽項宛萱提到自己,便向江恩微微頜首。江恩見陸小容光艷逼人,瑰姿艷逸,真是我見猶憐。還在看著,左臂就被尚小婷狠狠掐了一把。

  江恩也對陸小容頷首還禮,說道:「每天粥不管是多是少,只要分得公平,別人自是沒有異議。」

  尚小婷道:「這還用你說,誰都會將自己分得多些,將別人分得少些。」

  「就是啊,如果每人一天輪流分粥,也是只有一天分得多,其它六天都分得少。」武彥芝道。

  江恩看著陸小容道:「陸小姐既出了這道題,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陸小容只是看著江恩微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看來是要考考這個聲名遠播的博弈大師。

  眾女也都看著江恩,看他怎麼破解這個難題。

  江恩「嘻嘻」一笑:「一個人分粥或者是輪流分粥都可以。」

  項宛萱疑惑道:「那樣分得肯定不公平,還是沒解決這個難題。」

  江恩看了陸小容一眼道:「陸小姐的題目,算是一道博弈題。每個人都會有私心,會將自己分得多些,別人分得少些。問題不在於誰分,只要每次分粥之後,別人先選,分粥的人只能拿最後剩下的那一碗粥,就可以保證公平了。」

  陸小容眼睛一亮,面上雖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實在是佩服。這個江恩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關竅,而不是像眾人那樣,只是想著怎麼分。

  陸小容道:「先前都傳江公子精於博弈、計算,今日一見果然開了眼界,這世上竟還有江公子這般奇人。」

  眾人也都點頭,每每看似無解的題,江恩一來總是柳暗花明,迎刃而解。

  尚小婷坐在江恩身邊,衣袖蓋著手臂,一直掐著江恩的左臂。忽然發覺這樣挺好,不用像剛才敲江恩的頭,畢竟大庭廣眾之下,敲他的頭,面子上也不好看。

  江恩心中有數,絕不敢得意忘形,否則左手臂晚上回去后肯定是青一塊紫一塊了。

  晴紋郡主對今次的詩會非常滿意,作為詩會發起人,既得到詩聖的兩首神來之作,與會眾人又都找到各自夥伴,喝酒的、品茶的、吟詩作賦的、三五知己閑談的,沒有一個人受到冷落,這樣的詩會應該是非常成功的一場社交盛會。

  漸漸日影偏西,廳內涼意加重,畢竟已是晚秋時節。

  與會眾人紛紛起身告辭,安公子、嚴文柄都來邀江恩同行,卻被尚小婷婉拒,她可不願江恩與這幫紈絝子弟有過多來往。

  眼見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恩與尚小婷也向晴紋告辭,易巧兒要陪晴紋,等客人全走了,才能回城,在一邊暗自頓足不能與江恩同行。

  回城路上,江恩道:「大小姐,你以後能不能下手輕點,你知不知道你手勁有多大?」說著挽起左臂袖子,手臂上青了好幾塊。

  尚小婷一看,也覺得下手重了,但嘴中絕不會認錯。「誰叫你得意忘形,一高興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哪裡得意忘形了?」

  「要不是我時時提醒你,那可說不定!」

  因為得意忘形、所以要掐自己。沒有得意忘形?那是因為被掐了、所以才沒有得意忘形!江恩一揮手,沒法跟尚小婷理論!率性而為、沒有邏輯、左右都是理。

  江恩心想,再雄辯的人,也辯不過尚小婷,人家是先掐了再說,反正總是不會掐錯的。

  馬車一路向城內行去,路途平坦,車行飛快,轉眼到了一處小松林,轉個彎過去就可以看見開封城門。江恩遠遠瞧見松林旁停著一輛馬車,在路邊橫著車身,軒窗帘瓏挑起。

  這車好像在雲山皇莊見過,應該也是參加詩會返城的人,莫不是馬車壞了?尚小婷也看到馬車,說道:「好像是那個陸小容的車。」

  江恩在車內喊道:「老魏,車走慢點,一會看看前面車是不是壞了,要不要幫忙?」老魏答應一聲,馬車放慢速度,來到那輛車近前,老魏停住了馬車。

  江恩和尚小婷下了車,就見那輛車也下來兩人,一個果然是陸小容,另一個卻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婆,看衣著像是府中的下人。

  見到江恩、尚小婷,陸小容斂衽施禮,江、尚二人還禮。

  江恩道:「陸小姐,你這是……」

  「江公子,開封城都傳你是博弈大師、神運算元,我來賞菊詩會,其實就是來見識江公子的風采,是否像外間所傳那樣,常常把不可能之事變為可能!」

  江恩、尚小婷聽了,陸小容彷彿話裡有話,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現今有件事,卻不知道、是否能將不可能變為可能……」

