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老兵凋零
看著老兵揮手遠走，雷行望了望手中的酒壺，猶豫了片刻后，身形一閃，快步的跟著上去。
對於雷行的跟來，老者只是笑了笑，沒有絲毫拒絕。
一路行進，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一處高山之上，此山雄偉壯觀至極，峰頂直插雲天，一眼也望不到盡頭。
山腳下則是圍攏的密密麻麻的軍士，鋪天蓋地，如同一座海洋圍攏在山峰的四周。
這些人各族皆有。有龐大無邊，全身上下凶焰滔天卻安靜的趴伏在地的巨大邪獸。有威武不凡，雙翅一展遮蔽日月的金翅大鵬。亦有身著普通，手中隨意的抓著一把古樸長劍，全身劍氣貫穿雲霄的男子。更有雙目血紅，全身上下氣勢如黑煙，滾滾而行，遮蓋天地的魔人。人、妖、靈、魔，囊括萬象。
老兵到達這裡后，腳掌發力，身形快速的向著天空中那直插雲天的頂峰行去。
隨著老兵到達頂峰，奇異的是頂峰的情況漸入雷行眼中，彷彿雲天之上的峰頂就在雷行眼前。
此刻峰頂之上，站著七人，老兵到來變成八人，其中最前方一人全身上下莫名氣機流轉不定，遮蓋住了自身，使人無法窺探全貌。
輕如鴻毛一般，落在峰頂之上，老兵望著前方領頭之人，笑著開口。
「大帥，這次不算晚吧。」
名為大帥的男子聞言，轉身望著老兵，但雷行卻發現，他的目光並非望向老兵，彷彿透過老兵望向了自己。
「你好，後來者。」
一句話語從大帥口中說出。
聽聞這話，雷行明白此人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存在。點了點頭，雷行平靜開口。
「你好，我不是什麼後來者，我名雷行。」
「雷行嗎？好名字，如天雷般行走世間，橫推一切。我希望看到有一天，你可以蕩平這世間一切謀划。」
眉頭鄒了鄒，雷行站于山腳下，望著山峰之上的大帥，道。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如同你期望的那樣，畢竟我只想安靜的過完一生，不必多麼轟轟烈烈，只要一世無憾，就可滿足。」
身形前行一步，望著峰頂邊緣，望著下方那軍隊化作的海洋，男子在這一刻笑了，道。
「你問問這裡的所有人，有幾人跟你有不同的想法，誰不想一生無憂，可最後不還是拿起兵刃，劍指前方敵，拼殺熱血，埋骨此地。」
「家都沒了，又何來無憂呢？相信我，有一天你會跟我們一樣，拿起手中的兵刃，揮刀斬敵。」
鄒著眉頭望著前方這一眼也望不到盡頭的軍隊，雷行低聲開口。
「敵人到底是誰，這場大戰又是因何而開，你們又是誰。」
雷行話落，男子沒有在開口，而是望向天空中的血月，自言自語的道。
「魔狼啊，我們又見面了，與你相比我們的命運是否好上了太多。」
話音剛落，天地間猛然一顫，一股浩大無盡的威壓降臨此地，威壓此地一切。
猩紅色的月光下，雷行見到有一人，從九天之上，向著此地緩緩落下，那浩蕩無盡的威壓便是從此人身軀之上，傳遞而出。
一眼望見那人，雷行的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字，『神』。
心中想法剛起，雷行整個身軀便承受不住那浩蕩無盡的威壓，炸裂開來。
無邊的疼痛籠罩全身，雷行猛然睜開眼睛，還是那山清水秀的世界，只是自己卻躺在焦黑的坑洞之上，抬眼望去，天空中的名月潔白如玉，那裡還有一絲猩紅。
望著這白骨遍地的四周，雷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疑惑道。
「是夢，還是真實存在過的。」
話音落下，雷行低頭望向腰間那名老兵的酒壺，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但不等他過多思考，天地間一道道氣息升騰而起，如同一道道光柱，從地面之上亮起，直衝雲霄，隨後鋪天蓋地的向著雷行飛快涌去，進入雷行的身軀之中。
這些氣息皆是從一具具白骨中浮現，是曾經奮戰在前的前行者心中那不屈的戰意，亦是曾經的先輩，送給後來者的一份禮物。
全身上下一顫，一道道裂痕便遍布全身，瞬間全身血液如噴泉一般噴洒而出，直接便讓雷行化作了一個血人。
裂紋浮現不斷，眨眼間便是密密麻麻，這一刻雷行感覺自己快要撐爆了一般。
口中牙齒早已咬碎，雷行仰天怒吼，臉龐之上儘是扭曲，配上那裂痕道道的面容看起來異常慎人。
一道道戰意毫不停歇，鋪天蓋地的洶湧而來，如同一道洶湧奔走的大河，拚命的擠向雷行的身軀之中。
