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石泉監
回到茗香樓東院,已經是掌燈時分。坐著馬車奔波一天,江恩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般,宋代馬車沒有減震設備,就算車廂里坐墊再厚再軟,也是吃不消。
琥珀進來問道:「公子,要用晚飯嗎?」江恩斜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
尚小婷看著江恩道:「才這麼點路程,就受不了了。你以前肯定是哪個老財主家的少爺,沒受過一點苦,然後頭被撞了一下,就來到這裡了。」
看見尚小婷也進了屋子,江恩想起件事:「琥珀,快去給我弄條熱手巾來,我要敷一下手。」
琥珀答應一聲,去廂房用熱水燙了條熱手巾,來到江恩身旁:「公子,敷哪裡?」
江恩捲起衣袖,琥珀嚇了一跳:「天吶,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
江恩用右手指了指尚小婷。尚小婷轉頭兩眼看著屋外,裝作沒聽見他倆說話。
琥珀明白了怎麼回事,不敢多說,將手巾敷在江恩手臂上。
「今天茶樓沒什麼事吧?客人多嗎?」江恩問道。
「客人很多,要說開封城哪家茶樓生意最好,肯定是我們茗香樓排第一。大家都說知事郎簡直神了,以前這個茶樓開不下去,知事郎一來,天天連喝茶都擠不進來。」
江恩「嘿嘿」一笑,顯得頗為受用。又問道:「龍票買賣的人多嗎?」
「比前些天多,現在都是一百零三才能買到。今天收了差不多三十兩厘金。」
「三十兩?」江恩心裡盤算著,三十兩就是交易了一萬五千兩,買賣各收千分之一,就是三十兩,這三十兩就是純利。要是沒有龍票,只是茶客喝茶,一天純利也就只有這麼多。三十兩銀子已經不是個小數目,普通人一年也才掙到五六兩紋銀。
「公子,今天詩會去的人多嗎?是不是又有什麼新詩?」
江恩沒說話,努了努嘴,意思是問尚小婷。
尚小婷見琥珀看向自己,對琥珀道:「人可多了,詩聖是絕代風華、多才多藝。明天又不知道有多少千金小姐來茗香樓拜訪詩聖呢!」
琥珀忍住笑,出門去廂房取來開水,給二人衝上新茶。
江恩忽然想起個問題,問尚小婷道:「呃,你的武藝是跟誰學的?」
「幹嘛?你想學武?」尚小婷看著江恩,「是不是想學了武,就能打過我?」
「不是,不是。」江恩連連搖手,其實他忽然想到個問題,這尚小婷是個女子,手勁那麼大,是不是古代人體質更好?或是真的有所謂的俠客、劍客?
這個問題,自己一直都忽略了,現在才想起來。「我是想知道你的武藝有多高,比你武藝還高的人有多少,是好奇而已!」
尚小婷看了看江恩,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武藝有多高,像你這樣的打十個沒問題。」
「……」
江恩繼續靠在床頭,心裡想著散財盜的事。據陸小容所說,那個散財盜就是包升水無疑。只是已經判了秋後問斬、板上釘釘的事,難道去宮裡求趙禎特赦?
「你答應陸小容去救那個散財盜,想好怎麼救了嗎?要找我姐夫去跟皇上求情嗎?」
江恩搖了搖頭,怎麼跟八賢王開口?包升水盜了那麼多家王侯公府,一句話給放了?江恩想起以前看古裝劇里的台詞:「還有王法嗎?」
「明天你陪我去開封府大牢外看看。」江恩道。
「不會要劫牢吧?」尚小婷驚訝道。
「嗯,只有去劫牢了!」江恩沒好氣道。
第二天,兩人來到開封府大牢所在的石泉街。宋朝很多衙門都有自己的監獄,有御史台的台獄,大理寺的大理寺獄,開封府的開封府獄。
石泉街則是開封府關押審結犯人的監獄,又叫石泉監。因關押人數少,監牢規模也不大,在石泉街中間砌的圍牆,佔地只有幾十畝的樣子。與石泉監相鄰的都是普通百姓的房舍,另一邊是開闊農地。
與石泉監一牆之隔,是一座荒廢的祠堂,祠堂看上去年久失修,應該很久沒人進去過。
江恩走到祠堂近前,一眼看進去,裡面是個天井小院,院內地面和圍牆都有淺淺的青苔。進了小院,見院中有個很大的水缸,缸內接滿了雨水,水缸架空在幾塊青磚上,缸底離地面有五六公分距離。
見江恩彎腰看缸底間隙,尚小婷道:「這隻缸是防走水的,你看底下幹嘛,那裡又沒金銀財寶!」
「嘿嘿,難說!這底下倒是藏銀子的好地方,別人除非趴下來才能看得到。」
見江恩神神叨叨的,尚小婷真想給他腦袋上再來一下,心道總是這麼神神秘秘的!