  說著,陸小容攙過旁邊的婆婆。那婆婆見了江恩就要跪下行禮,江恩連忙擺手:「老人家,你偌大年紀,不必多禮。」

  陸小容道:「這位婆婆夫家姓包,夫婦二人都是府中下人,也都是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二十年前丈夫去世,包婆婆就一直留在府中,做些零活。後來上了年歲,府中也多有看顧,並不要她做稍重的活計,就在後院看看菜園、果園。」

  江恩、尚小婷見陸小容忽然說起這個婆婆,知道定是有什麼事。

  「去年江公子還未來汴梁城時,城裡出現一個蒙面盜,專門在各王府、國公府、尚書府,以及富商巨賈府上偷盜,次日早晨將所盜之物送在貧苦人家門前,一時各府各院人人惶恐,唯恐這巨盜來到自家府院。」

  尚小婷道:「不錯,這個巨盜每次得手,都會在主人家院中大喊『老天叫我來,散財、散財』,所以都叫他『散財盜』。那些時日,我天天夜間在安清宮帶人巡視,就怕那散財盜來安清宮。」

  「因為散財盜一事,皇上敕令開封尹限期破案,但還是沒能抓獲此人。到後來兩司三衙將全部人手撒在城內,一到晚間,但凡是稍顯闊綽的府邸都有官差蹲守。」陸小容道,「直到有一天,終於在城內一條巷中將那人拿住,送往開封尹大堂。」

  「那人被拿時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上雖無起獲贓物,但在不遠的小巷中,好幾家門前都留有首飾、金銀,顯是那個散財盜做的。到了開封府堂上,他卻始終一言不發,雖是沒有招供,也還是被定了罪,押在死囚牢中。開封府尹將案宗上報刑部,不幾日刑部批文下來,定了個秋後問斬。」

  「算起來還有十餘日,這散財盜就要被押往市口,開刀問斬了。」

  陸小容一字一句、娓娓道來,江恩已經聽明白了。就見那個婆婆,聽陸小容說散財盜,一邊聽一邊啜泣,想來那散財盜與這婆婆定有關聯。

  江恩問道:「難道那個被抓的散財盜,是這位婆婆的親人嗎?」

  陸小容點點頭:「江公子真是聰明,我這麼一說,你就知道那人與這個婆婆有關。那人正是婆婆唯一的兒子,叫包升水。」

  「自從丈夫去世后,包婆婆就帶著兒子住在府內後院,看護菜園、果園,到後來兒子長大后,就常常與商隊去各處馱運貨物,每次有餘錢都拿回來交給老娘。直到聽說抓了散財盜,老婆婆聽人說像自己兒子,去堂上一看果真是他兒子。」

  「眼看就要被問斬,婆婆無法可想。一日我路過府中後院聽到婆婆哭泣,問了才知道事情原委。我想婆婆兒子不一定就是那散財盜,當時並未拿住贓物。但即便是散財盜,那也是個義盜,所得財物都分給了窮苦百姓,這樣的人不能眼睜睜、就這麼看著被殺了頭。」

  「正好晴紋郡主差人送來帖子,請我參加賞菊詩會,聽說江公子也會前來,我便想帶著婆婆來試試。看看足智多謀的知事郎,能不能救救這婆婆的兒子。」

  江恩聽完,低頭沉默不語。開封府尹已經呈報刑部、刑部也已批複,就等於是板上釘釘的事,又怎能救得了那個包升水。難道還去劫牢反獄?

  見婆婆哭得傷心,尚小婷又動了俠義心腸,用手一推江恩:「你不是什麼事都能辦成嗎?這件事為何這麼為難?」

  江恩心中苦笑,什麼事都辦成,那不成神仙了!

  陸小容看出江恩為難,便道:「此事確是為難,想來都是木已成舟,刑部也批文問斬。要是早些遇到江公子,興許還有辦法可想。」

  江恩拱手說道:「陸姑娘,此事請容我細細思量,看看能不能在其中找出破綻。萬一真的無計可施,還請不要見責才好。」

  「那是定然不會,本來此事已經定案,再要翻案卻是千難萬難。只是見婆婆傷心,實在於心不忍,才冒昧相托江公子。」

  江恩道:「現在天色已晚,陸姑娘和包婆婆還請回府,明日若有消息,我差人再去請你們二位來茗香樓。」

  陸小容點頭道好,與江恩、尚小婷二人道別,然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趕回開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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