此刻的雷行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氣球一般，那洶湧無盡的戰意就如同氣體，不管不顧的湧入自身的身軀之中，絲毫沒有考慮自己的身體會不會炸裂開來。
全身的骨骼，血肉，內臟，都已被撐開，每一絲，每一寸帶給雷行的疼痛，都讓雷行幾欲抓狂。
雙拳不停的握緊，其上一道道青筋遍布，雷行收聲拚命的咬緊牙床，不在讓自己痛叫出聲。
牙齒都已咬碎，一道道鮮血更是不由自主的從嘴角邊滲出，匯同身體裂痕處流出的鮮血，一同滴落向地面。
此時雷行所在的四周皆以被鮮血染紅，焦黑的泥土配上那鮮紅的鮮血，呈現出一種暗紅色的妖異。
每一寸皮膚，每一寸血肉都在疼痛，那種劇烈的疼痛，讓雷行全身上下不可避免的抽搐著。可雷行卻強忍著疼痛，讓自己不至於昏死，因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昏迷了，會不會就這樣一睡不起了。
瘋狂的強逼著自己運轉霸決，雷行顫抖不止。牙床都已咬爛，指甲更是深深的扣入肉中而不自知。
全身上下，輕響聲不止，一道道裂痕接連浮現遍布身體之上，不止是外部雷行感覺自身的身體內，血肉、骨骼、還有內臟，亦是裂痕交錯，遍布全身。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邊一抹魚肚白浮現於東方，堅持了一夜的雷行全身上下已無一寸完好的血肉，整個身軀都如同一個裂痕遍布的瓷器一般。
這一刻的雷行給人的感覺彷彿一碰便轟然爆碎。也同樣是在這一刻，天地間洶湧而起的戰意，化作一抹最後的洪流沖入雷行的身體之中。
戰意入體，裂痕遍布的雷行猛然一顫，隨後轟然爆碎，化作大大小小的肉塊，炸裂開來。
奇異的事情更是在這一刻發生，炸裂開來的肉塊剛要隨著力道向著四周飛散，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天地間升騰而起，將這些肉塊揉捏成了一團，化作了一個圓球。
陽光下，圓球旋轉不停，一道道紋路遍布在上，這些紋路毫無規則，如同一道道的黑色的線條，雜亂的刻畫在上。
有些似圖案，卻又讓人無法知道這是那種圖案。有些則是向稚子的隨手塗鴉，胡亂刻畫在上。
表面漸漸光滑，發硬，如同一層骨骼覆蓋在圓球之上，更像是一層血紅色的蛋皮。血球已不在轉動，砰的一聲輕響掉落在地，陽光下，安靜的躺在滿是暗紅色血跡的泥土之上。
時光流逝，一天的時間悄然而逝，天邊魚肚白在次浮現，安靜的躺在地面上整整一天的血球顫動了一下，緊隨其後一隻手臂轟穿血球伸了出來。
扒開血球，雷行從中爬出，虛弱的躺在地面上，望著天邊漸漸亮起的光芒，嘴角咧起，笑了，道。
「老子還活著，真他媽好。」
話落，笑著躺在地上，望著九天之上冉冉升起的大日。
天邊橘黃色的大日，隨著下一秒突破雲層，將自己耀眼的光芒灑落人世間，雷行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此刻的他心中有著太多的煩雜，吸收了這麼多戰意，不可避免的見到了一些東西，那裡面包含著太多的信息，留戀、不舍、憤怒、委屈、甚至是糾結、搖擺，太多太多。
就以老兵而言，原本可無憂一生，可最後還是拿起了自己的戰矛，或許就像那名大帥所說的那樣，家都沒了，又怎可無憂。
那一天，老兵即將出征，他沒有去安頓什麼後事，亦或者去尋找什麼攻伐強大的法寶，他只是抱著他們家族中那剛剛出生的小女孩，帶著這個總是喜歡跟在他屁股后，一口一個祖爺爺叫著的小丫頭，去上山摘了蘋果。
那個小丫頭最喜歡吃的就是蘋果，老兵陪著小丫頭吃了一天，最後小丫頭圓滾滾的小肚在也吃不下了，老兵見此笑著將其抱在自己的腿上，兩人一起看了日落。
等到太陽落山，老兵將瘋了一整天的小丫頭放在床上后，拿起自己的戰矛，沒有給身邊相送的子子孫孫留下任何話語，毅然決然的大踏步離去。
征戰已不知多少載，老兵始終沒有歸家去看一看家中子孫，甚至那個一口一個祖爺爺叫著的小丫頭，因為他那日從家離去之時，他便告訴自己。
『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直到被人一槍釘穿頭顱，血染沙場之上，老兵才回頭笑望了一眼家鄉，那裡曾經有一個經常跟在他屁股后，一口一個祖爺爺叫著的小丫頭。
一城可困鎖一人，但心早已歸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