「這附近哪裡有比較高的地方?比如石塔之類的?」
「有啊,開封城內好幾座寺廟佛塔,不過離這都不近。旁邊穿過兩條街有個鼓樓,也很高。」
「啊,那我們去看看。」
兩人離開石泉街,向城南方向走去,穿過兩條街,果然見前面有座鼓樓,建在一處市集的邊上,樓有六層,約有二十多米高。
古代鐘樓、鼓樓多建在城內較核心處,大的城池會有多處鐘鼓樓,在發生天災人禍時起到警示作用,比如火災、戰爭等等。
兩人來到鼓樓下,拾階而上,來到最上面一層。只見上邊已經只剩鼓架,不見大鼓,估計是多年沒用,就逐漸廢棄了。
尚小婷見江恩圍著鼓架轉來轉去,問道:「你在找什麼?」
「我想找個地方藏點東西,又不能被人發覺,但這裡沒地方藏啊。」
「哦,你剛才在祠堂看那個水缸底下,就是想藏東西吧?」
「是啊,那裡放東西,別人想不到。不過還要找一個地方,本來想在這鼓樓上找個位置,看來是不行了。」
「真笨,你上鼓樓的時候,沒看到一層的樓板是架空的嗎,那裡比水缸底下還寬著點呢!」
「啊?」江恩倒還真沒注意,只想著在鼓樓上藏東西,倒沒注意看鼓樓下的樓板。
二人來到樓下,江恩一看,樓板是木製,和地面留了大概十公分的間隙。見周圍沒人,江恩趴下身子,仔細看裡面夾層,只有一些雜物。
江恩站起身拍拍手上塵土,點了點頭,對這個地方比較滿意。
「你要藏什麼?」
「回去再說!」江恩對尚小婷道,二人離開鼓樓,回茗香樓。
等到了東院屋中,江恩對尚小婷道:「要救那個包升水,需要我親自去大牢和他見一面。否則,萬一中間傳話出了差錯,這事就做不成了。」
聽到能救包升水,尚小婷道:「師父,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樣,你讓老馬去輔國將軍府找陸小姐,叫她儘快安排我去見包升水。大牢里已經判斬決的囚犯,按慣例都是好吃好喝直到上路,所以應該不難辦到。」
尚小婷點頭,轉身去找老馬,讓老馬去將軍府送信。
江恩又仔細捋了一遍事情細節,覺得再沒別的問題,才放下心來。等到下午,老馬來回話,讓江恩晚上在茗香樓門口等陸小容的馬車,一起去開封府大牢。
晚上天剛擦黑,陸小容的馬車就到了茗香樓,江恩特意準備了一件黑色斗篷,到時進大牢用,他可不願被人認出來。尚小婷一看包婆婆沒來,車上只有一個陸小容,二話不說也擠上車來。三人坐著馬車,一路向石泉監走去。
車內空間本就狹小,現在坐了三人,陸小容和江恩都是覺得尷尬,倒是尚小婷似乎渾然不覺。問道:「師父,你到底想出什麼法子,能救出包升水?」
「包升水被抓是因為別人都認為他是散財盜,只要出現另一個散財盜,就算是判了斬刑也要將人放出,官家怎能冤枉好人?」江恩道。
「可是包升水已經被關在牢內,哪裡去找個散財盜?」
「這就是今晚要做的事,把包升水帶出來,讓他再去盜幾家。苦主去開封府一報案,那府尹就不得不放人了。」
「怎麼帶出來?死囚能出來,那還要去救什麼?直接跑了不是省事。」尚小婷不以為然道。
陸小容並未插話,只是靜靜聽江恩解釋。
「你說得也對,出來了直接跑了省事,但是那樣一輩子都不敢見人,家裡人也要被人看作是盜匪的親眷,那種滋味想必不好受。」
「那也比掉腦袋強啊,再說你怎麼把人帶出來?要是隨便就將死囚帶出來,這開封城早就亂套了。」尚小婷搖頭道。
江恩笑嘻嘻地看著尚小婷,沒有言語,眼角看到陸小容臉上也是不解之色。
車到石泉監門口,陸小容對江恩道:「就說是劉頭兒安排的,見包升水。」
江恩點頭,將斗篷戴上,下了馬車。尚小婷和陸小容在車上等著聽信。
江恩來到門前,一個守衛差官過來問道:「幹什麼的?」
「下午和劉頭兒說好,來探包升水。」江恩道。
劉頭兒是石泉監押司,在這他說了算。那差官說道:「你等著。」一邊進內去找劉頭兒。
不一會差官出來對江恩道:「跟我來吧。」
江恩點頭,邁步從邊上小門進了石泉監,那差官拿著鑰匙在前領路。江恩隨著差官穿過一個院子,來到一個月亮門洞,裡面就是犯人監室。
差官來到一間監室前,打開一道鐵門,對裡邊喊道:「包升水,有人來看你。」說著對江恩一指道:「就是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