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幾人正說話間,突然一個小太監急沖沖地跑了進來,大聲道:「啟稟陛下,大同總兵郭登急奏。」

  朱祁鈺騰地站起身,道:「快送上來。」

  旁邊伺候的王成立刻幾步跑過去,從小太監手中拿過一份奏摺,雙手遞給了朱祁鈺。

  朱祁鈺打開一看,不禁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也先還是南下伐明了。

  于謙石亨看朱祁鈺臉色大變,隱約猜到了是什麼事情,不過還不能確認,於是于謙出聲問道:「陛下,郭總兵奏報何事?」

  朱祁鈺抬頭看了于謙一眼,直接把奏摺遞給了他,然後對著石亨說道:「也先南下了。」

  石亨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臉色也是一變。

  于謙拿過奏摺,看了一遍,臉色也是大變。

  只見奏摺上寫到:「上皇至大同東門,也先遣得知院及太監喜寧、通事指揮岳謙到城下言,今送上皇回京,若不得正位,雖五年十年,務要讎殺。臣恐大同有失,不敢開城門,也先無奈,向東而去,臣急報陛下此事,萬望周知。」

  不過就在於謙看奏摺的片刻,朱祁鈺已經調整完自己的心態。

  等於謙看完奏摺,朱祁鈺問道:「於愛卿怎麼說?」

  于謙知道朱祁鈺想問的是什麼,立刻答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請儘速召集六部尚書侍郎及五軍都督府諸位將軍議事。」

  朱祁鈺點點頭,對著王成道:「吩咐下去,召六部尚書侍郎及五軍都督府諸將,即可皇極殿議事。」

  吩咐完,朱祁鈺扭頭繼續問道:「於愛卿,京師防備可已完善?」

  于謙答道:「如今京師雲集十七萬大軍,人是夠了,兵刃也差不多,不過甲胄還差不少。」

  「那滾石檑木呢?」朱祁鈺問道。

  「勉強夠用一月。」于謙答道。

  朱祁鈺點點頭,道:「新式甲胄製作簡單,讓高谷抓緊時間,盡量多做一些出來。」

  「至於滾石檑木.……」

  朱祁鈺想了想,道:「收集京師各府花園的假山暫且沖用。」

  于謙想了想,點點頭道:「若是把京師各個府邸的花園假山都拆了,應該可以多撐一月。」

  朱祁鈺轉向石亨,道:「武清伯,你的馬軍練得怎麼樣了?」

  「馬軍已經整訓完畢,隨時可以出征。」石亨立刻答道。

  「好。」朱祁鈺點點頭,道:「一會商議完,你就立刻回營,三日之內必須出發。」

  「臣遵旨。」石亨答道。

  「此次出征,朕就不去送你了。」

  「不過朕送你一句話,不要在乎一時勝敗,保存力量要緊。」

  「你在草原鬧得越凶,也先回去的就越早,京師就會更安全。」

  「等瓦剌退兵,朕會親自去德勝門迎接你。」朱祁鈺許諾道。

  石亨聽了,心中湧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大聲道:「陛下請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半個時辰后,皇極殿內。

  六部尚書及侍郎、五軍都督府的幾位都督全都到齊了。

  朱祁鈺坐在御座上,對著一群大臣宣佈道:「今日朕收到大同總兵郭登的急報,說也先攜太上皇已經南下,打著替太上皇複位的名義,現如今已經往京師而來。」

  一群大臣立刻嘩然。

  戶部尚書陳循道:「消息可是屬實?」

  他現在掌握大明國庫,知道國庫里已經能餓死耗子了,對打仗這種事是萬分不樂意。

  朱祁鈺點點頭,道:「此事應該是真的。」

  陳循一臉絕望。

  吏部尚書王直出班道:「陛下,既然也先已經南下,那就應當立刻加強大同到京師的沿途關隘,加派兵力,阻瓦剌於關外。」

  朱祁鈺雖然知道也先肯定會打到京師,不過也是抱著盡最大能力阻止的想法,點頭道:「正是如此。」

  「今日召諸位愛卿前來,正是要商議此事。」

  朱祁鈺拿起郭登的奏報,交給身邊的王成道:「去,把奏報交給幾位大人看看。」

  王成接過奏報,走下御階,遞給為首的王直。

  王直打開奏報,一群人立刻不管不顧地圍了上來。

  過了一會,見他們看完了奏報,朱祁鈺緩緩道:「今日召諸位愛卿前來,是有幾件事要商議一下。」

  「一是,如何防禦也先南下?」

  「二是,如何應對也先的借口?」

  「諸位愛卿都說一說吧。」

  大臣們都有些為難了。

  第一條好說,大明和蒙古人打了這麼多年,對付蒙古人的招數多了去了,單是火器就可以剋制騎兵衝鋒,更別提還有居庸關和古北口等沿途關隘。

  其實讓大臣們為難的是第二條。

  也先南下,打的是助太上皇朱祁鎮複位的旗號。

  朱祁鈺登基雖然是太皇太后孫氏下的旨,不過畢竟不算正常登基,尤其是在朱祁鎮還活著的時候,也先打出這樣的旗號,誰都不知道是假借太上皇的名義,還是太上皇真的從瓦剌借兵複位。

  雖說大家心中都明白,也先八成是假借朱祁鎮的名義,不過誰敢保證呢?

