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堂的反擊
朱祁鈺淡淡一笑,開始了凌厲的反擊。
「請問金大人,那牛銀是何人,你可知道?」
金謂厲聲道:「那牛銀自然是良民。」
朱祁鈺又問道:「那牛銀又是因何與本王發生衝突?」
金謂道:「這個本官不知,想來定是郕王欺壓百姓,牛銀活不下去,才與郕王殿下發生衝突。」
朱祁鈺笑笑沒接茬,繼續問道:「那牛銀是死在何處?」
金謂這回回答倒乾脆:「順天府大牢。」
「好!」朱祁鈺大聲道:「那我要問問金大人,你又如何知道牛銀是良民?又如何猜測本王欺壓過他?牛銀死在順天府,你為何又言之鑿鑿地說是本王派人殺他的?僅僅因為本王與他發生過衝突?」
一連三個問題,朱祁鈺登時震驚全場。
其實這三個問題對於金謂來說很難回答。
首先他壓根就沒見過牛銀,怎麼知道他是不是良民?
其次他也沒親眼見到衝突發生的過程,連起因都不清楚,怎麼能說出自己猜測的依據。
最關鍵的是,牛銀是死在順天府大牢里的,他又沒抓到殺人兇手,怎麼能確定是自己派人殺的。
雖然御史和科道都可以風聞奏事,但是也沒這麼個風聞法。
一切全靠腦補,這種事根本經不起推敲。
金謂厲聲反問:「郕王殿下,那請您告訴我,如果不是你,那到底是誰殺了他?」
朱祁鈺笑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而是要去問順天府的王大人。」
金謂登時一滯。
朱祁鈺繼續道:「牛銀死在順天府,難道你是認為順天府尹是本王的同謀嗎?」
金謂聽了,立刻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朱祁鈺笑道:「世人都説順天府的王賢大人不畏權貴,怎麼可能與本王同謀,皇上曾說評價王大人,府尹如賢者,何可得哉!難道你認為皇上是識人不明?」
金謂立刻跪下,對著英宗道:「臣並無此念,請皇上明察。」
英宗看的正過癮,擺擺手道:「金卿家先起來,朕知道你的意思。」
然後對朱祁鈺道:「郕王,你是親歷者,先把事情原由講一遍吧,這麼吵下去成何體統。」
朱祁鈺回了聲是,便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講了一遍,然後繼續道:「皇上,臣弟的貼身太監王誠只是保護我的安全,阻止俠義堂強搶我府上的丫鬟,並沒有仗勢欺人,金大人雖為御史,可風言奏事,但是卻不辨是非,不明黑白,只以風聞便欲定一個王爺的罪。
朱祁鈺頓了一下,大聲道:「臣弟要彈劾金大人疏忽職守,昏聵無能,不辨是非黑白。彈劾順天府尹老邁昏聵,縱容俠義堂欺壓百姓。彈劾錦衣衛玩忽職守,無法平靖京師。」
這段話一說出口,大殿里一片嘩然。
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家都聽清楚了,心裡自然也有了定論,這件事里,朱祁鈺完全沒有一點責任,真正有責任的人是順天府的王賢,還有就是殺人兇手。
不過王賢的為人大家都知道,明顯這件事不可能是他乾的,只可能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最多也就是一個御下不嚴,批評幾句就完事,順天府尹這個位置,其他人也不能輕易接手,更沒有幾個人有能力接手。
所以,金謂的那套說辭完全就是捕風捉影,誰都不會信。
大家驚訝的不是朱祁鈺的反擊有多凌厲,但是卻驚訝他的打擊面有點大。
仔細數數他彈劾的人有多少。
金謂是督察院的,順天府是天子腳下第一衙門,錦衣衛更是朝臣們談虎色變的存在,現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可是王公公的親信馬順啊!
如今王公公權勢熏天,莫名其妙的彈劾他的親信,這不是給自己惹麻煩么?
