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稚兒

  滾燙的熱氣乎乎的吹在臉上，葉晨神志不清，她一睜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熊熊火焰。

  這是什麼地方？

  她掙扎著撐起身子，頭痛欲裂，用手在額頭上揉了揉，再睜眼，這才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高竄的火苗像是侵略一般貪婪的佔領著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崩塌的屋舍，燃燒著的房梁，還有.……

  還有這滿地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被燒焦了的屍體！

  這就是一火災現場。

  周圍已經沒有人聲，只有大火燃燒時發出的噼里啪啦聲，高熱難耐，她得儘快逃離這裡。

  濃煙滾滾，葉晨被嗆得喘不過氣來，她用手搭在鼻上，踩著破碎的瓦礫踉蹌的往外走，碰巧踢碎了一個倒在地上的茶壺，在地上流了一灘茶水。

  葉晨眼睛發亮，這回有救了，她用短刀割下一身上的一塊衣角，用殘壺裡的茶水浸濕，然後嚴嚴實實的捂住自己的嘴鼻，要知道火災里大多人是被嗆死而不是被燒死。

  「爹······娘······救我······」

  正當她抬腳欲走之時，旁邊忽然傳來幾聲微弱的兒音。

  怎麼這裡還有其他人？

  雖然情況危急，但是救人要緊，葉晨轉頭查看，發現聲音的方向來自兩米開外的一個坍塌的牆角里，七零八落的瓦礫覆蓋其上，高高隆起看起來像一座小墳。

  她避著火苗走過去，拔開「墳」上邊的碎瓦，露出一個黑色的桌角，裡邊傳出微弱的呻吟聲。

  果然有人！

  她忍者手上被地面磨出的千百條擦傷的疼痛，加快手上的速度，一堆兩卸，把洞口上的瓦礫趴了個一乾二淨，這才看清躲在矮桌底下的是個約莫4，5歲模樣的孩童，他神色萎靡，眼睛半睜不睜，乾裂的嘴唇微微張著，發出微弱的呻吟。

  「爹……娘.……」

  他念到。

  「嘭！」的一聲，一隻燃燒的房檐忽然落下，重重的砸在方才挖憑的這座小墳上，火星四濺，在葉晨的衣服上燒了幾個洞，桌下的小兒被嚇得縮緊了身體，葉晨見狀，趕忙把他撈了出來，捧在懷裡飛奔出去。

  終於逃離火海，葉晨抱著那個孩童來到河岸，身後是一座燒著的城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只是眼裡印著的那熊熊火焰，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咳——」

  懷裡的男孩輕輕的咳了一聲，葉晨這回才回過神來，灰頭土臉也沒能蓋住他此刻的虛弱，他的眼睛依然閉著，乾裂的嘴唇張合著，喉結滑動，一副很是乾渴的模樣。

  葉晨趕緊把他放下，躺在岸邊的碎石上，自己合著手掌在河裡舀了些水湊到他的唇邊。

  嘟嘟的小嘴碰到冰涼的喝水，就本能的砸吧砸吧嘴，側著頭喝起水來。

  喝了幾口水后，他終於迷離的睜開眼，葉晨高興的湊到跟前，止不住好奇地問：「小朋友，你醒了？你叫什麼名字？這裡是哪裡？為什麼燒起來了？」

  然而沒等來他的回答，卻迎來他的嚎啕大哭，「嗚嗚——爹——娘——我要娘——我要娘——嗚嗚——」

  小孩哭得傷心欲絕，滿地打滾，根本就不理會一旁的葉晨。

  也是了，這麼小的一個小孩，還是找娘的年紀，你還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

  那男孩哭得滿臉淚痕，在他本來就灰塵滿面的臉上頓時開了幾條白道，成了個花臉貓，葉晨看著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憐，他此刻正在找的「娘」沒準已經葬身火海，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沒辦法，葉晨只得將他抱在懷裡，她一個黃花大姑娘，自己沒生過也沒給人看過娃，只好硬著頭皮學著她平日里在公園看到別人帶娃的模樣，撫著他的背安慰道：「小寶乖，娘很快就來了，小寶乖。」

