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嗅覺靈敏的和尚
距離練馬一高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名叫仲台寺的寺廟,仲台寺的香火不太旺盛,畢竟東京都二十三區內大寺廟、大神社、大道場實在是太多,作為日蓮宗里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分支,佔地較小的仲台寺也想過擴大本山的地盤,無奈町內會不同意,後院的那些佛塔、供養塔又不能推,在競爭激烈的東京都範圍內,他們真的不能打啊。
仲台寺的僧侶難波太輔一大早就穿上全套嶄新的黃色袈裟和白色僧衣,背著一個標註了仲台寺的化緣袋,捧著一口化緣缽和一根黃銅錫杖,戴上斗笠和九名和尚一齊出了寺廟大門,今天是他第一次修持乞食禪,出去之後挨家挨戶地拍門乞食,只要食物不能碰錢,十名修乞食禪的僧侶在寺院門口分開,各自前往自己的目標,一直到傍晚8點整才能回廟裡交差。
傳統乞食禪已很少有人修行了,大多數僧侶都是朝街口、地鐵站口、電車站台上、商場入口處一杵,靜靜地等著路人上來朝化緣缽里投放硬幣,美其名曰廣修福田,但最正宗的修福田還是像難波太輔一樣上門乞食,他從寺廟前的春日町2丁目21號宅地開始乞食,敲門后就朝裡面喊:
「我是仲台寺的和尚,過來要點吃的。」
說完還抖一抖手中的九環黃銅錫杖,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如果有人應答就耐心等待,有吃的就要,無論飯糰、饅頭、素菜、甜點都可以,沒有也不強求,給錢堅決拒絕,乞食后還說一點「福源常在、樂善常助」的好話給人家,町內的民眾都很高興,畢竟沒花什麼錢就結了個善緣,大多人都樂於提供一些剩菜剩飯什麼的。
難波太輔也是邊走邊吃,他並不多要,一家就要一口,有人要多給他也拒絕,畢竟修善業種福田的要求是惠及更多家庭,他如果敞開了吃,估計連2丁目都走不完就撐得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揉肚皮了。
從2丁目144號宅地的老婆婆手裡接過小半個饅頭后,他恭恭敬敬地給老婆婆念了一小段,遇到這種杵著拐杖也要出來主動給食物的老人,他就得為老人消除業障,這是寺廟的規矩。讓老婆婆高興地直頓拐杖,還連問他中午過不過來,她去買菜做一頓素齋款待他。
難波太輔連忙拒絕,他中午估計都乞食到南面去了,哪裡趕得回來,而且這種事情如果傳到寺里,他是要吃瓜落的,啃著饅頭的難波太輔走過2丁目的最後一棟房子145號宅地,這是一棟兩層帶閣樓的老式建築,他上前拍了拍宅地門,接連喊了三聲:
「我是仲台寺的和尚,過來要點吃的。」
裡面沒人回應,他便繼續朝前走,可他沒走兩步,背後就傳來了開門聲,一個女聲在他背後喊住了他。
「大師,我家有飯糰,給你一個。」
難波太輔又轉身走回去,入眼處一個戴著花邊帽子,臉上戴著墨鏡口罩,膚色蒼白,身上穿著一套秋衣的少女正怯生生地站在門口,難波太輔合十行禮,起身捧好掛在胸口的化緣缽,道:
「謝謝,請給一個就夠了。」
「大師進來拿吧,我腿腳不太方便。」
少女扶著門框的手緊了緊,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壁退到了玄關內,回頭望著杵在門口不進來的和尚,難波太輔鼻翼翕動,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再次合十道:
「既然如此,就不叨擾了,南無。」
說完就徑直離開,站在玄關處的菊地香織渾身一僵,連忙小跑過來將門關上,聽著後面傳來的關門聲,難波太輔腳底生風,一個拐彎就繞進了附近的一條巷子,甩開膀子朝前飛奔了起來,朝前跑了大概百多米,他衝到了人頭攢動的大街上,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流,連忙從僧袍內摸出手機撥打了110。
「我是春日町仲台寺的和尚難波太輔,我在春日町2丁目45號宅地化緣的時候聞到了很濃烈的血腥味,是的,血腥味,我敢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動物死亡后發出的味道,我以前在神學院實習時去幫法醫打過下手,我肯定那絕對是有人大量失血后出現的氣味……我在2丁目的世目大街,好的,我會等。」
十四分鐘后,一輛警車來到街口接上了站在街口眺望的難波太輔,車上的三名巡查都沒有和和尚閑聊的意思,在和尚的指引下,他們放慢車速,從北側的巷子緩緩地開了進去,靠近45號宅地后,和尚跟著三名抽出小左輪的巡查來到前門,一名巡查輕輕地拍門后,沒有得到回應,他湊過去聞了聞,並沒有聞到和尚說的那種濃烈的血腥味。
「戶主不在?」
巡查疑惑地看向和尚,難波太輔則篤定這裡面一定死了人,甚至以佛祖的名義起誓,他剛才的確聞到了血腥味,味道還是從那個前來開門的少女身上聞到的,很可能殺人兇手還在裡面。
「問問町內會的人,這家人這個時候是不是上班去了。」
巡查不好僅憑一個和尚的說法就破門而入,當一名巡查帶著一個中年大媽跑過來之後,被告知情況的中年大媽立即大驚小怪地說:
「不可能的,大浦家的二丫頭是個患了小兒麻痹的殘疾人,這時候肯定是在家休養,家裡應該還有一個保姆,他們一般都下午才會推二丫頭出來曬太陽,這時候怎麼可能會沒人?要不我來試試!」
中年大媽伸手在門板上拍打了好幾下,喊道:
「大浦夫人,大浦夫人,你在家嗎?西脅小姐,有希子,你們在嗎?」
連著拍了好多下,裡面依然沒有人回話,町內會的大媽無奈地攤攤手。
「也許他們早上就把有希子推出去曬太陽了呢?」
「嗯,有這種可能,那就再等等吧,哦,對了,大姐,他們一般去哪裡散步?」
「就在兒童遊園那邊,很近的,為帶你們過去。」
「好,我們過去看看。」
一旁的難波太輔聽得大跌眼鏡,東京的警察怎麼都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靠這些人真的能保護我們的安全嗎?就在此時,一聲貓叫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一隻白貓從二樓的窗口處跳了出來,優哉游哉地沿著二樓外的屋檐散步,它的四條腿上沾滿了紅色的液體,一路走一路留下紅色的印記。
「那,那是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