要知道,現如今的內閣首輔曹鼐都不會輕易找他的麻煩。
但是朱祁鈺為什麼這麼做?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首先,要不了一年,自己就要登上皇位了,這時候找王振的麻煩,能夠得到文臣的好感,拉攏曹鼐為首的文臣。
其次,王振和馬順在囂張,也不敢輕易找自己的麻煩,畢竟天家血脈不是開玩笑的,要處理自己只有宗人府出面才行。
再次,自己作為皇室宗親,現在卻和一些勛貴家的後代做買賣,皇帝雖然不說什麼,但是心裡畢竟膩歪。自己來這麼一出,直接得罪了順天府、督察院和錦衣衛這些皇帝耳目,皇帝怎麼都會放心一些。
最後,京城治安的確是不咋地,俠義堂這種貨色都能橫行,當街搶人,自己不收拾他們一下,都對不起自己穿越過來這一回。
大殿上,英宗皇帝嘴角帶笑,身旁站立著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面無表情,倒是右都御史王翱站了出來,行了個禮道:「郕王殿下言過了,金大人身為御史,風聞奏事乃是本職所在,何來疏忽職守?至於錦衣衛指揮使馬大人,更是與此時無關。倒是殿下的僕役與小民當街爭鬥,卻有失皇家仁德啊。」
朱祁鈺斜眼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小的被我打回去,大的又站了出來。
便道:「王大人所言差矣,金御史彈劾本王,的確是本職所在,這一點並無不妥。」
王翱介面道:「那為何郕王殿下要彈劾他疏忽職守,昏聵無能?」
朱祁鈺輕蔑一笑,道:「本王彈劾他疏忽職守,是因為他壓根沒有去查明事情經過,昏聵無能,是因為他不辨是非,偏聽偏信。督察院為皇帝耳目,負責探聽天下消息,督查不法之事,責任何其重大,然金大人卻只聽信一家之言,探聽不實之事,報上來的自然也都是假的,王大人平日里就是這麼教屬下做事的么?」
王翱登時一滯,心裡卻開始埋怨起金謂來,你彈劾別人,最起碼要把事情經過弄明白啊,這下我可沒辦法救你了。
搖搖頭,王翱退回隊列中,不再出聲。
朱祁鈺見把大的打了回去,也就沒乘勝追擊,只是打算盯著金謂一個人,殺雞儆猴,先打死再說。
內閣首輔曹鼐見狀,站了出來,道:「郕王殿下言之有理,金大人此事的確不妥,請陛下明斷。」
朱祁鈺見首輔頂自己,頓時心花怒放,這事定了。
英宗坐下寶座上點了點頭,說道:「御史金謂疏忽職守,不辨是非,作有司論處。」
朱祁鈺說的對,御史可以風聞奏事,但是你要先自己查證一番,否則自己聽到的都是假的,那對於自己治理天下會帶來多大的壞處,誰都不敢想。
曹鼐躬身行禮,道:「遵旨。」
英宗皇帝又對朱祁鈺道:「郕王,事情已經辯明,退下吧。」
朱祁鈺聽到金謂已經得到處理,便心滿意足地道:「遵旨。」
英宗見了,笑了笑,便退朝離開了。
至於順天府尹王賢和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大家都沒提。
這事跟他們壓根就沒有什麼直接聯繫,也沒法處理他們倆,畢竟馬順背後站的是王振,王賢背後更是皇帝,所以大家都直接忽視了。
至於那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牛銀,那是誰?大家表示不認識,不關心。
待下了朝,回到府上剛坐定,就聽下人傳報,說譚裕陳韶他們聯袂拜訪。
讓人請進客廳,還沒上茶,就聽譚裕那個大嗓門道:「王爺今天真是威風啊,一番話說的金謂丟官,連那個王翱都被王爺頂回去了,真是痛快啊。」
陳韶笑道:「是啊,是啊,平日里這群文官就仗著嘴皮子利索,沒少頂我們武將,今天終於遇到高人了。」
朱祁鈺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就別吹捧我了。那個金謂的處理結果還沒出來,是不是丟官致仕還不知道。」
陳韶道:「陛下今天已經親口下旨,讓有司論處,他們怎麼敢包庇。再說這也是涉及到殿下您的聲譽啊。」
朱祁鈺笑罵道:「譚佑中整日往我府上跑,我哪還有什麼聲譽可言。」
譚裕當時就急了:「我怎麼了,我也是為民除害的仗義之士,百姓都知道。」
朱祁鈺笑道:「好好,你是仗義之士,好了吧。」
眾人一起大笑。
同一時刻,京城某處。
武服中年人正在聽管家的彙報。
「這麼說,皇帝老兒沒有再問牛銀的生死了?」武服中年人道。
管家回答:「沒有,只是處理了北直隸監察御史金謂。」
武服中年人點點頭,道:「那就好。」
想了想又說:「去安排好徐班頭那些人,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不該說的不要說。」
管家躬身稱是。轉身下去了。
武服中年人輕輕笑了一下,略帶得意地道:「皇帝老兒真是糊塗啊,你壓根不知道,牛銀,才是這件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