  大明以孝治天下,不是說著玩的,這是國策。

  看著下面一群人左右為難,誰都不吭聲,朱祁鈺搖搖頭,道:「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既然你們為難,那就一條一條商議吧。」

  「遵旨。」大臣們齊聲道。

  「先說第一條,如何防禦也先南下。」朱祁鈺起了個頭,點了于謙,道:「於愛卿,你是兵部尚書,你先說說吧。」

  于謙最近一直在重整京師防備,研究大明三邊的防禦問題,對此算是心有成竹,立刻答道:「回陛下,眼下京師兵力已經有十八萬,兵刃還算齊備,只是甲胄缺乏一些,只需工部抓緊時間補齊便可。」

  「也先南下,必須穿太行山,選太行八陘之一,沿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只需下一道旨意,命各個關隘嚴加防禦即可。」

  朱祁鈺點點頭,對著工部尚書高谷問道:「高尚書,新式甲胄的進度如何了?」

  高谷出班答道:「回陛下,新式甲胄製作簡單,眼下工部已全力打造,這幾日已經製造出了足足一萬套,正打算交付給兵部。」

  「做的不錯。」朱祁鈺讚許道,旋即問于謙:「於尚書,兵部還需要多少甲胄?」

  于謙想了想,答道:「若要給兵士全部配齊,還需十萬套。」

  「十萬套……」聽了于謙報上來的數字,朱祁鈺砸了咂嘴,問道:「高尚書,如今新式甲胄一套要多少銀子?」

  高谷立刻回答:「新式甲胄製作簡單,價錢主要在鐵片上,一套只要三兩銀子即可。」

  「那十萬套便是三十萬兩.……」朱祁鈺大概算了一下,眼睛看向大明的大管家——戶部尚書陳循。

  陳循太知道國庫現在是什麼德行了,不過眼下也先要打過來,即使留著銀子,說不準也會變成別人的,不如花掉鞏固國防,於是咬咬牙道:「國庫如今只剩下二十餘萬兩。」

  「不過臣以為,先停掉官員俸祿,再從京師大戶中募捐一筆,估計應該夠了。」

  朱祁鈺嘆了口氣,道:「難為陳尚書了。」

  對於空空如野的國庫,他現在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

  宮中內庫就更別想了,裡面的錢都讓錢皇后拿走贖自己丈夫去了,現在朱祁鈺想拿錢打賞手下人都拿不出來。

  陳循大為感動,立刻跪下,大聲道:「多謝陛下體諒,臣必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又想了想,道:「國庫里的銀子不能全都花光了,要留一些應急。」

  「於愛卿,你計算一下最少要打造多少甲胄,全軍配齊是做不到了,不過可以讓一部分兵卒暫時不穿甲胄,盡量別讓他們上陣便是了。」

  「高愛卿,工部也要想想辦法,看看還有什麼法子可以再降低一些成本,不過甲胄的防禦能力不能降低。」

  「此事回頭你們商量一下,把結果報給朕即可。」

  對於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于謙和高谷只能無奈接受,於是二人同時答道:「臣遵旨。」

  「至於戶部。」朱祁鈺頓了一下,道:「陳尚書計算一下,到了月底,國庫內至少要準備十萬兩銀子,朕有用。」

  陳循躬身答道:「臣遵旨。」

  「好了,第一個問題解決了。」

  「第二個問題是,如何應對也先的借口?」

  「胡尚書,外事歸屬禮部,你先說說吧。」這次朱祁鈺點了胡濙的名字。

  禮部尚書胡濙出班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大明皇位乃大明內政,與番邦無關。」

  「陛下只需下旨斥責便是了。」

  朱祁鈺沒明白,問道:「旨意如何說?」

  胡濙淡淡道:「起草聖旨乃翰林院之務,諸位庶吉士自然會辦妥當。」

  對於胡濙的回答,朱祁鈺還是不明白,不過他知道這個問題對於大臣們來說太過為難,也就不繼續追究,轉移話題道:「那就照胡尚書的意思辦,回頭讓翰林院起草一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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