  小兒躺在她的懷裡，似乎得到前所未有的慰藉，停止了哭泣，只是喉嚨里還帶著一點嗚咽聲，而後又慢慢的閉上了眼。

  他的神情又恢復的之前萎靡的模樣，葉晨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往他額頭一摸，這才發現他已經燒得滾燙。

  許是被這場大火給嚇到了，葉晨心想，這會兒得找個地方歇息，這河邊風大，他正燒著，吹了風就更嚴重了。

  葉晨背著小孩在河邊輾轉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一個土坡，下邊是個廢棄的土窯洞，洞口被野草蓋著險些看不見，幸虧路邊堆著一些殘磚引起葉晨的注意。

  她探著路走進去，裡邊是個空曠的土洞，四周砌著紅磚，洞頂開了個圓形的口，草木蓋了大半，縫裡還能看到頂上的夜空。

  這裡太潮了，沒個能躺的地方，葉晨又出洞外抱了些樹葉和乾草，鋪在地上讓小孩躺了上去。

  她在河邊洗乾淨自己先前用來捂住嘴鼻的衣布，回到洞里把小孩的臉擦了個乾淨，又將濕布疊著放在他的額頭。

  小孩明顯有些虛弱，他微微的喘著氣，一直閉著眼睛昏迷不醒。

  他小臉白凈，身上穿著精緻的錦衣，看著不像個平常人家的孩子，倒是個名門世家的子孫。

  可是，這裡是滄河，一個人盡皆知的鬼地，走了好幾天的路，連個活人都沒見著，哪裡來的城池？

  葉晨心中不禁咯噔一響，她這會兒才想起鬼鏡皆是虛像。

  難道眼前這些景象都是假的？

  這個小孩.……

  葉晨轉眼看著躺在地上的孩童，他臉色發白，毫無血色，這般仔細瞧著竟有些不似活人，她心中一涼，額上的虛汗已經出了幾層。

  該不會，這小孩是鬼變的吧！

  想到這，手就不自覺的往胸口摸，衣襟里備著幾張黃符，是她以防不時之需提前畫好的。

  她摸了一張驅邪符，這符能讓惡鬼現身，對生人沒什麼用處，且試無妨。

  葉晨一手扶刀，一手捻符，做好惡鬼現身的防備，口裡念了道咒，眼疾手快將符往稚子額上貼去。

  黃符落下，只聽得「哇」的一聲叫喊，葉晨像個炸毛的野貓，一下子蹦出幾米遠。

  回頭一看，那惡鬼沒有現型，反倒是原本沉睡的孩童被她給嚇醒了，嗚哇嗚哇大哭起來。

  看到小孩完好無損的躺在地上大哭，她終於安了心又悻悻地跑了回來哄他。

  過了許久，小孩終於睡著了，看著他這虛弱的身子，生著病又沒吃的東西，這樣下去恐怕越來越糟，葉晨決定出去給他找點吃的。

  剛要起身，那小孩卻一把抓住了她腰間的吊墜，那是洛雪兒掉下的蝶形玉佩，她方才在鬼境外撿到急著進來便掛在自己的腰間了。

  「姐姐.……」那小孩虛弱地說，「你去哪裡？」

  葉晨牽起他胖乎乎的小手道：「姐姐出去給你找些吃的，你且在這裡等著。」

  說完她起身向洞口走去，身後又傳來小孩微弱的呼喚聲：「姐姐……」

  他迷離的叫到，葉晨回頭：「你等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於是又邁著步子走出去。

  剛鑽出洞外，忽然腳下一震，地面出現一條裂縫，緊接著眼前的景物四分五裂，在一瞬間如同破碎的瓷片，崩裂瓦解。

  「小弟弟！」

  葉晨想起了洞里的小孩，他還孤身一人躺在那裡，正欲折返回去，可腳下已懸空，底下是要吞噬她的萬丈深淵。

  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